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涼涼。
今晚操場的活動被提前取消，學生們三五成羣，回去宿舍。
一邊走，一邊吐槽。
“西大的食堂，到底咋回事啊？”
“今天沒了羊排，明天沒了熟食。”
“吃個羊肉泡饃，還把肚子給吃壞了？”
“是不是後廚碗沒刷乾淨，有洗潔精殘留？”
仙草實驗班亦解散。
吳輕芸和白墨一起離開操場。
兩人也挺熟了，但都不太愛說話。
到操場出口，兩棟方方正正的建築，便是廁所。
此時隱約能聽到裡面“劈里啪啦”，像是在放鞭炮。
外面則排了長長的隊伍，一個個捂着肚子，面色驚慌，等待排隊蹲坑。
時而有人滿臉菜色，顫顫巍巍走裡面走出來，像是拉虛了。
白墨看到萬博城，這小子走出廁所門，搖搖晃晃，眼神迷茫，一臉虛脫，全然不復剛剛的咄咄逼人。
白墨咧嘴一笑。
突然看到，萬博城走着走着路，擺出個奇怪的姿勢……兩腿羅圈，兩手舉過頭頂。像個猩猩。甚至擡起頭，張開嘴，在模仿猩猩叫。
但很快恢復正常，繼續走路。似乎擺這姿勢，都是下意識行爲，他自己也沒注意到。
“唉？
“這小子什麼毛病？
“有學猩猩的怪癖？”
白墨皺皺眉頭。
又看到相鄰的女廁，副班長蘭芳芳，同樣一臉虛脫，搖搖晃晃走出來。
看到蘭芳芳沒走幾步，同樣兩腿羅圈，兩手舉過頭頂，擺出個大猩猩姿勢。但轉瞬恢復正常。甚至她自己，也沒注意到自己的動作姿勢。
“唉？”
萬博城沙雕一點，可以理解。
但蘭芳芳是女孩兒，不太可能喜歡大猩猩吧？
白墨正奇怪，突然聽到旁邊車響。
原來是幾臺醫務室的麪包車，緊急停在廁所旁邊，停在路燈下，擺開小桌子，坐了醫護人員。
“大家都來，領一下止瀉藥！
“也喝一下糖鹽水，補充電解質。
“有哪位同學，方便去取個糞便樣本？棉籤蘸一下就行。”
萬博城坐到小桌子前，接受醫生診治。
這醫生走中醫路線的，掰扯着萬伯誠的臉，看看這，看看那，掐開他的嘴看看喉嚨，看看舌頭。問幾個問題，又把把脈。最後得出結論。
“應該沒差。
“就是吃了不新鮮的羊肉，導致腹瀉。
“吃完止瀉藥，休養一下就好了。
“爲了以防萬一，你再上車去，做個腸胃鏡吧。”
萬博城暗罵一聲倒黴！
旁邊很多同學看熱鬧。
其中就有白墨，此時站在人羣中，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實則神識如同無形觸角，已然去到萬博城的身體，追着萬博城，進入麪包車裡，對他進行細緻的探查……這一番探查，萬博城名副其實沒了隱私。
不但衣服裡面，甚至皮膚裡面，肌肉裡面，都被白墨看了個精光！
腸胃鏡只能看腸胃裡面，神識確看遍他體內每一個角落！
實則白墨也不想看……怪噁心的！
“老天奶奶，他腸道壁上還有肉絲？
“是羊肉泡饃的肉絲？”
白墨撇撇嘴。
腸胃鏡也看到這肉絲，沒感覺異常，繼續探下去。
但……
“唉？”
白墨皺皺眉頭，赫然發現，這根肉絲，並非是貼在腸道壁，而是……生長了進去，在腸胃壁裡紮根！
燉熟的羊肉，肉絲怎會生長進腸道壁？
果然有問題麼？
這是什麼仙術？
是哪家動的手？
對一羣學生動手，鬧出如此大動靜，意欲何爲？
白墨神識繼續探查，發現這肉絲扎入萬博城腸壁，如樹木根系般，不停蜿蜒、分叉，在他腸胃裡越扎越深。至於說具體的效果……
“反向吸收？”
腸胃壁，本是人體吸收營養的地方。
但這紮根的肉絲，卻能反向把人體內的營養吸回來，吸回腸胃中？
圍觀的學生們議論紛紛。
“西大的食堂還能不能好了？”
“這次一定要給我們個說法。”
“我的天啊，好想去食堂後廚看看。”
