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拜訪賈府四
林璟玉君子溫朗如玉獨坐於旁,瞧着就賞心悅目。加之雙眸含笑、輕言細語的說一些蘇州的奇聞異事、風土人情,決計的引人入勝。雖說邢夫人時不時的冒一句不順耳的話,可她兒媳婦王熙鳳是個會暖場的，場面其樂融融，倒真有些久別重逢的意味。
林璟玉以爲賈母會提起跟着來的煙柳和玦哥兒，可看賈府衆人都選擇性的失憶，他自然也假裝忘記了。橫豎是你賈府的小主子，我急什麼急。
正談及蘇州出名的小吃，林璟玉剛說讓從蘇州帶來的廚子做些送到老祖宗跟前孝敬，就看見有丫鬟打了簾子進來，笑着止了話頭。那小丫鬟行禮之後，低頭問上首似是聽得津津有味的賈母：“老祖宗,廚房上的人來問今兒午膳擺什麼席面？”
賈母笑道：“今兒你兄妹兩個過來，人倒是精神了不少。一處說說笑笑，這一個不查，都已經到飯點了。”
王熙鳳笑道：“老祖宗可就偏心了，林表弟和林妹妹一來，老祖宗可就把我們幾個給忘了。”又轉頭朝和黛玉一處說悄悄話的探春幾個問道：“幾位妹妹，你們可是依不依？反正我是不依的。”
聽到王熙鳳張揚的問話，知道這是討好老祖宗的巧宗兒，探春靈敏的接過話：“老祖宗，可不就是偏心嘛。林妹妹這般人物，可招人偏心呢。”在心底翻了個個兒，還是將在嘴邊打轉的那句‘林表哥和林妹妹’換成了‘林妹妹’。
看到賈母臉上明顯帶了些歡快，林璟玉在心底再次將王熙鳳讚歎了一番，這隨處的一件小事都能招得賈母高看兩分。也不知自家妹子什麼時候才能修煉到這個境界，往和惜春幾個嘰嘰喳喳興奮的說着悄悄話的黛玉側了一眼，心嘆：還是慢慢等着吧。
“這可算不得我和黛玉的功勞，老祖宗身子骨本就硬朗，福壽延澤，可是要長命百歲的，精神頭自然好着。老祖宗心慈，怕我和黛玉認生特意尋話寬表弟和妹妹的心，表嫂和幾位妹妹卻這般打趣，也不怕表弟和妹妹嚇着。”
“唉喲，瞧着林表弟可不是個這麼容易就能嚇着的人。”
林璟玉知道王熙鳳心底總歸是存了埋怨的，不管怎麼說煙柳都是林府的下人。這爬上了賈璉的牀也就算了，庶長子都出來了。聽王熙鳳暗含的諷刺，林璟玉臉上笑意不改，心中也無絲毫波瀾。
賈母看王熙鳳有些沉不住氣的樣子，知道心底怎麼說都是膈應。雖說她也有些不滿王熙鳳將賈璉管得這般緊，導致賈璉這般年歲，膝下還是隻有一女。不過不是因着這樣，更能等到自己的寶玉長大嘛。這樣一想，賈母心裡又順暢了些。便也只是在心底暗歎一句：終歸是年輕，經不住事兒。壓下心中思緒，賈母轉頭吩咐候着的小丫鬟：“你林大爺和林姑娘不是外人，就按着往常的席面擺吧。”
“是”
王夫人一直默不作聲，跟她妹妹裝作這屋子裡現擺的活菩薩。聽到分內的事情，面目柔和地對那小丫鬟說：“你將林大爺和林姑娘帶來的丫鬟婆子一起請下去，吩咐廚房上的管事娘子，也不可怠慢了。”
總算是提起跟自己一道來的人了。知道王夫人是在提醒跟着來的煙柳和玦哥兒，林璟玉依舊輕輕的吹着浮起來的熱氣。跟王熙鳳一比，王夫人這段數可就不夠看了。人還只是隱晦的表達自己對沒管好下人的人的不滿，這王夫人就差點明着說出來了。兩廂一比較，高下立見。真不明白這是怎麼搶到榮國府當家的權利的。
不等林璟玉將茶蓋蓋上，邢夫人卻已經以帕掩口，嗤笑道：“可不忙着呢，我的乖孫孫還沒見過呢。雖說他娘身份不高，可怎麼着也是這榮國府裡的小主子，老爺時時的唸叨着呢。現在，那婢子、”忘記煙柳的名字，邢夫人毫不在意的頓住，沒有一絲沒記住自己孫兒母親名字的尷尬，轉過頭嬌笑着詢問：“璟玉，對了，那丫頭叫什麼名字？”
