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出門的黛玉,心思這會兒是怎麼也不在早點上,意思意思的動了箸子便拋開一邊了。
林璟玉是懶得說她,讓小二撤了桌,上些茶點。
黛玉趴在原來的位置瞧熱鬧,王嬤嬤陪在旁邊,時不時的爲黛玉分說。
聽着黛玉和王嬤嬤兩個人說話,林璟玉端着茶盞坐在那兒,也只是拿着茶蓋不停地撥漂浮起來的碎茶葉。定定的暗自琢磨。
“哥哥——”
看見自家哥哥沒反應,還是坐在那兒出神,黛玉不幹了,從外邊的熱鬧撤回來,坐到林璟玉身邊,提高了聲音喊道:
“哥哥——”
回過神來,林璟玉拿着茶蓋的右手頓住,轉頭看着黛玉,順道含笑揚了揚下巴,示意聽着。
黛玉對自家哥哥如此平淡的反應有些不滿意,撅了撅嘴。想到自己的疑惑,又將剛剛的心思拋開。
“嬤嬤說下午人還要多些,那些下工回來的婦人都會在下午趕集買菜
。”
林璟玉索性將茶盞放了回去,乘着這個空檔將這個疑問在心裡想了個七七八八。林璟玉側了側身子,爲她解惑:“早晨的菜大半是菜農半夜起來收整的,是不是很新鮮?”
黛玉想了想,肯定的對林璟玉點了點頭。
林璟玉繼續說道:“相應的現在的價錢也要高上一些。這會兒下面趕集的差不多是各府裡採辦上的下人,還有家境殷實的人家。下午經過了一天的風吹日曬,就說這賣相也是不能與早晨比的。價格自然比現在低廉上許多,這會打算的婦人大多都會在下午出來買。”
黛玉恍然大悟,林璟玉忙引到能教導她的方面:“這些貧寒人家的家用一年也就那麼些個,如何安排一家子一年的吃穿用度,就得考各家當家婦人的本事了。當家雖說各家有各家的考慮在裡面,但有一宗是萬萬不能偏的。”
黛玉看林璟玉目光認真,忙神色嚴肅的看着自家哥哥。
林璟玉專注的看着黛玉,一字一頓的說完:“絕對不能寅吃卯糧。”
“就像是外祖家嗎?”
“咳咳咳——”
說了這麼久的話,林璟玉覺得有些口乾,正端了茶盞潤口,就聽到這句話。被嗆得差點背過氣去。
林璟玉從來沒有這一刻如此強烈的想要請人特意來教黛玉,放下茶盞,接過黛玉友情提供的繡帕擦了擦嘴角。林璟玉含笑環視了屋子,溫潤的問:“姑娘剛剛說什麼了?”
聽着這似春風讓人溫暖的語氣,在場的人在心底生生打了個突。
語簫壓住心顫,上前爲林璟玉將有些冷掉的茶水換掉,恭敬的說道:“大爺,奴婢逾矩。姑娘在榮國府住上這麼些日子,念着老太太也是常理。大爺何必一定要等到將養好了,投了拜帖得了回覆才上門拜訪。”
語簫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裡迴盪,憑白的顯得有些清冷。
剛剛黛玉一出口,王嬤嬤就被自家姑娘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聽得語簫找了由頭,忙接過話頭:“語簫說得有理,大爺不必等榮國府回覆了拜帖才上門吧?畢竟是親戚家,沒得這麼些規矩
。”
太過多禮總比非議長輩好!
王嬤嬤現在迫切的覺得無論如何也要和姑娘分說分說了,姑娘最近膽子真是越發大了,什麼都敢不過腦子就說。王嬤嬤怒嗔了林璟玉一眼,都是叫這位爺給慣的!
