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月明星稀,夏未秋初,夜晚的溫度退去炎熱,有點點清涼。

懸崖上有數名黑衣蒙面人手拿刀劍圍着另一個藍衣蒙面之人撕殺,那藍衣人一着不慎被黑衣爲首之人刺中肋下,藍衣人眼看不敵又受重傷,忙用劍逼退對手,看準崖下深潭縱身跳下。

裴儉隨着河水時潛時浮,也不知漂了多久,料想已擺脫追兵,腦袋也已迷迷糊糊,四肢也漸麻木,在一淺水區便欲上岸,卻正撞上一女子在河裡沐浴,只看見女子雙目還未看清其他面貌便被女子一掌劈暈。

裴儉從迷迷糊糊間醒來已是三日之後,照顧他的獵戶夫妻告訴他,一白衣蒙面女子將他安置在這裡,來時他一直高燒不退,女子找來草藥幫他治病療傷,守了他兩天兩夜,病情好轉,女子留下一錠二十兩的官銀便匆匆下山去了,也未留下姓名。

裴儉迷糊間也知有一白衣女子守在自己身邊,爲自己療傷換藥,只是自己神志不清,並沒有記住女子容貌,也沒留下姓名,徒然惆悵。自己肋下傷口還未好全,幸喜此處離與程務之約定的旅店不遠,忙請獵戶大哥拿着自己用炭木寫在木板上的字去找程務之來接自己。

何言牽馬走在雲臺小鎮上,手撫腹部飢腸陣陣,不僅唉嘆一口氣,直呼倒黴。前幾日在山中趁夜深無人,換上女裝入河沐浴,偏不巧從上游漂下一藍衣男子,自己即時將他劈暈,他竟然倒下昏迷不醒,拖出水中,才發現他身受重傷,沒奈何,幫他包紮傷口,又找到附近獵戶家中,爲他治病療傷。想到父親所定期限已到,守了兩夜後,待他傷勢穩定,高燒退卻,便丟下銀錢和一件男裝外套,匆匆下山,路上又遇災民受困,妙齡女子被搶,爲救女子又拖延數日,散盡身上銀錢,終在下午趕到小鎮,卻無奈已超出父親所限定日期三天,當鋪掌櫃不肯支給自己銀錢,自己軟硬兼使,只瞧在自己是何家唯一少爺份上,借給了一兩銀子。還要自己一定要馬上趕回家中,中秋好成親。

何言暗自傷神,自己本女兒身,因家中無子,父親在自己出生便買通接生婆,通報外面生的是男孩,當男孩一樣長大,自小習文練武,在父親的嚴格要求下,十二歲便入了太學院學習,十四歲一首“琢玉”詩轟動京都,一杆銀槍得蘇老將軍賞識。與那天后外甥賀蘭敏之並稱“京都雙璧"。惹京都貴女愛慕,怎奈終是女兒身,怕被識被只得棄學業不顧,往成都遊學一年有餘,半年前便被父親派人告知與中秋節回家成親。如果不回就斷了銀錢供給,無奈拖拖拉拉趕路回家,父親爲了催他回家,一月只肯給二十兩銀子,他自幼吃慣花慣,大手大腳,從未在銀錢上受過窮,身上銀錢一時花盡,這掌櫃給的一兩銀子兩三日就能花光,雖然此地離家騎馬一曰一夜就能到,但回家後恐怕就再不便出門,自己親孃已亡故,親父嫡母嚴歷,嫡姐長年體弱臥病,不出閨門。總是能拖一日不回,便拖一日不回。趕在中秋之前回去就行,現在離中秋還有一月光景,這一兩銀子可怎麼撐過去?

何言只得將銀子換成散碎銅錢,買了兩個炊餅,聞着醉仙樓裡飄出的肉香張口欲咬,耳中忽聽一聲“兄臺"。

裴儉來到雲臺小鎮,太陽快要落山了,忙找人打聽哪裡有旅舍,見一身長玉立,中等身材,穿藕荷色衣衫,牽一神駿黑馬之少年站在路邊,仰望酒樓方向,忙開口“兄臺",那少年被打斷遐想,轉頭望來。

一縷夕陽正好照在少年臉上,只見少年生的劍眉星眸,脣紅齒白,俊美異常,卻無半點脂粉色,氣質更乾淨俊朗。裴儉不禁一呆,暗想在京都也不常見如此人物,不曾想在這偏闢小鎮遇見如此出色人物,難怪路邊有小女子走過都呆望他失神。

何言轉頭望來,見一青年儀表堂堂,氣宇軒昂,牽一黃驃寶馬,正是前幾日所救男子,不禁一喜,想他那幾日昏迷應不認識自己,看他現在這樣應是恢復健康,二十兩的銀子應該節餘頗多,請自己吃頓好的也應該沒問題。便拱手行禮回道“兄臺可是叫小弟嗎?"

裴儉聽出少年竟是京都口音,不禁一愣,如此出色人物,又是京都口音,莫非他就是何琢玉。臨行前長兄曾託他若遇到了何琢玉,問一下他對錶妹瑤兒的意思,沒想到會真遇到。那何琢玉他並沒見過,只是聽別人說起過,長兄在太學任過一段教習,曾教過他,表弟李旬與他同學一場,被他打的鼻青臉腫卻緊隨他棄學而遊歷外地,表妹瑤兒被他所救而鍾情與他。他與天后外甥賀蘭敏之交好,合稱京都雙璧,老師蘇老將軍也嘆息他姿質卓絕,不知爲何卻不肯收他爲徒,卻囑託他遇到了能幫則幫一下。

裴儉忙插手回禮,“兄臺高姓大名",“鄙姓何名言字不語,不知兄臺高姓大名,可是京都人氏”何言忙回道。

裴儉一愣,他不是何琢玉?還是他沒說實話,又一想,自己在外辦事也不方便說真名,便回到“鄙姓楊名儉字守正,正是京都人氏,何賢弟也是京都人氏嗎?”。

何言忙回道“小弟幼時隨父親在京都長大上學,自己卻是本地人氏,因不常回來,口音隨了京都口音改不過來了,兄臺是探親訪友,還是另有公幹?”

裴儉心裡念頭一轉,“鄙兄喜遊歷山河,見此地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想遊歷一番,只是天色已晚,還未找到住宿之地,正想找人打聽一下。賢弟可有推薦?"

何言一聽忙拉裴儉往醉仙樓進,一邊說到“街尾有一家福來客棧最是乾淨清靜,小弟也欲吃過晚飯就去投宿,不如楊兄一起吃過再去投宿。"

哪攬客小二見有人進店吃飯,忙接了二人馬匹僵繩,拴在門口拴馬樁上,引領二人進去,客人不算太多,何言裴儉找了一個清靜偏裡面的位置坐下。

裴儉不安道"去晚了會不會沒客房,我們先訂下房間再來吃飯可好?"

何言擺擺手“楊兄且聽小弟講,此地乃中原藥材集散地之一,每年十月份往後,藥材商往來不絕,有時一房難求,現在才七月中旬,屬於淡季,客房寬裕的很,只是店裡的飯菜不如這裡的精美,此店的醉仙雞最是鹹香可口,也最是有名,我們且點上幾個特色小菜,邊吃邊聊”

裴儉見何言對此地頗爲熟悉,不由起了結交之意,便隨何言點了醉仙雞並幾樣小菜,待菜上齊,邊吃邊交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