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仁知道這場仗，至少也要平手，輸贏對於畢書記來說無所謂，對自己來說卻事關生死，不僅僅是自己的生死，還有自己手下的兄弟，甚至包括曾經自己靠過的一些大樹的生死，張曉仁輸不起。
“張曉仁，我不想再說什麼了，也不想聽你故事，你爲我做事了，我就不會讓你白做，說說吧，你想要什麼？”畢書記不想再和張曉仁廢話了，他已經想要儘快結束這場談話，結束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了，因爲到目前爲止，自己是勝利的一方，只要最後能把張曉仁那微薄的胃口滿足，這件事就可以完美的結束了。
張曉仁很能沉得住氣，即使聽了畢書記的話，感覺到畢書記的不耐和厭煩，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畢書記被張曉仁這種遠超年齡的鎮靜給深深的震撼了一把，他從來都沒想過一個只有二十幾歲的小孩子，在面對自己的時候會是這樣古井不波的表情，單純這份定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
張曉仁擡起頭看着畢書記接着說道：“我家很窮，所以我拼命的學習，因爲我相信只有知識才能改變窮人的命運，打死我都想不到，就像我這種在中國最底層、別人都不會正眼瞧一下的家庭，竟然也會有家破人亡的一天，家破人亡的意思畢書記懂麼？”張曉仁說到這裡，眼圈血紅，臉上露出一個慘淡而悲傷的笑容。
張曉仁彈了彈菸灰，長長的喘了一口氣，並沒給畢書記接話的機會，畢書記如果連聽都不聽，那自己輸的就很徹底了，攤開牌之後，無論自己拿到了什麼，早晚都會有吐出來的那一天，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不給畢書記說話的機會。
“我爸就被一個官三代給殺了，我幼稚的相信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更加幼稚的想通過官方來爲我父親報仇，希望法律能懲罰那個該死的惡少，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的，上訪也需要流程的，也不是想要訪就能訪的，告狀也是需要實力的，不是想告就能告的。”
張曉仁停頓了一下，低垂着眼瞼，摸了摸自己的滿頭白髮：“我折騰了許久，什麼都沒討回來，等到的是一個趾高氣昂的女人，拿了一箱子錢摔在我面前，驕傲的告訴我，拿着錢滾蛋，等到是一頓差點將我打殘的胖揍。我這頭髮不是染的，是在我父親死的時候哭白的。”
畢書記的眼神略微的柔和了一些，更多的卻是詫異，他的確想不到，在這個法治社會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而且就發生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這讓畢書記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畢竟這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所以畢書記很寬容的沒打斷張曉仁的話。
“既然我不能通過正常的手段解決問題，那我只有玩命了，所以我輟學了，我也沒那麼傻，知道自己和人家的差距，玩命也不見得有什麼效果，魚死網破也是需要實力的，有些時候，魚死了，網不見得能破。我開始混社會，目的很簡單，就想拉攏一批亡命徒，然後有魚死網破的機會，我最開始混社會也就是想要報仇，沒有其他的目的。”張曉仁仰起了那張不算帥氣卻男人味十足的臉，臉上的笑容有些蒼
白，有些無助。
“混着，混着，我有了兄弟，他們都很仗義，也肯爲我拼命，我捨不得讓他們爲我送死了。其實那時候我還是幼稚，想着混出點名堂，光明正大的把趙縣長給拉下馬，畢書記你認識趙縣長麼，我們縣的縣長，很有實力的，連縣委書記都拿他沒辦法，趙縣長的兒子就是殺了我爹的人。後來我沒能把他拉下來，反而快被他給玩死了，這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民就是民，永遠也別想與官鬥，鬥不過的。在我倒下之前，我變成了一個亡命徒，我把趙縣長給幹掉了，實在是沒辦法了，我找不到趙曉東，只能讓他給我爹償命了。”張曉仁把自己手頭的煙掐死在菸缸中，又端起了茶杯，在手中把玩了好一會兒才喝了一口茶水。
“自己幹掉了一個縣長，就是想跑也跑不了，我就等着警察的到來，我被抓了，本來以爲必死無疑，結果判了個死緩，我當時很驚訝，我的罪名死十回都夠了，結果判了個死緩，我不知道原因，仍然慶幸自己還活着。在監獄我也混的不錯，成了一個監區的大哥，和監區長也有勾結，結果我就逃出來了，出來之後，我把趙曉東給抓到了，我把他給喂狗了。再接着發生了一些我到現在都不理解的事情，公安要抓我，確實抓到我了，可是部隊的人來了，我就被部隊的人帶走了。”