對手段數太低，也是會降低自己的攻擊能力的。
林璟玉看着王夫人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臉色難看的樣子，忍住笑意，極其恭敬的回到：“那是小侄府上的人，喚作煙柳，籤死契之後就按着慣例跟着姓林。”
林璟玉的話剛一落腳，邢夫人馬上接着剛剛的話繼續說道：“那煙柳母憑子貴，雖說姨娘也是府裡的奴婢，可怎麼還是跟其它的有區別，總不好跟着那些個粗使人一道。”
這玦哥兒和煙柳名分可就是實打實的定下了啊，其實還是有能力的嘛。瞟了一眼賈母的臉色，林璟玉以茶盞掩口。這君山銀針確實是好茶，今兒回去再讓黛玉置辦些。
賈母在上首眼神莫名的盯着邢夫人獨自一人咯咯笑，直直的，只等到邢夫人一臉尷尬的止住笑聲才轉開目光。大媳婦不管怎麼說都是璉兒的嫡母，現下已經明着定了兩人的名分，不見是不行了。撇了一眼臉色難看的王夫人，賈母心底暗恨。真是不長腦子，還沒鳳哥兒沉得住氣。在心底長嘆一口氣，賈母扯出笑對林璟玉說道：“反正離開席還有些時候，讓那叫煙柳的婢子和玦哥兒出來見見吧。”
就算是你不承認，可煙柳的身份是定下來了的，你身份是貴着，可畢竟隔了一輩不是？人家可是正宗嫡母。所以就算你現在可勁兒埋汰，還能讓大舅母的那句話水過無痕不是。
“語蕭，去叫煙柳把玦哥兒抱進來。”
語蕭應下出去了。
賈母看那小丫鬟還這般沒有眼力勁的杵在屋子裡，心煩意亂的擺擺手，讓人退出去了。
黛玉聽到說讓煙柳和玦哥兒進來見過諸位長輩，心裡倒是有些忐忑。黛玉雖說有些不齒煙柳攀龍附鳳的做派，可小孩子是無辜的。黛玉明裡暗裡聽過一兩絲關於王熙鳳如何處理勾着賈璉的狐媚子的風聲，對玦哥兒將來的處境就更是擔憂。畢竟玦哥兒佔着庶長子的名分，還是在正房奶奶只有一個嫡女的情況下。
煙柳對於將來的處境清楚一兩分，可那是定局。煙柳心想着：大爺要是幫襯上一兩分，自己和孩子就要好過上些。而自家大爺的性子，煙柳也慢慢的摸出來了。大爺提點一番，已是瞧在主僕一場的情分上，再多的她也是不敢想的。大爺是爺們兒，心思比不上女兒家細膩，可姑娘心慈，要是姑娘能幫着說一兩句話，那大爺必是要細細考慮的。
有着這些心思，所以煙柳就時常讓玦哥兒去給黛玉請安。她倒是心知肚明要是她往姑娘跟前湊，大爺保不準就讓她到不了京城，畢竟要是誰敢敗壞姑娘的名聲，自家大爺是決計不會手軟的。所以讓玦哥兒第一次見黛玉，煙柳可費了不少心思。過程雖說有些曲折，可結局確實是讓人歡喜。白白嫩嫩的玦哥兒着實是招人疼，反正是得了黛玉的眼。瞧了幾天江面、船隻，黛玉早就膩了，人都變得懨懨的。現在看玦哥兒白白淨淨、惹人憐愛的可人樣兒，瞬間就被勾去了心神，三不五時的就讓雪雁去抱過來瞧瞧。
林璟玉知道了之後，看黛玉活泛過來的樣子，也就放任了。林璟玉沒說黛玉，黛玉倒是招了王嬤嬤不少話。說什麼會給大爺添不少麻煩，什麼會得罪璉二奶奶。可黛玉看着小孩子着實逗人，而自家哥哥又沒有特意過來說教，知自家哥哥是默許了的。黛玉在心底感動了一番，馬上拋開，心思直奔着玦哥兒去了。有着林璟玉撐腰，黛玉更是添了些肆無忌憚，玦哥兒一天裡倒是有大半是跟黛玉一處玩鬧的。這些日子來，倒是處出了不少感情。現下看當下局勢，怕是到了決定玦哥兒今後前程的關鍵時刻，黛玉心裡不免七上八下的。
看自己哥哥臉色絲毫不改，黛玉壓下心中緊張，淺聲對惜春幾個說了幾句，走到原來在林璟玉下首的位子上坐下。側眼瞟見哥哥連眼神都沒給自己一個，心裡一陣陣的委屈。
