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聲,門被從外面推開,周靜欣憔悴的走進房間裡,身邊的凌天南依舊那麼的嚴峻的面容,他不明白爲什麼他這個弟弟明明那麼精明的人,偏偏在情愛這件事情上跌了跟頭,還跌的心甘情願。
“天南,求求你不要這樣,你就休息一下好不好。我來守着她,她若是死了,我把命賠給她行不行?”,周靜欣哀求着,抓住凌天南的手。
他已經兩天三夜沒有睡覺了,再這麼下去就算鐵打的人也熬不住,心疼的看着兒子,周靜欣低低的抽泣着,就算是個陌生人,也比他們母子的關係好。
五年的時間,她換不回兒子,現在她只求能讓這個女人好起來,讓她的兒子不要再這樣自殘下去。
凌天南一動不動,眼睛落在蘇流年的臉上,那麼的溫柔,與他說話時的語氣形成了那麼鮮明的對比,“出去,你吵到她了。”
他要等,等她醒來的那一刻,讓她在第一眼看到自己。
這一次他再也不會丟下她一個人了,他要一直陪着她,再也不要讓她覺得孤單了。
凌天北嘆息,“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她已經安全了,你就不爲媽考慮一下嗎?當初她只是一時衝動纔會犯下那樣的罪過,可她已經懺悔了,天南,你看看媽一眼,她爲了你都老了多少歲。蘇流年當初是差點沒了命,可是媽爲了她,生生煎熬了五年,你就不能原諒她,放過她?”。
心結最難解,他從來不指望自己一句話,兩句話能罵醒他,可終究是氣不過。
凌天南沉默着沒出聲,將兩個人徹底的當成了空氣一樣的存在。
凌天北皺着眉頭,讓人把蘇澈和凌念念抱了進來,他本來不準備讓兩個孩子進來的,一來是害怕嚇到孩子,二來是醫院這個地方病菌多,也害怕孩子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可現在真的沒辦法了,就算是老頭子來估計他這個弟弟也不會鬆動半點的。
蘇澈被李嫂抱了進來,看到躺在病牀上的蘇流年,眼睛一紅,淚就落了下來,又憋屈着不敢出聲,他害怕吵到媽媽。
“爸爸,媽咪怎麼了?”,蘇澈小心的湊到他的跟前,似乎只有靠近他才能讓自己感到安心一些,擡着頭小聲的問他。
凌天南身影微微動了一下,就在凌天北以爲他要站起來的時候,他忽然出聲說:“阿澈,回家吧,有我在這裡陪着你媽咪,你要好好的,你媽咪纔會放心。”
凌天北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難道連蘇澈也無法勸動他,就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守在這裡。
“爸爸,我要和你一起守着媽咪。”
蘇澈趴在牀邊小聲地說,眼睛紅通通的伸手摸了下蘇流年的手,“媽咪,有阿澈陪着你,你要快快的醒來。”
門開了又合,進進出出的總是那麼幾個人,來什麼人都沒辦法勸動他,哪怕是勸他走出這個病房一步。
漸漸的進入夜裡,蘇澈睡着了被抱進了隔壁的房間裡,病房裡只剩下兩個人,空氣中響着滴滴答答的聲音,他抓着她的手,恍如隔世,“流年,醒來好不好?爲了我們的孩子,你又懷孕了知道嗎?”。
“是一個很健康的寶寶,她很堅強,就算用了麻醉劑,她也挺了過來,流年,醒來吧……”
一聲一聲的聲音在房間裡迴盪着,一圈一圈的行成波紋,在空氣裡盪漾開來。
——
天空被割成了殘影,紅色的,暗色的,交織在一起,是那麼的美麗,美麗的妖嬈。
她看到那個人微笑着,嘴角微微的向上翹,“流年,醒來好不好?”。
流年,是在說她嗎?
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腦子裡起了淡淡的疑惑,“你是誰?”
