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江奇霖護送着自己回家，柳飄飄剛開門已經料到方沁不在，所以簡單梳洗一下就上了牀，望着走馬燈絢麗的燈光，漸漸入睡。
恰巧了是週末，所以柳飄飄一覺睡到了大中午。她伸着懶腰走出客廳，陽臺的玻璃門大敞着，寒氣瀰漫了整個客廳，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縮了縮脖子，將玻璃門關緊。餘光一瞥，陽臺之下那幾顆大樹的枝丫上堆積着還未融化的雪。幾個小孩子正舉着長長的竹竿在樹下捅雪，歡聲笑語的模樣，令人心情愉悅。
打開了客廳的空調，柳飄飄進了衛生間。咕嚕嚕叫的肚子，讓她在家中忙活了好一陣。剛泡好泡麪，擱在房間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趕忙回去拿起一看，卻是家裡人的電話。
接起來後，在短暫的問候和家長裡短後，柳飄飄的媽媽問到了核心的問題。
“飄飄，今年回家過年嗎？帶不帶男朋友啊？”
“媽，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這種事急不得，該來的時候就來了。”
“哎，怎麼能不急！你那個脾氣，要不壓着你，你還怕三十歲都不急！你知不知道你表姐孩子都抱兩個了！隔壁你張叔家的女兒前兩天還嫁人了呢！她可比你還小兩歲！你都沒看見你張叔臉上的得意勁兒……”
聽着柳媽嘀嘀咕咕一長串，柳飄飄也只是順着她的話敷衍。掛了電話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此時的她，因爲睡了個好覺，完全忘記了昨夜在雪地裡和江奇霖發生的一整幕。直到江奇霖的電話撥過來，聽到了他那帶着陽光味道的聲音，柳飄飄才一怔神。
昨晚發生了什麼？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回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幕幕，包括程少華的忽然出現，以及江奇霖親她的那一刻，後悔地差點兒咬碎了牙根。
“飄飄，你起牀了嗎？”
電話的那頭再次傳來江奇霖的聲音，柳飄飄才收回深思，支支吾吾應了一聲，“那個……江先生……”
柳飄飄對江奇霖稱呼的變化一下子被江奇霖抓住，電話那頭的他皺起了眉，原本愉悅的聲音，也低沉了下來。在粗重的呼吸聲後，他問，“飄飄，你後悔了嗎？”
聽到江奇霖這樣低沉又略帶失望的聲音，柳飄飄心裡一咯噔，隨之眉眼也垂了下來。
“對不起江先生，昨天是我太沖動了，沒有仔細考慮好後果。”
“不能將錯就錯嗎？”
“江先生，我做不到。”越說話，柳飄飄心裡的聲音越堅定。雖然和江奇霖接觸不多，但她知道，那個大男孩是個好人，像他那麼陽光又溫暖的人，值得更好的。她不應該因爲自己的那一點私心，將他拖下水……
趁還來得及，還是撇清關係比較好。
電話那頭的江奇霖沉默了，良久之後，傳來一陣忙音。柳飄飄知道，江奇霖掛了電話。
也許是有點傷他的心，但是隻要他想通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畢竟長痛不如短痛。如果她太優柔寡斷，才真正是對他的不負責。
心裡這麼一想，柳飄飄也好受了許多。將桌上的泡麪吃完，收拾了一下，出了門。在電梯裡，恰好遇見從
樓上下來的方沁和顧磊。二人黏在一起，似乎怎麼甜蜜都不夠。
“飄飄？你要出門？”
方沁的手裡拎着一大袋的禮物，其中就有柳飄飄的，只因爲昨晚去了顧磊那裡，所以禮物延遲了。此時看到柳飄飄，自然而然拿了出來。
望着方沁遞過來的禮物，柳飄飄不矯情地接過來，道了聲謝謝，將盒子放在手提袋裡，說，“準備出去逛逛。”
“要不要我們陪你？”
“不用了，你們好好玩。”
看顧磊的樣子柳飄飄也知道兩個人還準備一起出去玩，只是陪方沁回家換衣裳，所以柳飄飄很識趣。原本，她要去見的人，也不太想方沁知道。
出了清雅苑，柳飄飄打車到了一座大廈下。八樓有一家心理諮詢所。上次和方沁來過這裡。雖然她沒有跟心理諮詢師主動聊過，但走的時候，給方沁減緩壓力的那位心理諮詢師跟她說了一句話，留在了她的腦海裡。
昨晚見到程少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總是逃避是沒用的。說起來世界很大，但有時候又是真的很小，擡頭不見低頭見。總是想着要逃避，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
所以她想要攻克心裡的阻礙，做到哪怕再次看到程少華，心裡也不會再起一絲波瀾，就像兩個從不相識的普通人一樣。
原本那位心理諮詢師的諮詢都需要提前預約，卻因爲上次她和方沁一起來，登記過名字。對於這一類的人員，諮詢室都會有特別優待。這也算是她託了方沁的好處。
在等待了兩個人出來之後，柳飄飄進了諮詢室。
