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之上,羽絕冷喝之聲傳出,羽逍卻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周身元氣排布而開,腳下流水匯聚在一處,化作一面湖泊,只見這湖泊水面平如玉鏡。
隨即他踏在這水鏡上,倒映出他的面容來,不禁輕輕一嘆道:“果然是奴才相啊。”再看向羽絕,問道:“三哥怎會懷疑我了?當日在幽王闕與二哥交手的還有尤家的上任大長老啊。”
羽逍這話一出口,尤家的現任家主尤辭面色陡然一變,問身旁的老者道:“三叔,他不是因暗中勾結神府幻族,被逐出家族了嗎?又怎敢在二爺面前露面?”
這老者苦笑道:“此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二哥當年就已是渡虛三重的修爲,如今只怕是因爲修爲增長了,纔敢出來吧。”
尤辭眉頭微皺,突然向老者耳語幾句,老者點了點頭,身形踏空而去……
這時羽絕眼中殺氣幾乎化作實質,向羽逍道:“你既然承認了無定宗主的身份,那麼與幻族的關係也不會否認吧?”
羽逍點了點頭,情知既然顯露了無定宗武學,那麼一切否認都已徒勞,於是便點了點頭。羽絕又問道:“那南宮琬……”
“南宮琬之事確實是我設的局,但她並非是我殺的……”羽逍見羽絕眼中有一股悲意,便想到是要問南宮琬之事,於是接着說道:“我本意是要讓南宮羣怨恨上羽家,但並不需要擊殺南宮琬,畢竟她半死不活的狀態可以讓你們兩家都分出心神……”
“便如同輕瑤一般,是吧?”羽絕踏上一步,面上依舊殺氣騰騰,說道:“那輕瑤身上之毒是你下的,你不會否認吧?”
羽逍沉默片刻,隨即點了點頭。
“好。”羽絕見他點頭默認,隨即冷聲道:“既然話已說開,那也不必藏着掖着了。這些年你的作爲我都已查了一遍,大致瞭解了,只是還有兩件事尚且疑惑。南宮琬與我約定之事,你是如何知道的?這件事即便族中我也從未告知任何人。其二,輕瑤身上之毒究竟是什麼毒,如何解法?”
羽逍搖頭一笑道:“毒再厲害,也解開的那一天,此事三哥不必問我。至於南宮琬之事,三哥似乎忘了當年與你競爭的一人。”
“陽澤?”羽絕細想片刻,突然心頭一震,說道:“不可能!”
羽逍暗暗搖頭,說道:“真假也罷,我言盡於此,三哥若是不信,那我也沒辦法。”當下他整了整衣袖,周身雲氣繚繞,就要飛離而去。
但羽絕心念轉動得極快,暗道:“這些都是他的一面之辭,須得慢慢查證,哪能容得他離去?何況如今陽家態度曖昧不清,伏神重現塵寰,他立場究竟如何,更要留下再說!”
當下羽絕眉頭微蹙,冷喝道:“羽家豈是你說走就走,先留下遙皇劍印再說!”這時只見他一掌按下,掌印有十丈大小。
羽逍搖頭道:“遙皇劍印尚且對我有些作用,還不能還你。”他手中掐定印訣,低喝一聲。身形便化作百丈大小,乃是一個身着青袍的形象。
原來這形象乃是無定宗秘傳武學所化的法象金身,喚作“玉風相”。
羽絕驚咦一聲,完全不曾料到他竟未修煉羽家四門鎮族武學的法象。當下略一皺眉,暗道:“如此一來,先前所有預想對付他的手段都不能用了……”
“坎宮起,黑水河!”正在羽絕皺眉沉吟之間,突然羽逍印訣一變,腳下湖面之中引出一條黑色大河,河水滾滾而起。
羽絕暗罵一聲:“該死,連上官世家的武學也被他偷學到了。”當下身形一挺,也化作了百丈規模,再將一劍插在虛空中,打出符印。隨即印法當中涌出十萬將士的虛幻身影,登時虛空之上都是一片戰鼓巨響。
“龍絕印法的十萬戰魂?”羽逍面色微沉,再見羽絕袍袖一揮,陣圖鋪展而開,只見空中都是一片血色,地上血流漂杵,屍疊如山。
雖情知眼前都是幻象,但十萬大軍的威懾卻也無法無視。當下羽逍手指在腳下湖泊中一指,湖水裡涌出一座水晶宮,約有千丈高下。宮內龍嘯隱隱,身後便現出虛幻的萬丈龍影。
隱在雲端之上的凌蒼見了,不禁嘖嘖一嘆道:“這門武學乃是東海龍族唯一與‘紫印雷罡法’相媲美的‘水宮龍王相’吧?這小子的手段厲害得很吶,連龍族武學都能弄到手。”
羽賦點了點頭,面色複雜地望下方的羽逍,忍不住搖頭一嘆,問道:“瑤兒的毒解得怎麼樣了?”