議論紛紛中，白墨思緒紛亂，回想自己看過的文獻，學過的知識，一點一點推斷，一點一點抽絲剝繭，推演事情的真相。再聯繫西州大學最近發生的事情，他慢慢明白過來。
“這是……人體花瓶仙術中的一個步驟？
“洗瓶子？
“萬博城剛剛擺出的動作，不是在模仿大猩猩。而是受到這洗瓶術的影響，潛意識裡，把自己當成了一個藥瓶子？”
人體花瓶，即是用人的身體種植仙草。種出的仙草，可能會帶有奇怪的副作用……但種植速度快，成藥效果好。
至於萬博城中的這仙術，白墨推測，是在洗瓶子！是要把人體內不適合種藥的元素，多餘的元素，全都給洗出來，讓人體恢復最初始狀態！
狐狸山上，相關文獻不多。白墨瞭解有限。今日見到這洗瓶術，也算開了眼界。
萬博城從麪包車上走下來，搖搖晃晃，眼神迷離，無精打采。
下意識的，又羅圈腿，舉雙手，仰起頭，張開嘴，把自己擺成個花瓶。
周圍的同學們紛紛驚奇。
有認識他的，立刻出聲。
“老萬，你怎麼了？”
萬博城恍然驚醒。
“哦，哦，沒怎麼。”
他就是覺得，正常走路怪不舒服。剛剛那個姿勢，反而很舒服的樣子。
白墨皺皺眉頭。
這洗瓶術的效果很霸道。如果不盡快處理，只怕這一羣同學，將來都要變成行屍走肉般的人體花瓶！
白墨思慮一番，大概明白，又是黑暗之王那廝搞的幺蛾子。也猜出他想要什麼。
上次被罵的仇，還沒報呢。站在這紛亂的操場邊，站在人羣裡，吹着冷冷夜風，白墨心中沉吟。
“這一次，試試看，能不能乾脆做個了結？”
他的神識去往狐狸山。
去往倉庫，去往正在打掃衛生的白臉蛋兒的耳朵裡。
“帶上十三號除草劑……”
……
“嗷嗷嗷~
“嚶嚶嚶~”
倉庫裡，一排排貨架之間，白臉蛋兒掄着掃帚，正一邊哼哼，一邊打掃灰塵。
突然，聽見師父的聲音，白臉蛋兒瞬間身體僵住，耳朵豎起，老老實實聽清每一個字。
“帶上十三號除草劑，和針對仙武的四號藥湯，還有夢境草花盆裡一點點土，準備來現世。”
白臉蛋兒當即扔了掃帚，衝向除草劑貨架，從最低下一排的桶裡，盛了一小瓶除草劑。
又跑向倉庫最深處，穿過藥材區，穿過仙器儲雪區，來到一堵紅色小門門外。
這紅色小門裡，收藏了狐狸山最重要的戰略儲備！
師父常常會更新裡面的東西，常常把更厲害的藥湯放進去，把落後了的藥湯取出來。
至於針對仙武的四號藥湯，前些天剛剛取出來，就在紅門門外的櫃子上。
白臉蛋兒湊到櫃子前，打開櫃門，從第三排第一格，取了一瓶。
……
西州大學，操場外。
不鏽鋼桶裡，糖鹽水尚且溫熱。
萬博城用湯勺探進桶裡，要盛一杯出來。
夜色深深，他沒看到的是，不鏽鋼桶邊，白臉蛋兒穿着隱身斗篷，正偷偷往桶裡傾倒藥湯。兩種藥湯，都是透明無色無味液體，順着不鏽鋼桶的銅壁流下去，流進這糖鹽水中。
萬博城盛了一杯，“咕嘟咕嘟”喝下去，頓時覺得，腸胃暖呼呼。
“呼……”
他吐出口氣，感覺身體好了許多。
便在此時，他肚子“咕嚕嚕”又響起來！
“臥槽！”
他捂着肚子，再次衝向廁所！
……
白臉蛋兒把兩個空瓶，放在斜挎的小挎包裡，穿着隱身斗篷，輕巧跳入人羣中，跳到師父肩膀上。
身體蹭蹭師父的腦袋，尾巴搖晃，笑得眉眼彎彎。
白墨亦咧嘴一笑。
除草劑加入糖鹽水，也會在空氣裡彌散開，中招的同學都沒妨礙了，再拉一次肚子，把體內的“肉絲”拉出來，便徹底安全。
針對仙武的藥，也已經佈置到位，只等黑暗之王願者上鉤！
……
西州大學的公廁，今晚收穫大豐收。
一直折騰到很晚，才送走一個個虛脫的學生，徹底歇業。
待到下半夜，黎明之前，又有拉糞車前來，打開路邊井蓋，抽走公廁積攢的糞便。大學裡每天都是這樣，無甚奇怪之處。
刷……
刷……
一臺臺拉糞車，抽走糞便，帶着糞便，趁着夜深人靜，離開校園大門，駛入馬路。