在場的丫鬟婆子現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現下既然大爺身邊的第一得心人和姑娘的奶嬤嬤都如此說,必定是姑娘想念榮國府的老夫人了。
林璟玉看黛玉惴惴的樣子,想說她吧,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又下不去口,憑白給自己添難受。
林璟玉懷疑的看着埋頭愧疚的黛玉,心下疑惑:怎麼每次一有想說她的苗頭就是這副表情,別是給摸出規律了吧?!
“難得出來一趟,也給你們嘗些新鮮。語簫,你讓石頭找小二去打聽打聽,看看哪家的糖葫蘆賣得好,買兩串上來。”
看到黛玉聽得自己說讓買糖葫蘆馬上歡喜的樣子,林璟玉鬆了口氣。想起冰糖葫蘆又酸又甜的味道,林璟玉不由覺得他的牙齦一陣陣的發軟。
他堅決否定是看見黛玉那個樣子,想拿小孩子喜歡的吃食哄哄她。
還是請人來管教吧,他自己着實下不去手。
“是”
語簫恭敬的應下,快步退了出去,給在外候着的石頭說了,想起屋子裡有些沉悶的氛圍,語簫又隱晦的提點了兩句。
石頭找了小二細細問了,想了想還將在樓下大廳裡與同來的婆子嘮嗑的小芸帶上了。
不過須臾,石頭便和小芸帶了一樹糖葫蘆回來了。取下賣相最好的那幾串給了語簫。
同來的兩個小丫鬟和婆子正嘮嗑呢,看見石頭手上那一樹聲勢浩大、讓人眼饞的糖葫蘆。不敢明說,就眼巴巴的望着他。
“等着吧,這本就是大爺賞給你們的,等主子發了話,就有你們吃的了。”
“大爺人真好
!”其中較小的那個丫鬟咂咂嘴,看着石頭忙又補充道:“恩,石頭哥哥你也很好。”
語簫細細的將那幾串糖葫蘆裝在青花白瓷的扁圓盤子裡,想起這畢竟是外面買的不必府裡廚子做的放心。姑娘身子嬌弱,怕還不知受不受得住。語簫取下一粒含在嘴裡,過了一會兒沒覺出來什麼不對,才端了進去。
林璟玉看有些糖葫蘆還穿在木籤子上,有些卻已經被取了下來,讚許的看了看在身後的語簫。
林璟玉對在屋子裡伺候的人說:“你們也去嚐嚐鮮吧!”
“謝大爺賞。”
看一衆丫鬟都下去,王嬤嬤還在屋子裡。林璟玉問道:“嬤嬤不去嚐嚐嗎?看着很是誘人。”
王嬤嬤對林璟玉拂了拂身子,笑道:“大爺賞,奴婢就算是有心怕是也無力了,牙口不好了。”
“嬤嬤還年輕着呢。”
林璟玉淡笑說完,就放下不提了。
語簫看林璟玉死皺着眉頭準備拿一粒起來吃,忙說道:“大爺,奴婢剛剛看這糖葫蘆晶瑩剔透,一個忍不住偷嚐了一顆。確實是好吃,怪不得那小販說有很多姑娘家愛吃呢。”
語簫話說得明白,她已經嘗過了,沒覺出什麼不對。況且小販說的‘很多’姑娘都愛吃,身子嬌弱如自家姑娘想是也能嚐嚐的。
林璟玉不動神色的將伸向盤子的手向前移了移,面不改色的對黛玉說:“嘗兩三粒吧。”
“也太少了。”
林璟玉挑了挑眉,看着神色認真望着他的黛玉,勉強的說:“加兩顆。”
“再多點?”
“那就再加兩個。”
“哥哥,你給湊個整唄。”
“嘶——”
林璟玉深吸了口氣,轉頭死死盯着希冀的看着他的黛玉
。
“你給我差不多得了啊!”
