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刻,庖人進魚膾。
左慈道:“膾必松江鱸魚者方美。”
呂布道:“千里之隔,安能取之?”
“此亦何難取”,左慈教把釣竿來,於堂下魚池中釣之,頃刻釣出數十尾大鱸魚,放在殿上。
呂布道:“吾池中原有此魚。”
左慈道:“大王何相欺耶?天下鱸魚只兩腮,惟松江鱸魚有四腮:此可辨也。”
衆官視之,果是四腮。
左慈道:“烹松江鱸魚,須紫芽姜方可。”
呂布問道:“汝亦能取之否?”
“易耳。”,左慈令取金盆一個,以衣覆之,須臾,得紫芽姜滿盆,進上呂布面前。
呂布以手取之,忽盆內有書一本,題道《呂氏新書》,取而視之,一字不差,心中頓時大疑。
左慈取桌上玉杯,滿斟佳釀進操道:“大王可飲此酒,壽有千年。”
這回呂布可是不信,因而言道:“汝可先飲。”
左慈笑了一聲,遂拔冠上玉簪,於杯中一畫,將酒分爲兩半;自飲一半,將一半奉給呂布。
呂布叱之,不肯飲用。
那左慈擲杯於空中,化成一白鳩,繞殿而飛。
衆官仰面視之,左慈不知所往。
左右忽報:“左慈出宮門去了。”
呂布不想部下們爲左慈所奪,故而言道:“如此妖人,必當除之否則必將爲害。”遂命典韋引三百鐵甲軍追擒之。
典韋上馬引軍趕至城門,望見左慈穿木履在前,慢步而行,飛馬追之,卻只追不上,直趕到一山中,有牧羊小童,趕着一羣羊而來,見那左慈走入羊羣內,取箭射之,慈即不見。典韋心疑之下,盡殺羣羊而回。
那牧羊小童守羊而哭,忽見羊頭在地上作人言,喚小童道:“汝可將羊頭都湊在死羊腔子上。”小童大驚,掩面而走。忽聞有人在後呼道:“不須驚走,還汝活羊。”小童回顧,見左慈已將地上死羊湊活,趕將來了。小童急欲問時,左慈已拂袖而去,其行如飛,倏忽不見。主小童歸告主人,主人不敢隱諱,報知呂布。
呂布畫影圖形,各處捉拿左慈。三日之內,城裡城外,所捉眇一目、跛一足、白藤冠、青懶衣、穿木履先生,都一般模樣者,有三四百個,鬨動街市。
呂布令衆將,將豬羊血潑之,押送城南教場,親自引甲兵五百人圍住,盡皆斬之。人人頸腔內各起一道青氣,到上天聚成一處,化成一個左慈,向空招白鶴一隻騎坐,拍手大笑道:“王侯將相,不如逍遙啊”
呂布令衆將以弓箭射之,只是忽然狂風大作,走石揚沙,所斬之屍,皆跳起來,手提其頭,奔上演武廳來打呂布。
文官武將,掩面驚倒,各不相顧。
呂布大怒,只是身邊無有和手兵器,因而也只得退走,不多時異像消退,白日重現。
適太史丞許芝,自許昌來見呂布。
其人善卦,因而呂布令許芝卜易一卦。
許芝道:“大王曾聞神卜管輅否?”
呂布道:“頗聞其名,未知其術。汝可詳言之。”
許芝道:“管輅字公明,平原人也。容貌粗醜,好酒疏狂。其父曾爲琅琊即丘長。輅自幼便喜仰視星辰,夜不肯寐,父母不能禁止。常雲家雞野鵠,尚自知時,何況爲人在世乎?與鄰兒共戲,輒畫地爲天文,分佈日月星辰。及稍長,即深明《周易》,仰觀風角,數學通神,兼善相術。琅琊太守單子春聞其名,召輅相見。時有坐客百餘人,皆能言之士。輅謂子春道:輅年少膽氣未堅,先請美酒三升,飲而後言。子春奇之,遂與酒三升。飲畢,輅問子春:今欲與輅爲對者,若府君四座之士耶?子春道:吾自與卿旗鼓相當。於是與輅講論《易》理。輅亹亹而談,言言精奧。子春反覆辯難,輅對答如流。從曉至暮,酒食不行。子春及衆賓客,無不歎服。於是天下號爲‘神童’。後有居民郭恩者,兄弟三人,皆得躄疾,請輅卜之。輅道:卦中有君家本墓中女鬼,非君伯母即叔母也。昔饑荒之年,謀數升米之利,推之落井,以大石壓破其頭,孤魂痛苦,自訴於天,故君兄弟有此報。不可禳也。郭恩等涕泣伏罪。安平太守王基,知輅神卜,延輅至家。適信都令妻常患頭風,其子又患心痛,因請輅卜之。輅道:此堂之西角有二死屍:一男持矛,一男持弓箭。頭在壁內,腳在壁外。持矛者主刺頭,故頭痛;持弓箭者主刺胸腹,故心痛。乃掘之。