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風波突起 無奈入虎穴
霹靂乍驚 有膽闖龍潭
這一天黃昏時分,三人正在吃飯,忽聽得屋外沙沙腳步聲響,迅速在屋四周散了開來。三人聽聞異聲,均都一凜,出門察看,只見數十名黑衣人已將茅屋圍得嚴嚴實實,草叢中、大樹後伸出數十支黑洞洞的槍管,對準了茅屋與三人。鷹神喝道:“何方來客,爲何與老夫過不去?”林中傳來一個陰森森的回答:“黑風寨!”
三人均都一驚。鷹神道:“老夫與黑風寨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爲何對老夫這般大動干戈?”林中人道:“好,既是如此,只要你交出你身邊那小子,我們立即就走。”三人一愣,鷹神驀地想起李驚天臨走時那一些番話,頓時明白究裡,暗罵了一句:“這個畜生!”雙手一抱道:“這小夥子是我的徒兒,不知他因何事冒犯了你們黑風寨。張大寨主在嗎?”黑風寨人答道:“區區小事,何必勞動寨主大駕!”鷹神道:“那就請代爲向貴寨主問好,請他看在老夫面子上,放小徒兒一馬。”
那人嘿嘿冷笑幾聲,道:“只怕我們肯放過他,他卻不肯放我們。鷹神,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你雖是一代槍神,但咱們已有數十條槍對準你,其中有機槍、步槍、手槍、***,還有火箭筒,只怕一動起手來,你也難逃活命,即使你可以保命,你身邊的兩個徒兒必死無疑。望你慎自考慮,不要意氣行事。”鷹神眉頭一皺,心知那人所言非虛,低聲道:“你們兩人退進屋去。”
葉小歡道:“師父,讓我去吧。”鷹神沉臉道:“進去!”話音剛落,咻地一聲,林中射出一顆子彈,將葉小歡身前的一塊石頭擊得石屑四濺,林中一人道:“你們最好都不要妄動,不管誰動一動我們都開槍。臭小子,過來!”這人聲音清脆而冷漠,是一名年輕女子。
葉鷹三人均都一驚,瞧此人槍法必是一名槍界高才。鷹神電目向密林中掃去,只見在一株大樹後隱隱露出黑紗一角,隨風飄飛起舞,必然就是那名女子高手。葉小歡也已發現了那女子,手悄悄捏住了槍柄,但卻不敢掏出來,因爲一掏出來必然立刻槍林彈雨,血雨腥風,自已三人可實在沒有把握取勝,手心漸漸捏出了冷汗。雙方人一時都不聲響,氣氛異常地寂靜沉悶。突然那女子厲聲道:“給他們點厲害瞧瞧!”隨着話音,哄地一聲,林中噴出一條火舌,火舌直奔茅屋,舔在了屋頂上,屋頂頓時熊熊燃燒起來,映紅了一方天地。
三人都可說是武器的行家,當代的新式武器什麼沒見過,立即知道這是火箭筒。三人的面色更凝重了。葉小歡一咬牙,道:“師父,讓我去!”不待鷹神答言,便挺身而出,叫道:“不要開槍,我跟你們走!”鷹奴臉色煞白,眼中落下淚來。
樹後那女子道:“把槍拋過來!”葉小歡取出手槍向她的藏身處拋了過去。那女子道:“將你腿上的匕首也拋過來!”葉小歡心中一凜,這女子當真不可小覷,竟連他藏於小腿內側的匕首也看了出來,當下依言將匕首也拋過去。那女子道:“好,現在你走過來!將手放在頭上!”葉小歡依言而辦,緩緩向前走去。
走到樹前,那女子道:“你最好莫要妄動,現在最起碼有四十條槍對準你們三人!”黑影一閃,從樹後走出來一名黑衣女子。那女子最多隻有二十五、六歲,容貌冷豔,身材苗條,兩隻眼睛犀利明銳,一走近身來,就有一股幽香撲鼻而入。那女子來到葉小歡身前,將他的手反在背後,銬成“飛機式”,似乎才鬆了一口氣,一揮手,道:“小潘,大朋,押着他走!小閣子、蘇毓清,你們兩隊看住他們師徒倆,半個小時後撤回來!”小閣子、蘇毓清道:“是。”那黑衣女即率領小潘、大朋等二十餘名黑衣人,押着葉小歡隱入叢林,迅速消失在暮色深處。
那黑衣女郎率隊穿山越林,渡澗趟水,曲曲彎彎,拐拐折折而行,一路山深林密,峰迴路轉,加之夜色漸籠,林中蔭暗,一切看去模模糊糊的。葉小歡被兩個大漢緊緊夾着,那黑衣女郎一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手中始終握着一柄鋥亮的勃朗寧手槍。
翻過了幾道山樑後,斷後的二十餘人有如幽靈般從密林中鑽出,與黑衣女郎等匯爲一處。五十餘人行動迅速而敏捷,整齊而無雜音。葉小歡心道:“黑風寨的土匪果然非烏合之衆可比。但不知那大咕嚕是何等人物,居然能**出這麼一批部下?”欲仔細辨認道路,但四周景物均已朦朧,除了參天古木,便是峭巖禿石,哪裡辨認得出什麼?
