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狂風灌進青銅大殿。
白墨緊一緊身上的衝鋒衣，咂咂嘴。
“是不是該買件羽絨服了？”
修煉到如今的境界，他其實不怕冷不怕熱……一潑鐵水潑身上，也燙不破他半點皮。但總感覺，應該穿些合乎時令的衣服，才能讓自己活得更鮮活一點。
嗖！
小大眼撲上來，鑽進師父衣襟裡面，用身體給師父取暖。
“嚶嚶嚶！”
嗖！
蝴蝶結撲上來，跳到師父肩膀上面，用尾巴給師父當圍脖。
“嗷嗷嗷！”
兩隻狐狸洋洋得意！
它們都不怕冷，有它們在，師父不需要羽絨服！
白墨咧嘴一笑，伸手摸摸兩個徒弟的腦袋，便捧起石板，繼續看文獻。
一邊看，一邊嘖嘖感慨。
“古仙朝這倉庫，還挺多門道啊……”
不得不承認，古仙朝很多特殊職業，遠遠強過現世，比如說……小偷！
【……倉庫存放了丹宮全部的物資與財寶，是丹宮重中之重，被無數盜賊覬覦……】
【……仙朝盜賊，曾經歷三個時期。第一時期，盜賊擅長土遁術、隱身術、穿牆術、浮空術，能從各個角度入侵寶庫……】
土遁？
穿牆？
看見這些詞，白墨已經替古仙朝的倉庫管理員感到頭大。
【……各處聖地、丹宮紛紛改進倉庫，在倉庫附近部署反五行陣法，一時間，陣法價格飆升……】
【……此時期盜賊多來自符國，符國境內甚至出現專業的盜賊行會，培訓機構，專業符籙，銷贓渠道等完整產業鏈，偷盜一度成爲符國的重要產業，甚至出現一位盜賊王侯……】
看到這裡，白墨更是目瞪口呆。
土遁、隱身、穿牆這種稀奇古怪的五行術法，確實都屬於符籙途徑。
但符國，堂堂一國，竟能把這玩意兒當成重要產業？
還能搞出來一位盜賊王侯？
【……所幸後來，符國帝君知錯能改，迷途知返，廢棄盜賊王侯，打擊盜賊產業……】
哦？
知錯能改？
【……符國帝君親自宣佈，自此以後，將盜賊列入墮仙之列，將偷盜寫入天條之中，其餘八國帝君才放下武器……】
白墨扯扯嘴角。
原來這知錯能改，是在其餘八位帝君的幫助下才完成的。
【……幾百年後，九國又出現新的盜賊。各家倉庫之中，大宗貨物、寶物常常憑空失蹤。九國通力合作，上下調查，二十年未能查出真相……】
【……青帝登臨帝君之位，以凡草聽聞，抓出竊賊，原來是獸國王妃，培育出八百異獸遁地吞天鼠……】
【……遁地吞天鼠遁地速度極快，而且小小腸胃卻有芥子納須彌的功效，常常遁入別家倉庫，一口吞走所有大宗財貨……】
啊？
獸國王妃？
白墨看看手中石板，懷疑板上內容，“別是青月君侯寫的小說吧……”
【……獸國帝君處死王妃，斬滅八百遁地吞天鼠……】
【……遁地吞天鼠血脈已經流入民間，開枝散葉……】
【……陣國、器國對芥子納須彌的空間仙術展開研究，很快取得成效，相繼推出類似產品……】
“啊？
“這……這小偷王妃，搞出遁地吞天鼠，甚至還推動了古仙朝的仙術發展？
“芥子納須彌的空間仙術，就是從這裡開始？
“擁有空間類仙術的仙獸，就是第二代盜賊？”
白墨看得暈暈乎乎。
又繼續往下看。
【……空間類仙器一出現，便風靡九國，從王侯到君侯，全都佩戴空間戒指……】
【……空間戒指隨身攜帶，內有巨大空間，可以存放寶貴財物，可以存放大宗財貨，又方便，又安全……】
【……空間戒指偶然會出現故障，再也打不開，裡面的寶物與財貨，便再也取不出……】
【……卜國的鷺草王侯，就曾遭遇此事，佩戴十年的空間戒指，一朝突然故障，裡面的寶物與財貨，都再取不出……】
【……但他的戒指裡，還有已故王妃的骨灰。痛失王妃骨灰後，他日日心痛，夜夜流淚，思念成疾。後來爲尋回愛妻骨灰，他苦心鑽研占卜，竟是摸到了摺疊空間內的因果線……】
摸到摺疊空間的因果線？
這很難麼？
