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涌動着詭異的氣氛凝固乾澀沉鬱蕭瑟。
陶籬竹呆站在門外心思百轉千回。
伊曜口中所說的這名奸細她想過可能是姬紅葉也想過可能是玉露……在此人還沒現身之時浣紗樓中的每個人都有嫌疑。來之前她已給自己作了一番心理建設。但是當這人驟現眼前那份震撼所帶來的衝擊依然強大。或許她潛意識就已將此人排除。驟然驚覺她心中涌動着的全是難以置信。
她沉穩有力嫺靜大方。
她雖口不能言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她是藍衣門門主——寧雪閒。
踏進屋內好長一段時間陶籬竹還在不停地反問自己:爲什麼自己沒有想到是她?是因爲她存在感太低還是因爲自己先入爲主?難道自己就應該因爲她自身缺陷啞不能言就將她自動的忽略過去?
寧雪閒在最初的驚疑過後神色恢復如常。
此刻她臉帶微笑鎮定自若地注視着陶籬竹。
伊曜看着臉上神色快變幻的陶籬竹沉聲低笑“陶美人可是嚇了一跳?”
陶籬竹驀然驚醒隨即收起臉上神情沉默不語。她忍不住在心中冷笑:自己的修爲還不到家太容易讓人窺視出內心所想了。
看着陶籬竹瞬間收起了臉上的表情伊曜臉上露出一抹冷笑轉而看向寧雪閒冷冷道:“雪姬倒是會躲在浣紗樓中一躲就是五年。”
寧雪閒神色不變垂眸淺笑。
伊曜冷笑道:“雪姬你也不用裝啞巴了自幼青梅竹馬本公子還不知你的心思?”
聞言寧雪閒擡眼注視着伊曜靜若深潭的雙眼不起絲毫波瀾。
陶籬竹審視的目光不斷地在兩人身上掃過心中不斷地估計着兩人在她面前演戲的可能性。
面對着沉靜如昔的寧雪閒伊曜臉上閃過了一絲捉摸不透的神色他勾起一抹邪笑語調懶散“雖說雪姬你曾是凌霄宮人但你私自出逃已與凌霄宮無任何關係。”說完這話轉眸看向陶籬竹桃花眼中閃動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陶籬竹挑眉伊曜這番舉動不啻是要將寧雪閒置於死地假意撇清與寧雪閒的關係無非是想將寧雪閒交由她來處置。要知道江湖中最忌諱的就是奸細與叛徒。奸細與叛徒的下場通常都是很悲慘的。
先不管伊曜是不是在與寧雪閒演戲給她看但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想從寧雪閒口中套出話來。這樣子就想將問題輕飄飄地拋回給她?沒門!
伊曜微笑道:“陶美人潛入你們浣紗樓的奸細就先交給你處理了。”說完看了寧雪閒一眼便擡腳退出房間。
看着房門慢慢地合上陶籬竹轉過身在寧雪閒面前坐了下來好整以暇地注視着她。
寧雪閒好笑地搖搖頭用手指了指門外然後將手伸入茶杯中沾上水在桌上寫起字來。
看着桌上那幾道淺淺的水痕陶籬竹眼皮一跳深深地掃了寧雪閒一眼後冷哼一聲揚聲道:“我倒真是走漏了眼原來你與凌霄宮有着這麼密切的關係!我也不廢話我只要你告訴我你潛入浣紗樓的目的是什麼?”