那女郎喝道:“吠,東張西望的幹什麼?”葉小歡道:“我……我想大便。”那女郎厲聲道:“不許大便,要拉便拉在褲子裡。”葉小歡道:“那我一身臭氣,豈不是唐突佳人了嗎?”那女郎喝道:“蔣大朋,給他閉上嘴巴!”葉小歡左首那大漢道:“是。”取出一塊手帕,不由分說便塞向葉小歡的嘴。葉小歡剛說得半句:“幹嘛這麼兇……”便已說不出話來。那女郎見葉小歡眼珠還在骨溜溜地轉,又道:“再給他閉上眼睛!”葉小歡心裡大叫:“閉上眼睛怎麼走路?”奈何嘴巴被塞,有口難言,眼睛還是給蒙上了,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寸光難見,唯聞樹梢風濤盈耳,衆人腳步嚓嚓。
不知過了多久,葉小歡終於忍耐不住,一泡尿撒在了褲襠裡,頓時臭氣薰天。那女郎眉頭皺了皺。旁側之人聞到尿臊氣,都是掩嘴偷笑。那夾着葉小歡的兩大漢手也不禁鬆了一鬆,葉小歡一失依恃,頓時絆在一塊石頭上,向前栽去。那兩大漢忙又緊緊夾住了他。
葉小歡心裡大叫苦也,暗道:“菩薩保佑,這時候千萬別來大的。”哪知一就曹操,曹操就到,肚子裡忽然咕嚕咕嚕響了起來。夾住他的那兩大漢齊叫:“不好!夫人,他……他後面又來啦!”
那女郎這時也弄得沒轍了,道:“你們將他弄到樹後去幫他將肚子裡存貨清除乾淨。”那兩人忙將葉小歡帶到樹後去,那女郎則站在離樹兩米之處。那叫蔣大朋的道:“夫人,您離遠一點,這臭氣只怕不好聞。”那女郎道:“這小子鬼靈精,咱們不可放鬆警惕。”話音剛落,噗地一聲,臭氣已隨風傳來。
便在此時,左側樹林裡忽然輕輕唰啦了一聲。那女郎立時警覺,喝道:“誰!”揚手砰砰兩槍打得枝葉紛飛,槍聲未落,身子早已飛掠出去。到了發出響聲之處,但見幽林寂寂,山道空空,哪裡還有一人?唯有星光月華透過密林空隙,靜靜瀉在地上,一片銀白。衆人也齊都一驚。那看守葉小歡的人一個拿槍抵在葉小歡頭上,一個目光迅速四望,道:“夫人,發現了什麼情況?”那女郎道:“有人跟蹤。”高聲叫道:“是誰?躲在暗處鬼鬼祟祟的像什麼英雄好漢?有種的出來,咱們光明正大的幹一場!”但林中一片死靜,什麼迴音也沒有。
蔣大朋疑惑道:“夫人,真的有人嗎?”那女郎閉口不答,心中卻也疑惑起來:“剛纔難道是我看走了眼,發出響聲的只是某一隻野獸而已?”道:“總之大家不可掉以輕心,沒到寨裡,一路上就都危險重重。”
受了這一驚,衆人都不敢再鬆鬆垮垮,挺起精神趕路。又行了兩個多小時,時已深夜,衆人終於來到了黑風寨所駐的霍山。霍山爲大別山主峰,峰陡路峻,叢林密佈,懸崖峭壁遍佈全山,地勢最是險惡。張重風駐寨於此,不但國民黨奈何不了他,連共產黨游擊隊幾次要拔除他也都沒有妥善計劃,不得不採取非常手段。那女郎等人從前山上山,一路過斷魂崖、三裡坡、一線天、青牛澗,每處險地都有人把守,直上金華頂黑風寨。
那女郎道:“時已三更,寨主早睡了,咱們不要去打擾他,先將這臭小子關在雲巖洞,到明天再由寨主發落。”衆人道:“是。”押着葉小歡來到後山一洞中。洞口狹窄,又雙扇鐵柵欄爲門,洞底也不深,方圓兩三丈,四周洞壁均是天然岩石,洞內倒甚是乾燥。蔣大朋解去葉小歡的矇眼巾,取去他嘴裡衣巾,道:“你去等死吧!”用力將葉小歡推進了洞內。將鐵柵欄一一關上,上了大鎖,衆人便簇擁着黑衣女郎去了。洞外只留下了兩人看守。
葉小歡見這洞獄牢不可摧,心道:“既來之,則安之,聽天由命吧。”漸感睏乏,閉了眼沉沉而睡。