凌蒼道:“不必擔心,如今她意識已甦醒了幾分,但功法荒廢了這許多年,須要重新再修煉一番,才能出來。”
羽賦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去看看她吧。他的事情讓他們兩人去處置,如果……可以的話……不必殺他,畢竟……”但說到此處,卻突然長長一嘆。
凌蒼望着虛空道:“我想你沒時間離開了……”
羽賦一愕,靈識撒放而出,過不多時,面色便是一沉,說道:“他這是來報仇的?”
凌蒼道:“只怕不止,如今你們祭典剛結束,十二祭鼎之內究竟發生了何事,我想這纔是他感興趣的。”
羽賦眉頭微皺片刻,便傳音羽傑道:“讓軒兒、妍兒,秦家、司徒家的小女娃,以及八族晚輩都離去,記住,尤其軒兒、妍兒不準有失!”
羽傑一怔,他的靈識也放向虛空中,但隱在虛空中的玄策上衛早被伏神的氣息籠罩,他如何能感應出來?
但羽賦所言,他也不敢違背。於是來到羽軒身旁,正要動手扭曲空間,卻突覺空間彷彿已成爲一塊鋼板,符印竟然打不進去。
羽傑面色微變,袍袖一拂,混元護的混元靈光便將四人籠罩而去。
羽心妍問道:“爹爹,這是?”
羽傑沉聲道:“等等隨機應變!”說罷,他身形一閃,幾乎以縮地成寸的手段來到八大家族的族長身旁。
羽軒略一皺眉,催動領悟到的一點空間術法,隨即說道:“曾聽老師說起有人能指地成鋼,難道這化虛空爲‘鋼’也是存在的?”
二女微蹙柳眉,沉吟不答。隨即羽軒看向閉目沉神的秦雪涵,在她身上便感應了一股熟悉的波動,自忖道:“當年陛下曾說過,祖脈之氣只剩下了兩道,一道爲我重塑了神魂,而另一道莫不成他並未帶在身上?”
司徒靜見他面色一連變化了幾次,問道:“怎麼了?”
羽軒強笑地搖了搖頭。
這時空中又傳來了一聲巨響,那水晶宮微顫了幾顫,萬丈龍影已是愈發虛幻了。羽逍長嘆一聲道:“三哥若能接下我這一招,我便自己去陰罪獄受罰!”
羽絕手持長劍,重重地喘了幾口氣。他一劍斜指,劍尖立時疊了三十九重符印,引出一道血紅劍罡來。
這劍罡一出,周遭的殺伐之氣便濃重了幾分,而這殺伐之氣不僅有威懾之效,更能直傷神魂,令人陷於殺戮之中,不能自拔。
但一來羽逍修爲並不遜色於他,心志更是堅韌。當下只見羽逍周身霧氣漸濃,跟着身後龍影飛來,他便身化霧氣進入龍影之中。隨即龍影的身軀愈發凝實,化作玉龍模樣,兩隻眼瞳裡光華灼灼。
這時羽絕清嘯而起,一聲喝令,那十萬戰魂紛紛涌入劍罡之中,將劍罡化作深紅顏色,一股血氣直衝牛鬥。
隨即羽絕一劍劈下,血色劍光如匹練一般,化有百丈大小,只在虛空中一劃,空間猛然一顫。
但劍光只切斷玉龍一對龍角,在玉龍長嘯聲中,與龍首撞在一處,這時,便是轟然巨響……
兩道身影倒飛而出,那十萬戰魂所化的陣圖消散而去……
羽逍的身形停在水晶宮前,緩緩吐了一口濁氣。他扶在宮門的玉階上,看向羽絕,正要說話,卻突覺一股威壓瀰漫在頭頂之上。
羽逍看得分明,見是一羣黑甲將士,而這將士身前站着一人,正是幻族族長幻銘。幻銘笑道:“逍兄辛苦,餘下的事情由我來料理便成。”
羽逍面色微沉,冷聲道:“幻銘族長這是何意?你我可有過約定,只幫你對付陽家與鯤鵬一族,但你今日大張旗鼓前來,可是有些不符合這約定啊。”
幻銘笑道:“我等神府遺族也並非嗜殺之人,只需向羽老族長借一物,只要老族長同意出借,我等立刻就走。”
羽逍眉頭微皺,剛欲說話,空間中便走出一人,赫然便是羽賦,說道:“借何物?”
幻銘微微一驚,但仍是躬身道:“正是十二祭鼎!”
羽賦一笑道:“在我面前敢說這話,倒是好膽氣。但你自問,憑你有資格與我叫陣嗎?”說罷,他袍袖略一拂動,這時虛空之上萬千白色翎羽緩緩飄落,如飛雪一般,映襯着羽賦的形象,只見他一步步走來,當真如天外謫仙一般。
幻銘這時額頭汗珠滾滾,見羽賦一步步逼近,手中符印正要打出,突然空間陡然一凝,羽賦的身形便停在七尺之外。
羽賦不禁一嘆,袍袖拂開,萬千翎羽涌入空間之中,便如同細沙入海,驚不起一絲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