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海陵王* 37、嫁禍常勝

完顏亮借刀殺人,除掉胙王常勝……

完顏亮找到唐括辯,裝出滿懷憂慮的樣子說:“主上喜怒無常,屢殺宗室,箠辱大臣,羣臣危懼,?我輩不能匡救,早晚是禍。?”

唐括辯畢竟年幼,不知這是試探,反而以爲他也有另立新君的想法,正可以拉他入夥,便脫口說:“這樣的昏君,要他何用?”

完顏亮心想,“烏帶說的果然不差”,他接着又問:“若行大事,誰可立者?”

唐括辯說:“無外乎胙王常勝吧。”

完顏亮又問:“其次呢?”

“其次……”唐括辯本想說“宗本”,但不知爲什麼,忽然多了個心眼,改口說“鄭王阿楞吧。”

完顏亮搖了搖頭:“阿楞是旁系,怎麼能立他呢?要立也得立太祖之孫啊。”

“太祖之孫?”唐括辯看了看完顏亮,心想,“這不是說他自己嗎?”他試探道,“難道公也有此意嗎?”

完顏亮挺了挺胸,回答:“若不得已,捨我其誰?”

唐括辯有些不屑,暗說:“一個庶子也想當皇上?”?他笑笑,沒有回答。

完顏亮從唐括辯的笑容裡讀出了其中的潛臺詞,他知道如果不使一些手段,他們是不會擁戴一個庶出的人的,?他也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開了。

之後,完顏亮沒再和唐括辯說起此事,也沒去找秉德或烏帶,而是暗暗做着準備。

這天,完顏亮奉召入宮,來到宮門外,看見殿前護衛忽土在舞劍,幾個護衛圍觀,叫好。完顏亮下馬看了一會兒,也拍手叫好:“好武藝,好劍法!”

忽土見是完顏亮,立即停下,上前給完顏亮請安。

完顏亮稱讚道:“忽土,你這劍法是越來越精了。”

忽土被誇,有點兒不好意思:“這都是跟老太師學的。”

完顏亮很意外:“家父還教你舞劍?”

忽土臉一紅:“哪兒啊,是老太師練劍時,我在旁邊偷着看會的。”

“真聰明!”完顏亮更加佩服,心想,“這忽土可是用得着的人啊!”他又問“你現在……”

忽土說:“小人已經是護衛十人長了。”

“好好幹”,完顏亮拍拍忽土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你大有前途啊!”

忽土問:“大人要去見皇上?”

完顏亮說:“是啊,皇上傳我不知何事?”

忽土告訴完顏亮:“皇上在寢宮等候大人呢,已經等不少時候了,大人快進去吧。”

完顏亮走進寢宮,叩見皇上。

完顏亶招呼他:“快過來,跟朕下一盤。”

原來完顏亶要和他對弈。完顏亶棋癮一上來,總是沒完沒了,輸了要贏回來,贏了還要再贏。完顏亮滿懷心事,哪有閒心陪他玩?便推辭說:“近來皇上棋藝大有長進,臣下不過皇上了。趕明個兒,叫韓昉教臣幾招,臣再與皇上較量。”

“韓昉老矣,他的棋藝可大不如從前,宮中有幾個漢人教師,明個兒叫他們來教你幾招,那時你就會領略什麼是真正的中華棋藝。”

完顏亶正在興頭上,也不管完顏亮願不願意,就把棋子擺開,催他走棋。完顏亮無奈只好坐下陪他玩棋。完顏亮的棋風和他的人一樣凜厲,喜歡大殺大砍,直出直入,完顏亶卻磨磨唧唧,老是悔棋,讓完顏亮很不耐煩。

這時大興國進來稟奏:“前邊傳來戰報。”

完顏亶問:“有什麼好消息嗎?”

大興國答:“反賊孫進被擒。”

“孫進?”完顏亮插進來問:“就是那個自稱皇弟按察大王的嗎?”

大興國說:“正是。”

完顏亮精神一振,覺得機會來了,便近前奏道:“依臣所見,孫進造反有人指使。”

“唔?”完顏亶看他一眼,問:“是誰指使?”