寧雪閒臉色如水般沉靜但眼中卻透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陶籬竹聲情並茂地自導自演了一番後擱下狠話打開房門踏出房間。擡眼便現伊曜正倚在門外的欄杆處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她。
陶籬竹冷哼一聲徑直地從他身邊走過。
子夜詳談。她邊走邊在心中默唸着。
夜未央
月亮躲進雲層只剩下幾顆不知名的星星在夜空中孤單地閃爍着黯淡的光芒。
陶籬竹輕輕地打開了房門閃身出來貓着身子穿梭在庭院當中。她避過守衛憑藉着記憶摸索着道路。雖說她現在身體痠軟無力但靈活性還不錯夜色很濃守衛非常鬆懈這讓她的行動得到了便利。
來到目的地陶籬竹先躲過了在院門邊上巡邏的守衛閃身進入院落貓着身子來到門前輕輕地敲了幾下房門。房門開了一條縫然後慢慢地打開了些許陶籬竹靈活地閃身進去。
陶籬竹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輕微地喘着氣。
寧雪閒倒了一杯茶給她隨後也坐了下來。
屋子一陣靜謐。
不知過了多久寧雪閒慢慢地開口聲音乾澀沙啞卻沉穩有力“我爹是凌霄宮前宮主寧鎮肅。”
陶籬竹猛然一滯她記得之前在浣紗樓中有看過關於這個寧鎮肅的資料他先前爲一江洋大盜殺人越貨無惡不作。江湖人稱:奪命羅煞。後被人追殺走投無路之際被當時凌霄宮宮主女兒所救並墜入愛河與其結爲夫妻繼而接任凌霄宮。
陶籬竹擡頭看了眼寧雪閒來之前她也有猜測過寧雪閒的身份想不過寧雪閒竟然是凌霄宮前宮主的女兒。
感覺到陶籬竹的視線寧雪閒也擡眸朝着陶籬竹所在之處看了過去在幽黒昏暗的屋子當中瞧不清各自的表情。
寧雪閒稍微停了一會兒繼續說下去“我爹過世後我離開了凌霄宮後被夜瑟樓主收留。”沙啞的聲音略帶傷感似在慢慢地回憶過往微微仰起的臉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陶籬竹微微錯愕原來寧雪閒並不是什麼奸細。她清了清喉嚨壓低聲音道:“你爲什麼要離開凌霄宮?”
寧雪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按着自己的思路慢慢地說下去“樓主您應該知道我爹被江湖人稱爲‘奪命羅剎’。世人只當這‘奪命羅剎’只是對一個人的稱呼鮮爲人知的是這個名稱是我爹與他結拜兄弟的共稱。我爹的這位結拜兄弟雖手不刃血卻兇殘無比當年的血案多是他的手筆。”
陶籬竹不明所以但也猜到她這番話意義重大。
寧雪閒深呼吸一下繼續說下去“當年我爹與他做了一宗大案。豈料這當中牽涉到一名官場人士此人深感震怒於是重金僱傭殺手追殺我爹與他。”說到這裡她停了一下看向陶籬竹“接下來的樓主您應該都知道了我爹被我娘所救並娶了我娘成爲了凌霄宮宮主而我爹兄弟……”說到這她似乎想到了痛苦的事情沙啞的聲音微微顫抖“他與我爹的經歷也差不多不過他是被正派人士所救併成功地隱藏了身份以另外一個身份光明正大地立足於武林正派中。”
陶籬竹聽得一頭霧水她忍不住打斷“那個我不明白這當中有什麼關聯。”
寧雪閒低嘆“這人是伊曜的父親。”
陶籬竹暗驚。
寧雪閒繼續說下去沙啞的聲音充滿了哀傷。
聽寧雪閒說完全部之後陶籬竹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這下子過往的疑問得到了一個答案伊曜此番行動也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猶豫地開口道:“你爹的兄弟現在叫什麼名字?”
寧雪閒搖搖頭深深地看着陶籬竹嘆道:“我不能對您說出他的名字。我只能告訴您他是四大莊主之一。”
陶籬竹驚訝更甚她壓下心底的訝異開口道:“也就是說伊曜現在所做一切是爲了報仇?”
寧雪閒輕輕地點點頭。
“那你呢?你要幫你父親報仇嗎?”
浮雲驟散一輪彎月現於空中大地頓時覆上一層銀色的光芒。
清冷的光芒灑進屋中原本隱在黑暗中的面容頓時顯露出來覆蓋上一層薄薄的光華。寧雪閒的眼中閃動着刻骨的悲慟片刻恢復瞭如水的沉靜聲音沉穩如初“死者已逝何必讓過去的仇恨給自己的心靈強加枷鎖?爹爹在世必定不贊成我爲仇恨矇蔽了雙眼掙扎在復仇的邊緣痛苦地活着。”
陶籬竹點點頭聽完伊曜的身世之後對他的恨意也淡了不少。
告別了寧雪閒陶籬竹摸黑回到住處剛關上門便敏感地察覺到屋內有輕微的呼吸驚覺心頓起。下一刻她已被人攬入懷中灼熱的呼吸輕拂在她的耳垂帶着刻骨的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