黛玉撇撇嘴,看自家哥哥實在是不會退步了,纔拿了乾淨的素色繡帕包着糖葫蘆吃。
王嬤嬤看自家大爺也想撞牆的樣子,心裡瞬間舒坦了。
都是叫您給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也叫您嚐嚐這各種滋味。
黛玉邊吃着,偷瞄了眼臉色難看的林璟玉,心想:雖說不該拿商販來作比,可她還是覺得哥哥比下邊那賣精廋肉的小販還摳呢!
林璟玉目不轉睛的望着歡喜的在那兒吃的黛玉,打定主意,說什麼也要儘快找人治這丫頭了。待會兒一會兒回去,立馬就寫拜帖,明兒就去徐府拜訪。無法無天了都,他都快降不住她了!
“你手上是最後一顆了啊!”
“明明還有一粒!”
“剛剛我說的是‘兩’三粒,所以你手上是最後的了。”
黛玉滿臉糾結的看着林璟玉,可惜的看着盤子裡與她無緣的糖葫蘆。
林璟玉對於黛玉施的美人計無動於衷,說什麼都沒用,這招以退爲進他已經麻木了。
“叩叩叩——”
聽到有人在外邊叩門,語簫輕聲出了門去。不過一小會兒又出來了。
“怎麼了?”
林璟玉是聽到了剛剛的叩門聲了,看語簫回來,問道。
“彥央公子在隔壁,想請爺你過去把酒一敘。”
林璟玉正準備說話,就看見王嬤嬤一臉糾結和深思,想嘆氣都沒力氣了。
這次真是你想想多了,那真不是未來姑爺人選
。
想到隔壁的人後院的人數,林璟玉覺得自家妹子先回去纔是正經。
“黛玉,今兒怕是不能再陪着你繼續逛了。”
看到林璟玉有些愧疚,黛玉安慰說道:“哥哥,你下次再陪着黛玉出來就是了,黛玉沒什麼的。”
林璟玉皺眉看着黛玉,他怎麼總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呢?!
林璟玉怎麼着還是有些不放心,皺眉思索着。
語簫插話道:“大爺,剛剛奴婢想多了些。奴婢想着姑娘走了這許久的路,怕是累了,便打發人回府叫了馬車,待會兒回府或是繼續逛兩廂都便宜。沒想到倒是趕上了。”
林璟玉讚許的說道:“這事兒你考慮得周到,我倒是沒想到。”
對於自己沒顧慮周全,林璟玉暗自心驚。他一直將心神放在大體走向上,對於這些細枝末節倒沒有以前考慮得下細了。待日後入了官場,要是還會犯這種錯誤,早死了百八十遍了。
在心底暗自警告一番,林璟玉正準備說話,就聽得黛玉說:
“哥哥,那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林璟玉瞪着黛玉,黛玉面不改色的將伸向盤子裡的糖葫蘆的手縮了回去。
輕輕的瞧着桌面,林璟玉轉頭交代到:“你們待會跟着黛玉一起回去,讓石頭仔細些。隨行的丫鬟婆子都將眼招子給我放亮了。”
“哥哥,你一個人留在這兒不好吧?”
“你回府了之後再打發人來接我就是了。”林璟玉對黛玉說完,轉過去交代王嬤嬤:“黛玉年輕,有些事還擰不清,嬤嬤可就要注意着些。”
王嬤嬤看自家大爺說姑娘年輕,不自覺的打量了一下自家大爺稚嫩青澀的臉,一臉糾結的應道:“奴婢知道了。”
又交代了幾句,林璟玉便送黛玉出客店。他還是沒那個膽子讓那位爺久等的。
等黛玉上了馬車,車伕駕車離開了,林璟玉纔回了客店二樓雅間
。
林璟玉體恤王嬤嬤年紀大了,更主要的是:要是黛玉有那個什麼不合時宜的苗頭,王嬤嬤也能規勸些個。
馬車離了客店,被趕車的下人架得四平八穩的向林府而去。
王嬤嬤自上了馬車就暗自思索着怎麼也要和自家姑娘說說,現在馬車就她們兩個人,壓低了聲音外邊可是一星半點都聽不見。
看自家姑娘時不時的透過垂着的緯紗朝外瞅,王嬤嬤規勸道:“姑娘,剛剛你可知有多兇險?”