完顏亮說:“皇上您想,孫進不稱他人,只稱皇弟大王,而皇上之弟只有胙王常勝與查刺,查刺還小,只能是胙王……”

完顏亶說:“朕當初也以爲孫進想擁戴常勝當皇上,朕也曾派特思前去調查,特思說,孫進是假託其名,以此惑衆,攫取財物而已,實無其實也。”

特思是護衛長。前幾天,完顏亮在揹人處向唐括辯刺探他們謀立新君之事,被特思看到了,他立刻向完顏亶稟奏,說:“駙馬都尉和平章政事在沒人處竊竊私語,神態非常。”完顏亶找來唐括辯追問他與完顏亮所議何事?唐括辯開始矢口否認,怎奈有特思作證,他只好胡編說:“平章與我說主上不宜優遇太宗子過甚。”

完顏亶怒道:“這是朕的事,不用你等操心!”他教訓了唐括辯一番,但並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可是,當有人把這事告訴完顏亮時,完顏亮心驚了,他想:“我剛和唐括辯說起廢立之事,特思就發現了,他眼睛也太尖了”,從此就視特思爲眼中釘。今日正好借這機會捎帶也除掉他,便說:“特思查之不實,是想邀福於胙王。”

“唔!”完顏亶陷入沉思……

數日之後,衆官員正要上朝,忽然從宮裡躥出來一隊人馬,那是皇上的御前衛隊,爲首的就是忽土,他手拿金牌,向遠方馳去。

烏帶和唐括辯正並肩而行,烏帶奇怪地問:“他們幹什麼去?”唐括辯說:“聽他們喊,好像去殺胙王。”

衆官員面面相覷,不知胙王犯了什麼法,皇上爲什麼要殺他。

烏帶趕緊把唐括辯拉到一邊,低聲問:“怎麼回事?難道皇上……”

唐括辯說:“我也納悶,要說是皇上知道了我們的密謀吧,爲什麼不把我們一起處死呢?要說是皇上不知道這事吧,爲什麼要殺胙王呢?”

“是呀”,烏帶百思不解,“雖說皇上近來喜怒無常,常常殺人,但胙王處世謹慎,又遠離京城,不會惹着皇上的,莫不是他……”

唐括辯急着問:“誰?”

烏帶說:“平章政事。”

烏帶認爲是因爲他告訴完顏亮,要另立胙王爲新君,所以完顏亮才陷害了常勝。其實,這只是猜對了一半。完顏亶早就想殺常勝了,只是找不到常勝的錯處,想殺也殺不了。他倒不是相信常勝會指使孫進造反——常勝不會那麼傻,而且他想造反也用不着藉助孫進這樣的蟊賊。但他也不相信胙王沒有覬覦帝位之心,儘管常勝把自己隱藏得很深,遇事躲得遠遠的,如果皇上不宣召,他一般不會到京城來。可是他越這樣,完顏亶越疑心。特別是常勝很會處理人際關係,在大臣中很有人緣,這就更叫完顏亶不放心了。完顏亮的話叫完顏亶找到了殺常勝的藉口。

烏帶哪知道皇上的這番心機?他把機密透露給完顏亮之後,一顆懸着的心似乎放下來了,一連睡了幾宿安穩覺。他沒去找秉德,也沒去找完顏亮,而是靜觀其變。可是數日過去了,秉德他們仍然安然無恙,而胙王常勝卻被殺死了。他認爲完顏亮既不向皇上告發他們的陰謀,又設計殺害了他們想擁戴的新君,意圖很明顯:他要當這個“新君”,他問唐括辯:“平章沒有找過你?”

唐括辯說:“找過。”

“他問你什麼?”

“?若舉大事,誰可立?”

“你說立常勝,還是宗本?”

“我不知他是深是淺,沒敢實說。”唐括辯忽然想起,“對了,我還問他‘莫非公有意?’”

“他怎麼說?”

“他說,‘果不得已,捨我其誰?’”

說到這兒,唐括辯一下子也明白了,“我知道胙王是爲何而死了。”

他們下了朝就急急忙忙去找秉德,秉德這幾日託病沒有上朝,他聽說胙王被殺,也着實吃了一驚,沉吟半晌,最後說:“事已至此,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烏帶也說:“是不得不發了。”

“立平章正事爲新君?”唐括辯不甘心地說,“他可是庶出啊!”

秉德說:“我們就先擁戴他吧,不管怎麼樣先把昏君廢了再說。”

烏帶和唐括辯都同意了,因爲他們明白,如果不擁戴完顏亮,他們都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