第四百八十八章

話說賈安娘避重就輕,哄得柳家兄弟輕鬆饒過柳莊。柳小七遂拱手道:“小子初出茅廬,不擅俗物,還請賈夫人指教。臨安公主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賈安娘道:“殷七爺的身份,縱說與襄陽候府聽他們也不知道。陳丫頭不是說想收明漪做弟子麼?煩勞榮國府做箇中人,給他們送份厚禮便好。不過是小孩子家沒個輕重罷了,那府裡也不好計較。”

偏這會子夥計進來回話,說是潘娘子來了。自打獵鷹書局開張戚氏還不曾來過,今兒倒是頭一回。柳四不覺移目望天,倒是柳明漪蹦着出去接她母親。

戚氏怯生生向衆人行了個萬福,道:“我本與襄陽候府有親,當年入宮也頂着他們家姑娘的名頭,總幫過他們府裡一回。如今莊少爺之事因我而起,明兒我往那府上向臨安公主請罪去,要殺要剮只向我一個人便好。想來那府裡總要看在親戚的份上……”她咬了咬嘴脣。

賈安娘道:“依我說,這麼點子事兒交予殷七爺處置很妥當,潘娘子何苦來送上門去給人家作踐?公門侯府滿滿的都是勢利眼,你縱把頭磕破了並無用處。”

戚氏不禁去瞄柳四。柳明漪先嚷嚷:“娘!七叔處置便好!七叔纔不會惹那個公主不起!”戚氏仍舊看柳四。

柳四道:“此事你不必管。”戚氏欲言又止,老半日方垂了頭。

待賈安娘與戚氏都走了,柳二問柳小七:“你究竟做的什麼生意。”

柳小七:“二哥平素不是都看見了麼?”

“那些消息從哪兒來?”

“從來處來,往給錢處賣。”柳小七拍了拍手,轉身欲出去。

柳二忽然道:“整治賊盜本是朝廷的活計,如今竟由市井之人來做。”

柳小七站住了,轉身微笑道:“二哥竟能想到這個?”

柳二默然片刻問道:“只做這個?”

柳小七想了想:“眼下只做這個。將來還要做點別的。”柳二以目相詢,柳四在旁聽着。柳小七道,“如今京中作惡的多半爲污吏、貪官、豪奴、惡霸四種。這會子我只得一個人,收拾些惡霸也不過仗着功夫高震懾他們罷了。看着名頭大,實在東一榔頭西一棒,管不了幾樁事兒。只是,既有了我做名頭,便有許多人可以借我的招牌或是打着敬慕我的旗號一般兒做這些事。我與趙承既有往來、又幫了他些忙,”他一指外頭的書房,“他還喜歡這些評話,最要緊的是這些人打的殺的皆爲地痞流氓——本是捕快的活計,趙承便會不看重這些案子。”

柳四思忖道:“不看重這些案子,不看重市井流氓讓仗義之人打殺了?”

柳小七點頭:“依着律法,捕快辦案也不能亂來。只是,打太.祖朝最後那幾年開始,滿朝權貴漸漸驕奢,市井惡霸漸漸與官吏扯上瓜葛,從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到尋常縣太爺皆不再敢依法辦案了。後不多久,各處都有《護官符》流傳。如金陵就傳過什麼‘賈不假,白玉爲堂金作馬。’說的就是榮國府並兩廣王子騰他們幾家。下頭的捕快哪兒能個個都伶俐、知道什麼該查什麼不該查?或是白白費力氣辦了案子、眼睜睜看着兇手沒事人一般脫身;更有甚者,捕快自己還得吃虧、給兇手賠不是。有咽不下這口氣的便改行不做,留下的和新來的漸漸就管得少了。市井當中收拾宵小,多半仰仗遊俠兒。”

柳四眼神閃了閃道:“總不能指望遊俠兒都記得什麼《護官符》。”

柳小七微笑道:“凡誤傷豪門爪牙的遊俠兒便四處流竄,市井漸漸勢大。既勢大,難免有正的有不正的。不正的市井無賴多了,難免又會傷到《護官符》上的人家。以京中爲例,趙承近些年查辦的案子多半就是這些。”

柳四道:“依你之意,市井裡頭宵小衆多。凡傷了權貴官家的趙承便管,傷着尋常百姓的他便不大管。如今你既肯替他管傷者百姓的那些,他便樂得清閒。來日有人借你的名頭也管起這些事來,趙承依然樂得清閒。”

柳小七連連點頭道:“四哥說的不差,便是如此。”

柳二道:“這不是好事麼?怎麼我聽你和賈太太所言,有隱情似的?”