“之後呢？”畢書記聽了張曉仁的話，瞳孔微微一縮，張曉仁所有的資料都曾經擺在畢書記的眼前，資料十分詳細，包括張曉仁之前所說的全部和他沒說的事情，一個省部級官員，想要調查一個平頭百姓，祖宗十八代都能給你查個通透。
下面的人辦事很用心，把張曉仁所有的資料都查爛了，不過畢書記並沒有全部去看，只看了張曉仁從監獄出來之後的事情，那是張曉仁的一個大跨步的時期，也是張曉仁的一個重大轉折期，在畢書記看來，一個流氓，在進監獄之前的事情大多沒什麼太大的差異，而且那時候的張曉仁不值得他去浪費時間，他沒有興趣去看張曉仁的拼搏史。
畢書記知道張曉仁被部隊帶走的事情，卻無法查到是哪個部隊的人，他就是想查，也不一定有那麼大的能量，而張曉仁被帶走之後，有一大段時間是空白期，這期間，張曉仁去哪了，幹了什麼，接觸了什麼人，完全沒有任何消息，所以畢書記對這段時間更感興趣。
從資料上看，張曉仁就是一個混混，一個亡命徒，夠狠，有一點小聰明，在進監獄之前並沒有什麼太國人的能耐，否則也不至於進監獄了，那時候的張曉仁，想要讓張曉仁從那老狐狸手裡拿到東西，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張曉仁竟然真的就悄無聲息的拿到了，這問題只能是出在張曉仁消失的這段時間裡。
“之後，之後我就發現原來大樹的後面還有一棵更大的樹，碾死我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的大人物，只是那個大人物因爲一些事情耽誤了收拾我的時間，所以我就茁壯成長了起來，等到他想對付我的時候，發現我已經有了魚死網破的資本，那大人物就是你的老領導，陳副書記，我想滅了他，並不
是爭地盤，爭利益，而是我們之間不死不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算是之前他沒有空抽出手來對付我，小動作也不少，我得戰戰兢兢的活着，他的小動作隨時都能要了我的命。”
張曉仁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自己被培訓的那一年到現在自己都沒弄明白怎麼回事，究竟是什麼人讓那麼多牛逼的人物訓練自己，這人到底要幹什麼，讓自己做什麼？這世界沒有免費的午餐，張曉仁早就知道，所以張曉仁從來不去糾結這件事，他相信這人最後終究會出現的。
畢書記見張曉仁略過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段時間的事情，眼中出現了一絲失望，那絲失望不僅僅是因爲沒有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到了他這個地位，他這個年紀，能讓他好奇的事情實在是不多了，就算有，也能很好的控制住，他失望的是張曉仁終究沒有和他坦誠相見，他能看得出來，張曉仁消失的那一年纔是至關重要的一年。
畢書記的臉色陰沉，擺了擺手，似乎是不想聽張曉仁說下去了，他覺得他有這個資本，他已經給張曉仁機會了，張曉仁沒能把握住，他的時間很珍貴，不會浪費在張曉仁絮絮叨叨講述自己生平往事上。
“我知道畢書記您很想知道一些事情，不過我還真得很您說一句，有些事情您真的是不知道的好，很多事我現在也想不明白，但是我知道一點，畢書記您的肩膀肯定扛不住想要知道的事情。”張曉仁見畢書記的臉色拉了下來，微微笑了笑說道，到現在，張曉仁纔算是真正的把主動權拉回了一點。
張曉仁雖然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卻能想明白一點，自己完全可以扯虎皮做大旗。
“是嗎，張曉仁，那我還真就想知道知道這件事了，我倒是要看看我的肩膀到底扛不扛得住？”畢書記臉上帶着一絲不屑，之前他的確是受制於人，也僅僅是受制於陳老狐狸一人而已，除了這一人之外，他還是一省大員，還是封疆大吏，在等級森嚴的政界也是絕對的高層，他究竟有多大能量，不是張曉仁所能想到的。
這也是陳副書記不敢逼畢書記太狠的原因，畢竟畢書記纔是在位的人，纔是上達天庭的人，他不過是想借助畢書記的手做些事情而已，並不想也沒那個實力和畢書記魚死網破。
“一個地下監獄，一羣老怪物，把人往死裡操練。”張曉仁說的並不詳細，也不可能詳細，能吐露出這些話，已經是他最大的底線，既然扯虎皮做大旗，那怎麼着也得讓人見着點虎毛吧，要不然這誰知道這虎皮到底是不是虎皮呢。
“什麼？”畢書記聽了張曉仁的話頓時大驚失色，手一抖，竟然連茶水都打翻了。
從畢書記的別墅中出來，張曉仁將自己已經被汗水浸透的T恤脫了下來，扔到了一旁的副駕駛上，點了一根菸，透過車窗看着別墅的二樓，二樓書房仍然亮着燈，一個人影站在窗前，看着那個人影，張曉仁臉上露出了一絲莫測的笑容。
從今天起，自己將成爲J省一號的代言人，將成爲J省黑色法則的制定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