那位年輕的諮詢師正坐在辦公桌前，埋頭填寫着記錄冊。她坐下後，一位助理端上來了一杯咖啡，隨即退了出去。偌大的辦公室裡，只剩下兩個人。
“柳小姐？”良久之後，諮詢師擡起了頭，和善的眉眼裡帶着幾絲不加修飾的笑意。微微彎翹的眉眼，令人看了便沒有心理防備。
“對，柳飄飄。”
柳飄飄自報了家門，諮詢師沒有多問別的，從身後的書櫃裡抽出一本嶄新的記錄冊，轉身問道，“柳小姐希望得到什麼樣的幫助？”
“嗯？”這意味不明的話，令柳飄飄有些迷糊。稍過了一會兒，她回過了神，說，“我想解開心裡的結。”
在他說了這句話之後，諮詢師點了點頭，引着她到了辦公室的隔間裡，裡面的陳設極其簡單，一張軟皮的厚躺椅，一張圓形的玻璃桌。在躺椅的對面，是一張四四方方的皮椅。
諮詢師示意柳飄飄躺坐在躺椅上，而後自己在皮椅的位置坐下。笑着看向柳飄飄，“心結既然稱之爲心結，那就並不容易解開。時間尚算充裕，咱們先聊一聊，怎麼樣？”
關於諮詢師的提議，柳飄飄沒有異議，她知道，在心理治療中，患者與醫生之間建立足夠的信任是必要的。而建立信任的最佳途徑是溝通。
柳飄飄一開始就很放鬆心態，所以和諮詢師聊天的過程中，並沒有不適。只是漸漸的，聊得有些久了，眼皮有些沉重。在聽到諮詢師腳下的皮鞋在地板上敲擊出清脆的聲音時，她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只覺得睜開眼時，眼前滑過許多光怪陸離的畫面，有熟悉的，也有從未接觸過的。而令她心驚的是，她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竟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那樣的場景，令她想要逃離。
強烈的意識催促着她的四肢，就在她險些被黑暗吞噬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聲清脆，她一睜一閉眼之間，望見了雪白的天花板。她的胸口強烈地起伏着，雙手不知在何時死攥着躺椅兩側的扶手，全身的肌肉，也處於緊繃狀態。
她的眼前出現一張令人心平氣和的臉，望着那張臉上兩片殷紅的薄脣一張一合，她漸漸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舒緩了呼吸，也放開了用力的雙手。
她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似的，疲軟地躺在躺椅上，額頭冒着細汗。
她揚起眼看向對面的諮詢師，只見他一臉凝重。
“我……”
剛發出一個聲音，柳飄飄已經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沙啞的嗓音，壓根不是她的常態。
“柳小姐，剛開始是有點困難，我瞭解到了您的一些情況，會在一週之內製定出最合適的方法。解開心結需要循序漸進，所以，希望您能多給一些耐心。”
諮詢師沒有說柳飄飄在被催眠過程中發生的一些反應，卻給出了最中肯的建議。對於他如今的身價，多柳飄飄這麼一個客戶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所以沒必要兜圈子。
柳飄飄也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愣愣的點了頭。
“還需要做什麼嗎？”
“對於今天的嘗試，我會如實記錄在冊子裡，等您治療結束後，冊子會交到您手上。”
“謝謝你，許醫生。”
這位諮詢師，叫許立峰。三十上下的年紀，清秀乾淨的面容令人一見便如春風和煦。柳飄飄雖然對旁人多了幾分戒心，對於這麼一個毫無利益關係的人，卻沒有多餘的警戒。
許立峰敏銳地捕捉到柳飄飄眼中流露出的信任，心底卻暗自敲起了小鼓。這麼一個表面上很容易信任他人的人，潛意識卻對所有人關閉，那一道銅牆鐵壁，饒是他，也沒能進入一點點。
送走柳飄飄後，他研究起了柳飄飄的一些肢體變化以及在他的問題引導下的回答。毋庸置疑，相比較柳飄飄說的心結，她的童年更存在不爲人知的艱辛，也不知是經歷了什麼，她纔會掩藏住本性。
有時候心理諮詢對於許立峰來說很有意思，對於這種特殊的案例，也尤其會有好奇心想要探索。
許立峰心中所想柳飄飄自然不知道，她辦完了手續交了諮詢費後，查了查銀行卡的餘額，已經所剩無幾。當初從易雲離開拿到的那一筆津貼，也已經消耗掉。
接下來，就真的只能靠會計那點兒微不足道的工資？
事實上，柳飄飄並不甘心。可她又害怕自己做得太多，在人前曝光太多，和雲創相關的事會被揪出來，而再次失去一次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
或許當初進雲創就是個錯誤的決定。哪怕是在面試當天，她直接被拒絕掉，該多好？
望着蒙了一層灰的天空，柳飄飄裹緊了脖子上的圍巾，吐了一口濁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