只是今天，這些車沒有按照正常路線走，反而七拐八拐，去了郊外，去到城鄉結合部，去到一處新修的廠房。
刷……
刷……
一臺臺拉糞車停下。
等待他們的，是一道高高瘦瘦人影，穿着衛衣，戴着兜帽。
拉糞車司機們，紛紛下車。
“老闆，貨我們帶來了！
“說好的尾款呢？”
“您現在結賬不？”
高高瘦瘦人影，摘下兜帽，露出笑容，露出一張乾癟癲狂的臉，正是毒師王鱷！
他掏出手機。
“來來來，兄弟們，掃碼付款！
“但是，還得麻煩你們，想個辦法，把貨給我卸到裡面去。”
毒師王鱷一邊付款，一邊指指身後。卻見廠房大棚裡，陰影之下，赫然是一尊青銅丹爐！
“幫我把貨，都給卸到那爐子裡。”
此時月已西垂，夜黑風高。拉糞車司機們都覺得詭異，但看在錢的份兒上，還是大着膽子答應！
毒師王鱷察覺到他們害怕，不由得露出苦笑。
司機們怕，他王鱷也怕！
若不是因爲黑暗之王的命令，他纔不來西州市！
萬一被那位發現，豈不隨手就把他捏死？
“我能活到現在還不死，大概那位幕後boss，真的沒發覺貓膩。
“嘿嘿。
“但願能成功吧！”
他擡頭看了眼天穹。
便見夜色深黑，孤星了了。
他沒看到的是，孤星之下，流雲之上，火蟾蜍氣球正靜靜漂浮，蛤蟆眼看下來。
……
青銅大殿裡，白墨手肘撐在青銅桌案上，一手托腮，意態悠閒，嘴角含笑，看着白霧中的畫面。
“這種招兒都能想出來……黑暗之王對自己挺狠的。
“嘿嘿嘿嘿。”
前來送藥的白腳趾和大鼻頭，放下藥材，跑來鑽到師父懷裡。
“嚶嚶嚶！”
“嗷嗷嗷！”
……啥事情這麼樂呵？它們也想知道。
白墨抿嘴一笑。
“你們聽說過老八麼？”
……
夜色消散，月落日升。
西州市度過早高峰，馬路上的車輛稍微少了一些。
郊外城鄉結合部，一臺不起眼的黑色轎車，悄悄開出來，匯入馬路車流中。
開車的正是王鱷！
副駕駛上，有個可樂瓶子。
瓶子裡，則裝了大半瓶透明液體。
這正是從糞便中提煉出來的，黑暗之王想要的東西！
這液體中，時而閃爍五色霞光，小小瓶子，方寸之間，霞光卻變幻無窮，儀態萬千。王鱷看一眼，都覺得眼暈。
“沒錯了，這是從未見過的東西！
“位格肯定很高！
“黑暗之王要的，學生們體內的高位格元素，就是這個！”
他深吸口氣，一腳離合踩下，給轎車推上最高檔，又一腳油門狠踩，在發動機轟鳴中，駕馭轎車，衝出西州市！
……
狐狸山上已經入夜。
宿舍大殿裡，白墨坐在牀頭，思考剛看到的這一招“洗瓶術”。
“這一招……有點東西啊。”
看過這個，關於人體花瓶種藥術的很多知識，頓時都被承上啓下，連接起來。白墨以往不懂的地方，似是而非的地方，心中都恍然明白。
“人體，果然是天然的花瓶。”
儘管用不上，但知識無罪。
白墨膝上放着筆記本電腦，劈里啪啦敲鍵盤，將自己剛學到的知識整理後，錄入進去。
擡起頭看看大殿裡，幾百個徒弟，擺成方陣，在跟星星肚學八極拳，學貼山靠。
它們有的找來青銅燈樹，有的找來大石頭，有的找來些殘破雕塑，正學着星星肚，用肩肘撞上去！
“嗷！”
有些武道天分強，學的有模有樣。
“嗷！”
有些和星星肚一樣，都是武道學渣。練貼山靠，練的像狗熊蹭樹，像狗熊撓癢癢。
白墨偷偷笑，繼續看着筆記本，總結自己的知識。
一邊寫，他突然發覺，王鱷這套東西，似乎還有可挖掘空間？
“人體可以種藥，可以當花瓶。
“那是不是，也可以當鼎爐，可以拿來煉藥？”
他皺着眉頭，思前想後，越發覺得，這很有可能！
“可惜了，這是王鱷山門的文獻，狐狸山沒有。
“且再等等！”
這個邏輯有點點繞，大家感覺咋樣？黑暗之王的算盤，白墨的將計就計，大家能盤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