煙柳怯怯的抱着玦哥兒進來，進來之後人都沒看清，就立馬朝着當首正中跪了下去。
看到煙柳抱着玦哥兒手手背都有些泛白，而玦哥兒強忍着痛意，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眼力還透着深深的懼意。黛玉只覺得心像是被人用刀子一刀刀的往下割一樣。怕自己現下心神不寧，冒冒然開口給自己哥哥添麻煩，黛玉只好側眼直愣愣的盯着自家哥哥。
在心底翻了個白眼，估計是上輩子作了孽了。在心底長呼出一口氣，王熙鳳怕是要得罪了。林璟玉看賈母瞟了一眼王熙鳳準備開口，馬上搶白道：“煙柳，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你以後可就是賈府的姨娘了，日後可別仗着幾位長輩憐愛，壞了榮國府的規矩和林府的名聲。”看到煙柳又驚又喜的準備插話，狠瞪了一眼過去。話不停歇的說：“這是老祖宗，這是你母親。名分可是你母親給定下的，日後可要好好孝敬。”
林璟玉冷靜下來，看到王熙鳳盯着煙柳和玦哥兒的眼神像刀子一般，還有順道瞟過來的輕飄飄的眼神。林璟玉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衝動是魔鬼！
煙柳看到自家大爺止住自己的話，知道不尋常，馬上順着話抱着玦哥兒就伏了下去。誠惶誠恐的說：“婢子見過老祖宗，見過母親。”
就算是賈母涵養再好，現下也不得不變了臉色。本來她打算今兒等林璟玉和黛玉回去之後，好好敲打一下屋子裡的下人和邢夫人，堅決不讓邢夫人的那句話流出去。這樣就可當做這句話沒說過，可現下·······
邢夫人只是想下了跟王夫人比跟自己親的王熙鳳的面子，現在對着跪在地下的煙柳和玦哥兒，倒是愣住了。看到玦哥兒怯怯的擡頭，直愣愣的瞧着她，心裡免不得一陣柔軟。
她自己沒有孩子，又是繼室，進門的時候賈璉已經大了，自然跟她不親。後面賈璉更是娶了二太太的內侄女，之後跟她就更只是面兒上的情罷了。現下看着一個糥糯的孩子直直的瞧着她，心裡感覺像是被什麼揉碎了似的，只想把那孩子抱在懷裡。就算是賈母瞪過來的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現下都顧不得了，反正她怎麼着也是幫着二太太的。
“好孩子，快起來吧。來，到祖母這裡來。”
意識到有人要抱走自己的孩子，煙柳就有些慌住了。
聽到自家哥哥茶蓋碰在杯沿上發出的微微清脆的聲音，還有掩在那下面的輕輕的一聲嘆息，黛玉瞧着抱着孩子還愣住的煙柳，心裡都差點急得上火了。忙起身接過煙柳手上的孩子，抱給因着煙柳愣住而僵了笑的邢夫人，笑道：“大舅母這般和善，煙柳怕是還沒回神呢。”
看着在邢夫人懷裡咯咯笑的玦哥兒，黛玉伸手和邢夫人一起逗着，心裡暗傷，她是知道璉二嫂子的手段的，這哥兒和煙柳以後怕是不容易。如果········
可這就是將璉二嫂子給得罪狠了。
黛玉不打眼的望了一眼自家哥哥，看到他眼神一轉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之後微微點頭，放下忐忑，淡笑道：“玦哥兒可是喜歡你祖母呢？怎麼比在自己親孃懷裡還鬧騰呢？啊，你個小壞蛋。”
煙柳聽到黛玉的話，身子有些微微顫抖。又聽得自家大爺訓斥姑娘：“你多大了？還跟個孩子彆扭！不能因着這孩子不跟你親，現下看到大舅母抱着比她娘鬧騰就擠兌人家。”