是這位鷺草王侯首創的？
白墨不太懂，便繼續往下看。
【……他循着因果線摸索，尋找愛妻骨灰，竟然一路摸到器國天宮寶庫……】
啊？
【……原來所謂空間戒指故障，竟然只是騙局……】
【……器國賣出去的每一處儲物空間，都有兩個出口，一個是戒指，另一個留在器國天宮裡……】
嗯？
他們怎麼一個比一個會玩？
【……盜竊技術與時俱進，但寶庫建設技術也一直在進步，九國都用自己途徑的仙術，發展出獨特的寶庫……】
【……我們丹國研發出獨特的寶庫草，擁有認證、防禦、自毀三大功能……】
哦？
【……青月丹宮的三十座倉庫，都安裝了寶庫草，嚴密防護，萬無一失……】
這麼慎重？
【……還有三百座倉庫，裡面的東西不如寶庫草值錢，就先算了……】
白墨放下石板，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
深深的土坑裡。
剛挖出的牆壁，剛被扒乾淨泥土。
圈圈胡、白耳朵，兩隻狐狸都呆住。
“嚶嚶嚶？”
“嗷嗷嗷？”
它們看向長在牆壁的一顆眼睛。
這是什麼？
這顆眼睛碗口大小，生長在牆上，眼後生出密密麻麻的藤蔓，扎入到牆壁裡面，把身後的石門糊死。
這顆眼略有些渾濁，似乎剛睡醒，看向遠方，懵懵懂懂。
“嚶嚶嚶，嗷嗷？”
“嗷嗷嚶嚶？”
兩隻狐狸看到石牆上的壁畫，狐言狐語討論。
壁畫很簡單，勉強還可以辨認出，是一個小人兒，站在這眼睛前，眼睛便幫它開門。
圈圈胡湊到這眼睛前面，摘下頭盔，露出毛絨絨、胖乎乎的狐狸臉，咧嘴一笑。
“嚶嚶嚶！”
給個面子，開個門！
回頭哥把你移到藥田去，天天有肥料吃！
卻見這眼球轉了兩圈，看清圈圈胡的臉，竟然開始顫抖，彷彿生氣了！竟然瞳孔收縮！
……
青銅大殿裡。
白墨在倆徒弟陪同下，繼續閱讀文獻。
【……寶庫草用藤蔓籠罩整個倉庫，只在門口留有一顆識別之眼，看到正確的那一張臉時，便會打開石門】
【如果看到錯誤的臉，便會啓動防禦姿態】
【如果察覺到寶庫被強行進入，將開啓自毀】
【這是天宮耗費巨大人力物力，又有一番機緣巧合，才最終培育成的奇草，可以辨別人皮面具，易容術，人臉雕塑，雙胞胎，符畫虹膜……】
白墨咂咂嘴。
這技術……好像很牛逼。
但真的需要很高成本麼？
他皺皺眉頭，思索一番。
“哦，對了，古仙都不懂植物神經學，那確確實實，要多花些成本的。”【寶庫草的自毀程序非常強大，能夠瞬間攪爛倉庫裡所有……】
“嗯？”
……
土坑裡。
圈圈胡和白耳朵面面相覷。
它們看到，牆壁上這顆眼睛怒目圓瞪，糊死石門的藤蔓，也更粗壯了些！
圈圈胡也生氣了，腮幫子氣鼓鼓！
“嗷！”
仙氣藤甲在身，就算那些序列七的兇徒，也不敢和它瞪眼！
狐狸也是有脾氣的！
它當即伸出狐爪，要強拆這石門。
卻被旁邊的白耳朵攔住。
“嚶嚶嚶！”
……不能衝動！
再和這草商量商量！
它好歹在地下活過了千萬年，不是一般的草。
再給它個機會，給它個加入狐狸山，爲狐狸山發光發熱的機會！
兩隻狐狸交頭接耳，商量一番，“嗖嗖”跳出洞去。
不多時候，又拎着大桶小桶跳了回來。
白耳朵笑眯眯，唱紅臉。
“嚶嚶嚶，嗷嗷嗷嗷！”
它舉起狐爪裡拎的一桶肥料，湊上前，給這寶庫草聞一聞。
只要打開這扇門，加入狐狸山，以後肥料大大的有！把你養胖胖的！
圈圈胡瞪着眼，唱白臉。
“嗷嗷嗷，嚶嚶嗷嗷！”
它舉起狐爪裡拎得另一桶藥，湊上前，給這寶庫草聞一聞。
這桶藥，專治各種不聽話的雜草！
是狐狸山最兇的產品，其名……百草哭！
圈圈胡伸出爪子，滿臉壞笑。
“嚶嚶，嗷嗷嗷！”
就算沒有百草哭，你也掂量掂量狐哥這砂鍋大的爪子！
捏你這眼球，狐哥一爪一個！
旁邊白耳朵略有點疑惑……有這麼小的砂鍋麼？
圈圈胡給它擠擠眼，使眼色。