柳四道:“二哥,明面上是好事,實在於國大弊。小七他們又不是官又不是吏,哪裡有權管那些?名不正則言不順,規矩還要不要了?”

柳小七拍手道:“太皇太后和天子合夥賣爵,規矩還要不要了?”

柳四道:“你們做這些爲的是什麼?”

柳小七道:“還能爲的什麼?我們每日活在市井之中,自然盼着日子平順、生意興隆。誰家願意三天兩頭的有柺子拐走孩子?或是好端端在家中謀生計,纔剛攢兩個錢便有地痞子上門來討要?既是官府不管,總得有人管不是?”

柳四道:“既這麼着,你鎮着左近一帶很妥當。聽你方纔之意,連城北都想去管管。”

柳小七攤手道:“城西城北隔不遠,難道城北的柺子就不會來城西拐孩子了?我又不當什麼市井一霸。遊俠兒願意跟我學,我也沒收他們爲徒、也不認得他們。他們手腳利索跑得快、趙承抓不住他們與我殷七什麼相干?我只是個賣書的。”言罷,他滿面無辜,眼角盡是俏皮。

柳四細細端詳了他半日,道:“小七,你給我句實在話。你與賈太太這些人想要什麼。”

柳小七正色道:“替天行道。”柳二柳四都顯見不信。柳小七道,“真的。我們只無償替五城兵馬司和刑部幹活還不拿俸祿。一切皆用武藝高強之輩暗暗行事,絕不聚衆收徒、亦不會留下什麼‘及時雨宋公明’之類的名聲。無償啊!”

柳四冷笑道:“如此費力之事,偶遇上了略管管還罷了;天長日久特特養着許多人無償做這些的,決計沒有。你們必有所圖。”

柳小七皮笑肉不笑道:“敢問四哥我們想要圖什麼?”

柳四思忖半日道:“你方纔說,京中作惡的多半爲污吏、貪官、豪奴、惡霸四種,眼下你只收拾‘惡霸’這一種。榮國府的人怕是不止吧。”

“我也不止!”柳小七嘴角一翹,“過不多久,貪官污吏豪奴都會下手。”

“順帶幫着賈琮馮紫英等人剷除異己?”

“決計不會!”柳小七連連擺手,“賈琮、馮紫英皆孤臣,與燕王下頭的旁人俱無干息。他二人若想剷除異己哪裡犯得着如此費周折?耍個嘴皮子、弄個冤案極便宜。才我說過了。這些事,但凡朝廷做了,我們自然不做。便是因爲他們不做,我們才做的。總得有人做不是?”

那哥倆默然良久,柳二輕嘆道:“竟不知燕王在做什麼。”

“倒是不關燕王的事,慣性罷了。”柳小七道,“朝廷只管收稅。官官相護、豪奴欺民。二哥四哥。”他乃抱拳道,“二位兄長可願幫忙、同小弟一道做個替天行道的俠客?”

柳二與柳四互視一眼,柳四道:“我仍舊不明白你想做什麼。”

柳小七道:“四哥,這是第幾回問了?我前頭都答了你們沒聽膩味?對了,昨晚上我便殺了一個,理國府有位管事欲以市價二成的低價強買人家一個鋪子。”柳二柳四俱微驚。柳小七笑道,“我不是特特拿理國府開刀,碰巧他是理國府的罷了。”

柳四道:“這些事兒,燕王府上怕也不少。”

柳小七道:“燕王本不缺錢。他的錢來得正當,都是稅錢和在東瀛開礦弄來的。他府裡頭總少不得奴才管事去外頭強奪民利,這些人自不必手軟。若是他兒子麼……”他擠了擠眼,“只傳信給他另外的兒子便好。”

柳二成日在書局看綠林評話,俠義心腸免不得灌進去些,又想了想,道:“罷了,哥哥總不能白吃的茶水點心。”

柳小七拍手:“二哥竟比四哥還撇脫些!”

柳四見柳二答應了,且他近日閒的慌、並左近就是戚氏一家子也煩的慌,遂也說:“哥哥也不好白住你的屋子。”過了會子又道,“我們都入夥了,你還不說究竟爲了什麼?”

柳小七呵呵直笑:“我的傻哥哥!咱們殺的都是些惡人,你們竟沒聽說過黑吃黑麼?”