邢夫人聽到黛玉的話心裡本就歡喜，現下又聽到林璟玉如此說，擡眼又看到黛玉臉上恰到好處的尷尬，想着這孩子怕是跟自己有緣分呢，心裡覺得被這小人兒佔得慢慢的。邢夫人抱着玦哥兒輕輕的晃着，看到小人兒抓着自己的領子想往上爬，低下頭笑罵道：“你個調皮蛋。”
擡頭看到煙柳還跪在地上，邢夫人以爲她有些不樂意。語氣不悅：“你怎麼還不起？”
煙柳知道邢夫人是自家大爺和姑娘冒着險爲自己和玦哥兒選的保命符，現在怎麼着都不能讓邢夫人厭了自己。忙找了藉口掩住剛剛因着心底的不甘願而愣住。“老祖宗？”
賈母一開始就被林璟玉搶白，後來還被圍着小孩子轉的幾人忽視了徹底，現下看到底下的丫鬟因爲自己沒有叫起而一直跪在地上，心裡好歹是好過了些。
“你母親叫起就起來吧。”
老人大概對小孩子總是偏疼些的，雖說一開始就打心裡不喜煙柳和這孩子，這會兒看到軟糯糯的小糰子，心裡也起了心思逗弄。“抱過來讓我瞧瞧。”
逗弄了會兒孩子，賈母覺着玦哥兒沒有在邢夫人懷裡活泛，心裡也就淡了抱到身邊來養的心思。看自家大媳婦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讓跟在後面的鴛鴦將孩子抱給邢夫人了。鬆手之後，只覺得手一陣痠軟。擡頭看到王熙鳳臉上一閃而過的陰狠，賈母掩下心底的心思。
“一道過去用飯吧。”
衆人皆站起來應道：“是”
邢夫人看到一到了自己懷裡就精神過來的玦哥兒，抱着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對王熙鳳說道：“到了府裡這許久，我也沒那個心思往你們房裡塞人什麼的。你忙着打點府裡的裡裡外外，就連巧姐兒看顧都有些不遂心，現下又多了個哥兒，估計更是沒那個心思的。”瞧着王熙鳳想開口，知道她準備說什麼，邢夫人直接下殺手鐗：“我老來孤寂，原打算將巧姐兒抱過來承歡膝下。可看你只此一女，着實不忍便也就歇了心思。現下這孩子倒是像專門爲着我來的，就放在我身邊教養吧。順道讓林姨娘過來伺候我和你父親，代你和璉兒儘儘孝心。”
王熙鳳的臉白一陣黑一陣，看邢夫人臉上勢在必行的認真，知道這事兒毫無轉圜的餘地。強行壓下心中不甘願，恭敬的說道：“能到母親跟前盡孝，那是妹妹的福氣。”
說到妹妹兩個字的時候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林璟玉和黛玉眼觀鼻鼻觀心的坐着，反正這算是賈府的家事了。她們能做的也就這麼些了，後面的就看煙柳和玦哥兒自己的造化了。
因着賈府最大的主子賈母和最會哄賈母開心的王熙鳳心情都不高興，再加上王夫人一貫的慈善都變成了面無表情，雖然邢夫人臉色紅潤，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可餐桌上還是一片愁雲慘淡。
林璟玉和黛玉在賈府點了這麼大一把火，毫無心理負擔的乘着馬車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總算是活着回來了，我卡得好**！
看到小出扔的地雷，瞬間好感動。
起了個碼一章番外以謝小出的心思。
但是還是不能肯定自己有沒有那個毅力，因爲沒實現自己的諾言的話，自己心裡會很過意不去的。
捂臉，撓牆！
但我還是會努力的，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