正睡得矇矇矓矓時,忽聽得有腳步聲隱隱傳來,一人來到了洞前,低聲問看守道:“那妄想來刺殺寨主的大膽小子抓到了麼?”那倆看守啊一聲,道:“原來是李先生。那小子已抓到,就關在這洞裡。”那“李先生”與兩看守交談了幾句後,腳步聲遠去,又離了開去。葉小歡迷迷糊糊之中,雖然聽到那“李先生”語音甚是熟悉,卻也沒放在心上。
睡到半夜,忽然聽到卜卜兩聲,接着傳來咚的兩聲輕響。葉小歡一驚即醒,翻身而起,向洞外望去,月光下只見那兩名看守已橫倒在地,胸口都中了一支短箭。葉小歡一見到這短箭,差點喊叫出來:“鷹奴?”急向洞周搜尋,山路在銀白色的月光下筆直向前延伸,卻不見有人。
正有些疑惑,踏的一聲,一人自洞頂跳了下來,恰恰立於鐵柵欄外,短裙長髮,手持小弓,容色嬌美,正是暗潛入山的鷹奴。葉小歡欣喜若狂,脫口叫道:“鷹奴,我知道你們一定會來救我的……”鷹奴急噓了一聲,道:“小聲點!”從那看守身上解下長槍,取出一個專用的消聲器安在槍頭上,要葉小歡側過身子,咻地一聲,將他捆着雙手的牛筋粗索射斷,然後將槍隔着柵欄遞給葉小歡,道:“你自己打開鐵門!”葉小歡將槍口對準鐵門上的大鎖,葉小歡一頭鑽了出去,低聲道:“鷹奴,師父也來了麼?”鷹奴輕輕點了點頭,牽着葉小歡的手,道:“你快跟我來!”拉着他向後山奔去。
兩人剛奔出數丈,突然聽得遠方傳來乒乒乓乓激烈的槍擊聲,子彈劃過夜空帶起一道道亮光,接着近處有人鳴槍報警,黑暗處跑出許多人,互相驚問:“發生了什麼事?是什麼人闖進寨來了?”鷹奴低聲道:“是師父。”藉着花木山石掩護,迅速向後山奔去,道:“我們是從山後懸崖攀上來的。師父要我救了你後,立即趕到後山等他,他去殺了張大咕嚕,就趕來與我們相會。”
葉小歡道:“師父不要緊麼?”鷹奴道:“師父神通廣大,憑這幫土匪怎麼奈何得了他?”兩人盡往林荒無人處鑽去。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喝:“什麼人?站住!”接着傳來刷拉忙拉槍栓的聲音。兩人大驚,葉小歡不暇細思,反槍撲地一聲,擊斃了那人,回頭一看,只見那人是一名黑風寨的匪徒。在那匪徒身後,是一個很大的洞口,洞外茅草叢生,但東倒西伏的,似乎經常有人來往。洞外石壁上寫着幾個大字,依稀認的是“禁止煙火”、“閒人免入”等字樣。兩人都心中奇怪:“難道這裡是什麼要地?”不約而同向山洞裡走去。
剛走了幾步,洞深處忽然有人道:“阿彪,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兩人都駭了一跳,槍箭幾乎同時發出,嗖卜兩聲輕響,黑暗中發出呃的一聲,接着傳來咚、砰兩聲,似乎那人撞倒時打碎了什麼東西。
兩人停了一會,見再無聲音發出,悄悄潛去一看,只見在山洞拐角處放置着一張小方桌,桌角點着一盞黯淡的油燈,桌面上有幾味小菜,一人頭伏在桌上。地上有一個酒壺,已然碎裂,顯然是那人臨時前掉落在地。葉小歡提起那人的頭,只見他心口一支短箭,眉心上有一個彈孔,兩人在黑暗中不見敵人,只靠聽聲辨位,居然都準確無誤,不差分毫地擊中此人要害。
鷹奴道:“奇怪,這人怎麼會坐在這裡喝酒?”葉小歡道:“洞內可能還有古怪,咱們進去看看。鷹奴你小心一點。”鷹奴道:“你也小心一點。”兩人攜手小心翼翼地向洞深處走去,洞內雖甚黝暗,但葉小歡練過對視太陽之術,倒也看得甚爲清楚。只見一路洞壁兩邊都寫有“閒人免進”、“禁止煙火”字樣。