“怎麼了?”
王嬤嬤小心的將因着馬車的晃動而有些歪斜的珠釵扶正,嚴肅的說道:“客店人多嘴雜,要是您說的有關榮國府那句流了出去,一個不好可就落下了‘妄議長輩’的名聲。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姑娘家,這些個名聲可是能要命的。”
“嬤嬤,當時不是沒注意嗎?!以後會小心些的。”
看到自家姑娘能將自家的話聽進去,王嬤嬤細細的說道:“姑娘,說個不好聽的,要不是遇上大爺這樣好性子的人,您現下的光景嬤嬤想都不敢想。”
慈愛的看着黛玉,王嬤嬤說道:“老爺眼厲選了大爺,奴婢冷眼看着,大爺對你就算是有些人家裡的親兄弟都趕不上,那可真是事事上心了的。”
黛玉肯定的接話:“哥哥自是好的。”
王嬤嬤不管黛玉的話,繼續說道:“可姑娘你自己也注意着些。大爺是爺們兒,後年又要春闈,現下靜下心來溫書纔是正經。姑娘別給大爺添亂,將內外事宜打理好,讓大爺能不費心思索旁的,安心溫書以待後年春闈金榜題名纔是正經。”
看黛玉一臉認真,王嬤嬤無比的覺得從大爺這裡插入是最正確的選擇。頓了頓,王嬤嬤補充道:“姑娘您是嬤嬤自小帶大的,嬤嬤自是要爲你想得多一些。你能事事上手,爲自己也加重幾分。就算是日後去了別家,別人也不會在管家上叫人低看你一層,那起子下人也不能欺了你去。大爺是林家撐門面的人,若是高中,於林家於你都是絕好的。所以現在你要管好自己和林府,不要讓大爺分心
。”
聽得王嬤嬤爲自已細細打算,黛玉感動的倚在王嬤嬤懷裡。王嬤嬤摟過,輕輕的拍着黛玉的背,一如幼時哄她入睡。
看今兒這情景,大爺怕是要給姑娘找教養嬤嬤了。那時可就沒她說話的地兒,現今仔細的給姑娘分說清楚了,也能讓姑娘收收心。
“姑娘,有大爺慣着,那是福氣。老人說:福氣要攢着,不能一下子就用光了。大爺不能一輩子護着你,更不能事無鉅細的護着。最近你是愈發放肆了。”
“嬤嬤,最近是我魔障了。日後不會了。”
聽得自家姑娘埋在自己懷裡甕聲甕氣的哽咽,王嬤嬤輕輕地給黛玉順着背。
知道自家姑娘今兒回去就會拿出林府嫡長女的派頭,王嬤嬤心底的擔憂現今纔去了。這算是長大了,今後姑娘就不會由着她的性子來了。
王嬤嬤長嘆了口氣。常聽老人說‘爺兒們養不來姑娘’,她前還不信。現下才覺着這句話是真真的。就只知道將好的堆在姑娘腳下任她挑選,看自家捧着的姑娘一露嬌態就什麼都捨不得了。
沒有當家主母在,姑娘家着實容易養偏了。
王嬤嬤向後仰,半靠在車廂裡的椅上。暗想:大爺怕是也覺出味來了,這教養嬤嬤也就這兩天的事兒了。
王嬤嬤不由在心底嗤笑:倒是自家大爺的路數,自己下不去手,就找別人管教。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上午考四級,我的調頻耳機一直調不過去,正暗自心傷2.
結果整個考點信號都被幹擾了,不穩定。
我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抽到的題還是賊難的那種,好多詞都不認識。
好憂鬱,要是這樣還過了,那我就會老家上墳。
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