“流年,醒來吧,你的孩子還等着你呢。”
那人宛若嘆息一般,聲音在空氣中輕微的震動着,一圈一圈的擴散着,傳入她的耳中,帶着一種奇異的魔力,“孩子,我的孩子嗎?”。
“醒來吧,爲了我們的孩子。”
垂首撫摸了下平平的肚子,就在這個時刻,身後忽然有股力道用力地把她推向了前面,身體不受控制的往下墜落,她擡頭看着那人站在雲端漸漸化成了一縷虛無,消失在天際間。
“孩子……”,身子猛地顫動了一下,抓在雪白被單上的手指驟然抓緊。
“流年,流年,醒醒……醒醒……”
是誰在叫她,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一片黑暗裡她想要尋找那聲音的來源,眼睛動了動,卻什麼也看不到。
好難過,胸口針扎一般的疼痛,痛的好像快要死掉一樣。
救救我……誰能來救救我……
手指緊緊地攥着能抓到的東西,想要緩解身上的疼痛。
就在她以爲自己痛得快要死掉的時候,手忽然被一個溫暖的東西包裹着,十指被掰開,而後一根根的手指糾纏上來,頭撞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臉頰貼着一片冰涼而細膩的肌膚,鼻息間是那麼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讓她想哭……
瞬間,似乎有股力道在引導着她往前一步一步走,直到驀地睜開眼睛,入眼一片光明,緩慢的喘息着,想要擺脫掉剛纔的那種恐懼感。
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淡淡的朦朧分開成細細的光束,空氣中漂浮着細小的顆粒在光束裡沉浮。
入目的人是那麼的熟悉,似乎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夢裡她記不得他了,也忘記了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真好,還能在醒來看到他,能被他擁抱在懷裡,那些陳舊的過往都不再,她希望的不過是能和他這樣安靜的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視線癡纏的落在他的臉上,貪戀的看着他的每一寸,他似乎更憔悴了,下巴上長了一些青色的胡茬,他以前總是那麼幹淨整潔,很難看到他這麼落魄的樣子,脣瓣微微的彎出一個弧度,她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觸摸一下他的臉,想要讓他不要那麼難過。
爲什麼要難過呢,她想看他笑着的樣子,狡黠的,像個耍無賴的孩子一般。
“凌天南……”
那人的身體微微的一僵,緩緩的低下頭,面龐隱藏在光線的背面,看不清情緒,卻溫柔的讓她心裡都軟了,一種無法言語的溫熱從她的心底裡緩緩的流淌出來,蔓延到四肢百骸。
“凌天南……”
她又呢喃了一聲,他彷彿被驚醒了一般,忽然大力的抱住她,緊緊地像是要把她揉入骨血裡,“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眸子中充斥着的驚喜讓他連靈魂都在顫抖,連自己在說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不停的低頭親吻着她的臉頰,眉眼,額頭,一下,又一下,帶着無限的眷戀和感激,彷彿在膜拜着她一般。
蘇流年微微的皺了下眉頭,眸中露出一絲溫柔,“凌天南,你是怎麼了?”。
爲什麼她只是睡了一覺醒來,他就變成了這樣,心頭凝結着淡淡的疑惑,更多的卻是欣喜,無以言喻的情緒。
伸手觸摸到他的臉頰,冰涼的沒有任何的溫度,他的眼角緩緩的落下淚劃在她的手心裡,溫熱的淚水彷彿灼燒了她的心一般,伸手想要把他的眼淚擦掉,卻被他捉住手心,深深地埋進了她的手心裡,更多的眼淚落下來,聚集在了她的手心裡,順着她的指縫落下來。
沒有人知道,他是多麼的害怕再一次失去她。
兩天三夜,他守在她的牀邊,盯着她的容顏一動也不動,唯恐她醒來看不到他。
“天南……”,她的聲音透過氧氣罩傳出來,那麼的微弱,感受到他輕微的顫抖,嘴角的笑容忍不住更大了一些。
貼向他溫暖而後世的背部,將自己所有的平安傳達給他。
我還好好的,所以請不要悲傷。
緊緊地抱着他,很溫暖很安心,看着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的手,無聲的笑着。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凌天南,一生追求的不過如此……
厲長生過來檢查的時候,便看到這樣一副畫面,腳步停在門外,再也無法向前邁進一步。
當初他接受凌生的拜託,爲蘇流年做手術,他就想,如果這一次他把蘇流年救回來了,她還能怎麼活下去呢,臉毀了,還怎麼回到凌天南的身邊。
所以他縱容着凌生帶着失憶的流年遠走美國,那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決定。
他一直以爲,凌天南愛的,不過是她的皮相。
可這幾天來,他對這個女人一切,讓他不得不說自己之前的自以爲是是多麼的可笑。
這樣一個女人何其有幸,能得到世間兩個男子的如此深情,真是何其有幸。
如果換作了他,他自問無法做到他們那樣的地步。
悄悄的轉身,厲長生走到一個角落拿出電話,撥通電話。
“喂,凌生嗎?流年她醒了,你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