走了十餘丈,山洞豁然開闊起來,出現一個極大的倉庫來。只見洞內高高低低堆滿了小箱子,有大有小,排列得整整齊齊。葉小歡打開了其中一箱,駭然驚呼:“這裡是一個軍火庫!”鷹奴探首往箱內一張,竟是滿滿一箱手**,臉色刷地變白,道:“小歡哥,咱們快走,這裡危險!”葉小歡拉住她,道:“不,咱們既發現了這個軍火庫,豈可不毀了它?鷹奴,找找看有沒有***。”鷹奴道:“你要炸了它?”葉小歡道:“正是。”鷹奴道:“那它的威力有多大?咱們逃不逃得出去?”葉小歡道:“那我可想象不出,所以我纔要找***,越長越好。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開始找。”
當下兩人一箱箱打開尋找。這軍火庫當真琳琅滿目,無所不有,有美式機槍、日產三八步槍、駁殼槍、勃朗寧手槍,還有***、***,舉凡當時一切新式的槍類,這裡都可以找出來。還有整箱整箱的手**、各型子彈、火箭筒彈藥,洞角處居然還有幾架迫擊炮、小鋼炮。葉鷹兩小驚得目定口呆,真不知這些大規模戰爭才用得着的軍事武器張重風是如何弄來的。葉小歡突然在一隻箱底部發現寫着:“中華民國二十四年6524部隊”一行字,驚道:“這是國民黨軍隊送給他的!原來張重風早已與國民黨勾結,難怪他能有恃無恐,與游擊隊作對。”兩人更覺驚心動魄。
兩人最後終於找到了**堆放處,一箱一箱的**堆在洞角,直碼上了洞頂。**旁邊是幾箱**與幾大捆***。葉小歡曾學過爆破術,當下便安裝起來。一切安裝無誤後,葉小歡選了兩把手槍,便與鷹奴一米米地將***向外放出。兩人出了洞口,穿過密林,來到了後山懸崖處。懸崖上有一株合圍大樹,大樹上牢牢扎着一根粗索,正是鷹神師徒攀上之處。二人將***在大樹上繞了幾圈,將剩下的一截沿崖放了下去,然後坐在樹下的一塊岩石上,靜等師父。
等了半晌,鷹奴雙眼漸漸疲乏,身子向葉小歡身上倒了下去。頭剛沾上葉小歡大腿,突然坐了起來,格格格地嬌笑不已。葉小歡詫道:“喂,你笑什麼?”鷹奴更是格格地笑得喘不過氣來,道:“你……你聞聞你的褲襠……”她話音未落,葉小歡頓時省悟,啊呀了一聲跳了起來,漲得滿臉通紅,自己曾拉尿拉在了褲襠裡,這時衣褲雖幹,只怕尿臊味卻更濃了,道:“我……我……”恨不得地上有一個縫讓自己鑽進去。
鷹奴格格笑道:“你被那黑衣惡婆娘抓去後,我與師父一路上都跟在後面。你拉尿拉在褲上,我與師父都知道。特別是那惡婆娘守着你大便最是好玩,我聽到撲的一聲,再也忍俊不住,差點就要笑出聲來,幸好師父及時掩住了我口。我碰到了一根樹枝,那女人好精明,立即就給她發現了。幸好師父高明,帶着我東躲西藏,沒有給那惡女人發現。”葉小歡一聽自己的洋相都被師父師妹看見了,更是窘得面紅耳赤。鷹奴說着說着,忍不住又格格笑了出來。
月色西移,夜涼露重,兩人不知不覺都坐在了一起。葉小歡道:“師父怎麼到現在還沒來?”鷹奴引頸而望,道:“我不知道呀,師父說很快就會來的。”兩人凝耳靜聽,夜風吹拂,只聽風聲中夾雜着斷續零落的槍聲。葉小歡臉色一變,道:“怎麼還有槍聲?師父是不用槍的,難道師父已被困住?”鷹奴也擔憂起來。葉小歡道:“鷹奴,咱們去看看。”鷹奴道:“好。”兩人手牽着手站起身來,向黑風寨趕去。正是:
芳心客意啓情竇,血雨腥風戰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