砂鍋大小的事情不重要，先放一放，重要的是先把場子鎮住！
……
青銅大殿裡。
白墨摩挲着一塊銅板，繼續閱讀。
【……事實上，青月丹宮遭賊很少很少，甚至幾乎沒有過】
【一方面，君侯執掌天條時，殺戮千年，創下偌大威名】
【另一方面，丹宮沒有太多值錢的東西，大盜都看不太上我們】
“哦……”
白墨懂了。
君侯太兇，丹宮太窮。
對大盜們來說，青月丹宮屬於風險遠超收益的垃圾地盤。
【但君侯未雨綢繆，說丹宮今日固窮，但終有崛起之日，還是從天宮買來三十套寶庫草，並且用她自己的臉作爲鑰匙】
【普天之下，除她之外，無人能打開這三十座寶庫】
【曾有人看到她半夜偷偷出入寶庫，不知往裡面藏了什麼】
嗯？
這女人，該不會是爲了藏住自己的什麼秘密，纔買下這些寶庫草的？
……
深坑裡，寶庫前，寶庫草背靠石門，怒目圓瞪！
白耳朵挖起一勺肥料。
“嚶嚶嚶！”
圈圈胡挖起一勺百草哭。
“嗷嗷嗷！”
開門還是不開？
敬酒還是罰酒？
但這寶庫草，赫然油鹽不進！
看圈圈胡和白耳朵耍寶半天，甚至觸發了它的防禦機制，讓它將一根根藤蔓如蛇探洞般，深入到寶庫牆壁裡，將寶庫完全包覆！
看圈圈胡爪裡那勺百草哭，感受到那危險氣息，它甚至把藤蔓伸到寶庫內部，攥住了一樁樁寶物！
“嗷？”
“嚶？”
圈圈胡和白耳朵，都鬱悶了。
這玩意兒怎麼不識好歹呢？
它們兩個倒也沒打算真動粗。畢竟，這仙草看起來還有點值錢。不能因爲自己的情緒，就損壞狐狸山的財產。
沒錯，不知何時，這仙草已經被歸爲狐狸山財產了。
它們小心收好肥料和百草哭，準備先休息一下，等師父來。
但是……
“嗷？”
圈圈胡突然察覺，青銅面具縮在旁邊角落裡，面朝黃土，不敢露臉，好像不太對勁？
……
刷……
汽車停到土坑旁邊。
一堆狐狸徒弟的圍觀下，白墨走下汽車，向着土坑探頭。
便聽坑裡狐言狐語，嚶嚶嗷嗷。
仔細看，原來是圈圈胡和白耳朵，正捧着青銅面具，比比劃劃，眉開眼笑，一頓亂吹！
“它們在說什麼？”
白墨稍微看了一會兒，大概看明白，這是在表達……表達狐狸山對青月君侯的敬仰和尊重？
表達君侯之前留下的文獻，把狐狸山都鎮住了？
白墨正要出手，便見那青銅面具被吹得醺醺然，飄到寶庫草眼球前面。
面具五官面容發生變化，眼睛變大，鼻樑變挺，嘴脣變精緻，臉蛋兒亦變出分明輪廓……雖然是青銅材質，雖然只是面具，但就這五官輪廓，似乎就已經完美，已經有驚世容顏，足以驚豔千萬年！
寶庫草瞳孔放大，又驚，又喜，甚至泫然欲泣，彷彿沒想到，在千萬年後，還可再看到這張臉。
轟……隆隆……
悶響聲中，大地震動，土屑簌簌而落，寶庫石門洞開，露出裡面一片黑漆漆！
圈圈胡和白耳朵頓時歡呼。
“嚶嚶嚶！”
“嗷嗷嗷！”
圈圈胡一爪子，把擋路的面具甩到地上。
白耳朵緊隨其後，踩着面具，衝進寶庫。
雖然寶庫裡黑漆漆的，但它們都不怕！
師父就在外面，有啥好怕的！
狐狸們齊刷刷跳下洞，一個個衝進寶庫裡面去！
一次次把想要爬起來的青銅面具重新踩進泥土裡！
在寶庫裡開開心心，轉圈跳舞！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這一次沒有依賴師父，它們用自己的智慧，打開了寶庫！它們又驕傲又開心！
白墨跳下土坑，“別太過分，寶庫不止這一個，一共有三十個，你們……”
狐狸都是很狡猾的，瞬間明白了師父的意思！
圈圈胡轉圈跳舞，轉到面具跟前，不動聲色，彎腰“刷”的把面具撈起來，舉着它搖搖晃晃跳舞！
現在，這面具也是狐狸山一分子！
那當然要和它們一起開心，一起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