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中天翻地覆,有人歡喜有人徹夜不眠。
洛家的大門開得特別大,門口的燈籠依舊亮着,不光是門口,連家裡的都燈火通明。
不知道是誰把所有的燈火點亮,假裝家人都還在?除了洛汶河,再也沒有其他人。
他做在家門口的階梯上,身上的軍裝已經脫下來,就放在腳邊,手裡拿着一個大大的酒罈子。他看一眼家裡,喝一口酒,不知不覺酒就去了大半。
半醉半醒,亦醉亦醒之間他總覺得有人來了。
那人穿着藏藍色的軍裝,踩着程亮的靴子,一步一步的朝他走來。他看不清,但是卻把手伸了出去,眯着眼睛問道。
“你怎麼來了?”
沒有人牽他的手,也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他側頭看了好久,眼裡漸漸的明亮起來,原來沒有人來,只有他自己。
他悻悻的收回手,然後又灌了一大口酒,酒及其的烈,入喉的時燙得他胃都開始發熱。他極少會喝這樣的酒,但是此時此刻他卻覺得沒有比酒更好的東西了。
有一些酒從他的嘴邊流下來,落在他的手裡,把那個他一直握着的玉葫蘆打溼,他又握緊了幾分。
身後是空無一人的洛家,身前是一望無際的黑夜。即便有千萬的燈火,可是都一樣照不亮他的路。
他喝了很久,直到他再次擡起酒罈卻已經沒有酒的時候才停了下來。他伏在階梯上,那些入胃的酒液慢慢的就往眼裡擠,他想哭,可是又覺得不應該哭,因爲他終於保護了他的家人。
夜無聲,滿屋深沉沉。
從此以後,前路再無人等候,他也再無路可退。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甩開了自己的衣袖,慢慢的轉了一個圈,朝着滿屋的燈火開口。
“依孤看來今日就是你我分離~之日呀~”
開口卻是一聲京劇唱腔。
這是他很早的時候從別處聽來的,他不知道自己學的像不像,只是覺得自己開始懂了霸王別姬時的無奈。
他的袖子甩得圓潤,目光看着沒有人家,聲音暗啞,彷彿滿腔的痛苦和所有的熱淚就要落下來。
許故城站
在門口看着他,手裡拿着一件披風。
他到得不久,在他開口的時候他纔到的。洛汶河生澀的唱詞,不算好看的身段都在他眼裡,他聽過許多次霸王別姬,這句唱詞他聽過千百次,可是沒有哪一次讓他如此的難受,如此的感同身受。
他幾度開口,卻沒有辦法發出聲音,直到洛汶河所有的動作都停下來,他才慢慢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也寂靜無聲的夜裡開口叫他,如同鬼魅的誘惑,勾得洛汶河神魂顛倒。
他叫他: “汶河……”
所有的防備,所有的苦痛都許故城到來的時候測底被釋放。
洛汶河轉頭看他,然後用力的撲入他的懷裡。
“你來了?”
許故城擁抱着他,溫暖又安心。
“我來了。”
“我剛纔看到你了,可是我發現是我看錯了。”
“那這回怎麼就不怕是看錯,還敢撲過來?不怕撲空嗎。”
洛汶河的臉埋在他的胸口,搖搖頭,悶悶的對他說。
“撲空我也不怕,我甘願的。”
他說的時候聲音軟軟,許故城心裡一動,用力的收緊手臂,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
他聞着洛汶河身上的酒氣,問他。
“爲什麼不回家。”
爲什麼不來找我?我在等你啊。
“我怕嚇到你。”
洛汶河輕笑着回答他。
“爲什麼會怕?”
“因爲我喝醉了,我怕會嚇到你。”
許故城把他拉開,看着他通紅的臉,笑着拍了拍他的頭,然後就帶着他回他以前的屋子。
他們走在長廊上,慢慢的並肩而行,走過長廊走過燈籠,走過那棵海棠樹。
洛汶河還不清醒,只是覺得這樣的場景十分熟悉,他在腦子裡收索了一下,猛然想起他們拜堂那天他們也這樣走過這裡,然後他就笑了。
他拉着許故城就停了下來。
“我們去祠堂吧,我想給長輩上柱香。”
他說話的時候看起來一點都沒醉。
許故城自然是點頭,他們就繞進
了祠堂。
祠堂裡沒有點燈,但是門口的燈已經足夠亮,把祠堂都照得明亮起來。洛汶河不穩的抽出線香,不穩的點燃,不穩的插進香爐,跪了下去,不言不語磕了幾個頭。
他已經醉的狠了,起了幾次都沒能起來,無奈只能回頭看着許故城。
許故城在燈火處,洛汶河在燈火外。洛汶河回頭的時候那些燈火照進了他的眼睛裡,明亮又水潤。
洛汶河一瞬不瞬的看着許故城,然後還笑了起來。許故城看着他,喉嚨有些發乾,他很少會這樣看洛汶河眼睛,大多的時候都是會擁抱他。他這才發覺洛汶河的眼睛十分好看,眼裡含水,又有燈火闌珊。
我見過千萬般燈火,它們都敵不過你眼裡的一縷光。
他走過去把洛汶河扶起來,手攬着他的腰,與他對視。
洛汶河被他看得有些發熱,手足無措間用手去擋住他的眼睛,在他耳邊低語。
“你不要這樣看我。”
許故城無奈,手攬得他更近。
“你纔是”他抱着洛汶河,輕輕的咬住他的柔軟的耳垂,“汶河,你不要這樣看我……”
他們在大雪紛飛裡,在燈火闌珊處,用力的擁抱,用力的親吻,在滿屋的線香裡,在滿腔的熱愛裡盡力的愛着對方。
在迷茫之際,洛汶河撐着最後一絲的清明看着着許故城,爲他擦去下巴上的汗珠,輕輕的擡頭吻他的眼睛。
“我只有你了。”他說,“我沒有家了,你別不要我……”
說道後來已經是有了哭腔。
許故城看着他,擡起他的背,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次又一次的安慰他。
“還有我,汶河別怕。”
你還有我,我不會不要你,我會跟你在一起,直到我死去。
“從今以後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我們相依爲命,我們白頭到老。”
他沒有辦法把心掏出來給他看,只有說給他聽了。
深情即是一場浩劫,必得已死來句讀。
除卻生死,還能用什麼來證明我們的愛情?
你就是我的信仰,得以我的生命來供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