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康死了？
饒是洛封，這一刻也有些失神。
他的手下意識抓緊了走廊窗口的邊沿，通過大體的外形特徵及穿着辨認，他基本能確定此時躺在酒店大樓外面地上的那具屍體就是戴康本人。
緩緩做了次深呼吸後，洛封就探出頭去望向上方。
不出意外，平整的樓體什麼特別之處都沒有，他甚至沒能看見往上任何一層的窗戶向外敞開。
若是他的記憶沒出錯，戴康應該就是從五樓的窗口掉到了那片水泥地上。
之所以要用“掉”這個字眼，那是因爲，眼下連洛封都無法判斷，戴康究竟是死於意外，還是他殺。
大約在十幾分鍾前，他還看見這個人活生生地出現在宴會廳裡，同酒店裡的其他人一樣，在聽李半博那場毫無意義的“演講”。
而在十幾分鍾後的現在，這人卻墜亡在了他的眼前。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忍不住擡手揉了揉太陽穴，洛封纔回頭問尚未回神的沈和華等人：“剛纔是什麼情況？”
“剛纔那個叔叔直接從樓上掉下來了。”
沒想到在衆人中間，最爲冷靜的人居然是始終沒吭過聲的吳勝男。
她仰起小臉來，用那雙貌似純真的眼睛和洛封對視片刻，然後就平靜地擡手指指窗外，補充說：“因爲什麼聲音都沒聽見，我們剛剛都被嚇了一跳。”
“什麼聲音都沒聽見？”洛封皺起眉頭。
“對。”
“那他大概是以什麼樣的姿勢掉下去？”
“太快了，沒看清楚。”吳勝男很有條理地一一回答洛封的問題，她好像知道洛封想問什麼，直接輕聲說，“但大哥哥你自己看一看，應該就知道了。”
自己看一看？洛封稍作思考也明白了吳勝男的意思。
他之前就注意到了戴康的屍體是呈正面向上的狀態，先不管戴康在墜樓前是否已經身亡，以這樣的姿勢從五樓掉下來，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戴康是被人丟下去的可能性。
問題是，動手的人會是誰？
洛封從未忘記過第一次碰到戴康時留下來的深刻印象。
這傢伙本身具備的格鬥能力足以使他成爲酒店裡遊戲參與者當中的佼佼者，除非是幾人協力，否則很難單獨制服他纔對。
也就是說，動手的人大機率是李半博那夥人。
可是李半博他們真會這麼迫不及待嗎？洛封都不知道目前宴會廳裡那場無聊的會議是不是已經開完了。
疑惑在心裡滋生，很快驅散了初時遭遇變故的震驚和那一絲絲複雜的心情。
洛封想到了很多事情，他來不及仔細考慮，對止水囑咐說：“你先去樓下看看情況吧。我準備去看看其他被點到名的人怎麼樣了。”
在這家酒店裡，死亡很像是種傳染病，這是這幾天裡，洛封最大的感受。
在戴康之後，第二輪名單上的人一般就會在短時間內接二連三地死去。
止水沒對洛封的安排提出異議，很乾脆地帶上鸚鵡，轉身離去。
沈和華顯然也意識到了殺戮的再次來臨，她很緊張地護住了小女兒，問洛封：“那羅先生……我們，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洛封扭頭環視在場的幾個人，便說：“你們先各自回房間吧。這一輪你們基本都沒在名單上，待在房間裡應該還能保證安全。”
話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目光落到被媽媽摟住的鄭素身上。
小丫頭衝他懵懂地眨動眼睛，旋即又咧嘴笑起來。
洛封的內心被觸動了一下。
他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是歎口氣說：“小素的話……先讓她跟在我身邊吧。”
沈和華立即大喜過望，向洛封連連鞠躬致謝。
接下去洛封沒打算閒在客房裡，然而沈和華同樣十分希望女兒能被洛封帶在身邊。
有他看護，鄭素的安全就幾乎可以說是有了百分百的保障。
洛封也不清楚他這麼做對不對，他的心意還很混亂，一方面是不忍，一方面是冰冷的理智。
但在牽起鄭素的小手後，他的內心就由衷放鬆下來。
在一羣人各自分頭前，洛封還特意駐足，多看了兩眼被黃細哥帶走的吳勝男。
其實今天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吳勝男開口說話。
吳勝男的聲音沒什麼特殊，聽上去卻格外有種成熟感。
彷彿那小小的身軀裡，藏了個大人的靈魂。
知道一些黃細哥兩人背景的洛封對此感到心緒莫名。
他沒過多糾結這事，當即就抱起鄭素，往五樓走去。
戴康死了，那鄂白呢？
在洛封看來，戴康和鄂白兩個人的關係相當奇怪。
他們倆明明一個是脅迫者、一個是被脅迫者，偏偏在外人眼裡，他們之間又沒有那種緊繃的氣氛。
雖然鄂白之前在洛封面前表現出對戴康的恐懼和厭惡，但洛封卻認爲這倆人的關係並不是那樣簡單。
收留一個癮君子不是個容易的決定，更別說戴康還爲了鄂白殺了程錦瑩。
鄂白若僅僅是戴康隨手拾來的一件“工具”，這並不能說通兩人之間發生的一些事。
所以，洛封很想知道鄂白當前的情況如何。
他沒花多長時間就來到了五樓，戴康的死暫時還沒被太多人發現，五樓的走廊裡靜悄悄一片。
洛封放輕腳步地走到了506號附近。
他看到了戴康兩人的房門敞開，對面的那個窗口卻關得很嚴實。
爲免小孩子見到什麼不好的畫面，在走進房間前，洛封在鄭素嘟起嘴的小表情中，先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等他走入房間後，出現的畫面既讓他沉默，也讓他慶幸方纔的決定。
鄂白也死了。
死因是插在他心口上的那把刀。
案件再一次和蒲正南的筆記完美契合上了。
洛封環顧四周，沒發現有人搏鬥過的痕跡，鄂白垂頭坐在椅子上的死狀也非常安詳。
整個現場看上去更偏向於自殺。
但洛封很在意的一點是……鄂白死時面朝的方向正對門口，也就是相當於看着戴康掉下去的窗口。
那麼，這兩人之中，到底是他看着他死去，還是他看到他死去後，才從那個窗口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