那哥倆恍然大悟!“只念着榮國府是朝廷的人又不缺錢,竟沒想到這一節!”心下熨貼。

過了會子,陳瑞錦趕來了,問了問這頭的情形,笑道:“不礙事。”遂取了賈赦的片子,拿着賈琮的名頭,派了個榮國府要緊的管事去襄陽候府做中人。只說柳莊是賈琮一個朋友的侄兒,也是將門虎子,他老子跟隨馮唐往東瀛去了。孩子年少不大懂事,出手沒個輕重。又將此事的由頭細說給襄陽候府聽。那府裡聽說是臨安公主強逼着繡娘擱下建安公主的東西不管、先繡她自己的東西,還以爲榮國府乃是爲着替他們家環三奶奶出氣,根本不敢理論,反倒搶先承認此事原是臨安公主的不是。柳小七又打點了一份厚禮送過去。襄陽候府這些年也漸漸窮起來,見着禮單子喜不自禁,哪裡還想得起來臨安公主斷了肋骨?此事便了了。戚氏聞聽怔了許久,尤自不敢相信。柳家兄弟回頭緊着訓練柳莊手底下的力道分寸、柳莊也仔細學着這些後話,暫且不提。

偏這日晚上回去,柳老爺子問柳二可查出什麼來沒有;柳二隻說不曾。“小七每日只管賣書,老四幫他收賬,莊兒幫着做些包書之類的小活計。”他思忖片刻道,“只是常有些瞧着不尋常人的來買書。”

“什麼不尋常的人?”

“扮作男裝的粉頭、懷裡揣着銀票的乞丐、算命的瞎子。”柳二道,“偏他們當真是去買書的。”

柳老爺子眉頭擰作一團:“這些八成都是探子之流。”乃又問,“榮國府呢?”

柳二道:“除去開張那日賈琮去過一回,後再無瓜葛。趙承倒是常去,馮紫英也去過幾回。他二人的傷都還沒好利索。”

柳老爺子嘆道:“罷了,也不便逼迫太緊,如今咱們委實用得上榮國府。還是暗查的好。”乃又道,“賈四今兒使了人過來,往南邊去的那趟替祥瑞銀樓的少東家接親的鏢,後日就要出發了。我想着,你時常跑外頭,從前也出宮辦過不少事,這一趟就你去吧。”柳二領命。柳老爺子又說,“小七那頭讓庭小子看着,他前些日子也看過。你待會兒同他說些要領。”

柳二再領命。過了會子又說:“不如讓兄弟們輪着去。一人眼拙、衆人眼亮。大夥兒都去看看,說不得能看出些不同的痕跡來。”

柳老爺子想了想:“有理。就依你所言。”

次日,柳小七等了半日等不來柳二,四處尋了一圈兒,看見一位眼熟的堂侄靠着自家書局外頭的圍牆無事可做,便招呼他進來喝茶吃點心:“怎麼今兒換了你?二哥昨兒還有評話沒看完呢。”這位柳爺才知道,合着柳二每日來獵鷹書局是吃喝看書的。柳小七又盛情相邀,他便如柳二一般進了屋,晚上回去時還袖了那本沒看完的評話回去。柳二因明兒要起身跟着太平鏢局南下了,今兒晚上特溜回書局一趟,取了他沒看完的評話帶着路上解悶子。獵鷹書局的各色評話沒過多久便傳遍了整個柳家,上柳小七那兒盯梢的柳家子弟也個個進了屋子。此事唯有柳老爺子一人不知罷了。

時入九月,京中猛然出了許多命案,兇手皆武藝奇高且不留半分痕跡。死者什麼人都有,官員、小吏、豪門管事、拍花兒的柺子,連個相通之處都尋不着。除去殺人還劫財,並留下了各色不同字跡的話,有寫在牆上的、有寫在桌案上的、還有寫在外頭買的描花箋子上的。死的這些個個有惡行。搶人.妻女、奪人田地房舍商鋪、甚至有個藥材鋪子的東家死了是因爲他賣假藥。殺人者全然不看身份。寧國府的大總管賴升在城郊奪了人五十畝地,脖項上捱了一刀;燕王世子下頭一個要緊的太監強娶了個姑娘,心窩子裡穿了一支袖箭。趙承焦頭爛額全無半分線索,只得強說行事的皆爲遊俠兒。

終有一日,趙承交代不住了。修國府的三爺候孝平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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