入地八尺,果有二棺。一棺中有矛,一棺中有角弓及箭,木俱已朽爛。輅令徙骸骨去城外十里埋之,妻與子遂無恙。館陶令諸葛原,遷新興太守,輅往送行。客言輅能覆射。諸葛原不信,暗取燕卵、蜂窠、蜘蛛三物,分置三盒之中,令輅卜之。卦成,各寫四句於盒上。其一道:含氣須變,依乎宇堂;雌雄以形,羽翼舒張:此燕卵也。其二道:家室倒懸,門戶衆多;藏精育毒,得秋乃化:此蜂窠也。其三道:觳觫長足,吐絲成羅;尋網求食,利在昏夜:此蜘蛛也。滿座驚駭。鄉中有老婦失牛,求卜之。輅判道:北溪之濱,七人宰烹;急往追尋,皮肉尚存。老婦果往尋之:七人於茅舍後煮食,皮肉猶存。婦告本郡太守劉邠,捕七人罪之。因問老婦道:汝何以知之?婦告以管輅之神卜。劉邠不信,請輅至府,取印囊及山雞毛藏於盒中,令卜之。輅卜其一道:內方外圓,五色成文;含寶守信,出則有章:此印囊也。其二道:巖巖有鳥,錦體朱衣;羽翼玄黃,鳴不失晨:此山雞毛也。劉邠大驚,遂待爲上賓。一日,出郊閒行,見一少年耕于田中,輅立道傍,觀之良久,問道:“少年高姓、貴庚?答道:姓趙,名顏,年十九歲矣。敢問先生爲誰?輅道:吾管輅也。吾見汝眉間有死氣,三日內必死。汝貌美,可惜無壽。趙顏回家,急告其父。父聞之,趕上管輅,哭拜於地道:請歸救吾子輅道:“此乃天命也,安可禳乎?父告道:老夫止有此子,望乞垂救趙顏亦哭求。輅見其父子情切,乃謂趙顏道:汝可備淨酒一瓶,鹿脯一塊,來日齎往南山之中,大樹之下,看盤石上有二人弈棋:一人向南坐,穿白袍,其貌甚惡;一人向北坐,穿紅袍,其貌甚美。汝可乘其弈興濃時,將酒及鹿脯跑進之。待其飲食畢,汝乃哭拜求壽,必得益算矣。但切勿言是吾所教。老人留輅在家。次日,趙顏攜酒脯杯盤入南山之中。約行五六裡,果有二人於大松樹下盤石上着棋,全然不顧。趙顏跪進酒脯。二人貪着棋,不覺飲酒已盡。趙顏哭拜於地而求壽,二人大驚。穿紅袍者道:此必管子之言也。吾二人既受其私,必須憐之。穿白袍者,乃於身邊取出簿籍檢看,謂趙顏道:汝今年十九歲,當死。吾今於十字上添一九字,汝壽可至九十九。回見管輅,教再休泄漏天機;不然,必致天譴。穿紅者出筆添訖,一陣香風過處,二人化作二白鶴,沖天而去。趙顏歸問管輅。輅道:穿紅者,南鬥也;穿白者,北斗也。顏道:吾聞北斗九星,何止一人?輅道:散而爲九,合而爲一也。北斗注死,南鬥注生。今已添注壽算,子復何憂?父子拜謝。自此管輅恐泄天機,更不輕爲人卜。此人現在平原,大王欲知休咎,何不召之?”
呂布大喜,即差人往平原召喚管輅。
不幾日,那管輅來到王府,參拜訖。
呂布不敢怠慢,令卜之。
管輅答道:“此幻術耳,何必爲憂?”
呂布聞言大笑,也是不再將此事放在心上。
其後,呂布令卜天下之事。
管輅卜道;“三八縱橫,黃豬遇虎,宛縣之南,傷折一股。”又令卜傳祚修短之數。輅卜道:“獅子*中,以安神位;王道鼎新,子孫極貴。”呂布問其詳。輅道:“茫茫天數,不可預知,待後自驗。”
呂布欲封輅爲太史,留爲己用。
管輅推辭道:“命薄相窮,不稱此職,不敢受也。”
呂布問其故,答道:“輅額無主骨,眼無守睛;鼻無梁柱,腳無天根;背無三甲,腹無三壬:只可泰山治鬼,不能治生人也。”
呂布笑問道:“汝相吾若何?”
不想這次管輅卻是收起笑意,細細看了一會,繼而嘆道:“位極人臣,又何必相?”
呂布見其嘆氣,意猶未盡,故而再三問之。
管輅嘆道:“此乃天機,我不可言之,唯恐命不久矣。”
呂布聞言也不再逼近,之後又令輅遍相文武官僚。
這回,管輅倒是沒有爲難之色,欣然答道:“皆治世之臣也。”
呂布又問休咎,皆不肯盡言。
隨後,呂布問起江東、漢中二處。
管輅設卦言道:“江東將要變天,漢中有兵犯界。”
呂布本不信,但隨後卻有人忽從揚州而來,報告道說是那江東小霸王孫策病亡,由其子孫紹爲主,龐統,魯肅等人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