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臺上老師枯燥乏味的解釋着方程式的計算方式,同學們在底下昏昏欲睡的做着筆記,鈴聲響起,醒過來的大家迅速的恢復生氣收拾好書包奔向門外。
“陌陌,今天放學後咱們一起去看胡小裕打球吧。”米白叫住又準備溜走的宋陌,“一起去吧,陌陌,你不去的話就我自己,很沒意思耶~”米白軟聲軟語的哀求着,宋陌躊躇的想了想,還是開口拒絕:“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我可不當電燈泡了,三個人在一起的感覺太怪了。”
米白失望的嘟囔着,“我這幾次找胡小裕,他都在打聽你爲什麼沒來,在做什麼,說來說去也都是在談論你。你如果不去,他肯定也不想見我了。”
宋陌猛的盯着米白:“你跟他說什麼了?”
米白慌忙的連連擺手,“沒有沒有,你表白的事我誰都沒跟誰說。”
宋陌緊張的心安定了些,可仍舊煩躁不堪,聲調微揚,“米白,你如果擔心他喜歡我,就該同意我別參與你們的事,我也不想摻和進來,你明白麼!”
米白眼裡含淚,放開了宋陌:“陌陌,你別生氣,我知道的,你是不想我受傷,但是我就是想去看看他,想和他說話,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歡他,但,但我沒辦法不是麼。你不在的話,他就恨沉默。我沒有你漂亮吸引人……”
宋陌揉着眉心,不悅的拉開凳子坐了下來,打斷她,“米白,你想太多了,我一直這麼個人,暗戀我的人從來沒少過,可我不想再玩兒感情遊戲了。你應該知道的,我這陣子已經夠煩躁了!”
米白想起那晚回到家接到宋陌電話的情景,默默的收起了自己的情緒,“對不起。”
宋陌重新拿起書包向外面走,米白連忙跟上挽着宋陌的手,“陌陌,你去哪裡?”
宋陌慢下來腳步答道:“去圖書館。”
米白點點頭,笑着說:“我不去找他了,我陪你看書去。”
兩人手挽手的走着,米白出奇的沒再談論胡小裕,只是在宋陌盯着手機的時候,擔憂的看着宋陌。自己不該在心裡埋怨陌陌,她真正喜歡誰自己最清楚了,幹什麼要將氣撒在她身上。
米白這樣想着,眼角瞄到一個身影變了臉色,她看向宋陌儘量平靜的說道,“陌陌,那不是吳老師麼。”宋陌立刻擡頭看去,臉色也漸漸激動又轉爲憤怒,握着手機的手越攥越緊,拇指飛快的按鍵撥通電話,緊緊盯着遠處的那對兒攜手相走的背影。
然而手機嘟嘟的聲音一直想着,遠處的身影拿起電話看了一眼又放回兜裡。米白拍拍宋陌的肩膀:“陌陌,不如,我是說,既然已經這樣,不如,就算了吧。”宋陌不甘心的盯着前方,憤然對着米白說:“他不會如意的!”然後丟下米白頭也不回的走了。
原來只要不是我,誰都行。
宋陌一路奔向車站,心裡煩躁不堪,那出雙入對的畫面犟在腦中揮之不去。胸腔中憋着股氣,五臟六腑都攪在一起混着呼出來的氣壓迫着她的耳膜。
宋陌咬着牙喘着氣越跑越快,越跑越覺得丟人,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兒,半閉着眼睛就是不想流下淚來。
沒人在乎她心裡的感受,要麼直接舍掉,要麼勸她放棄,一個個的都當自己在胡鬧。
憑什麼啊,我只不過是喜歡了而已,喜歡學長和喜歡老師,不都是喜歡麼,我到底有什麼錯!
宋陌到家後在玄關處蹬下了鞋子就往樓上跑去,無暇顧及自己的腳步聲是否吵到了一樓佛堂裡唸經的母親,直接躥進了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門風呼啦一下牽動了窗戶,一樓緊靠裡面的佛堂那邊,開着細長條的門縫,透着微弱的燭光,突然一個身影遮擋住了光芒,趴在門縫處露着蒼白的雙眼,在月光下泛着藍白的光。
宋陌靠着門坐在地毯上,光潔的馬尾此時已經變得亂糟糟的,掉落的髮絲摻着眼淚隨着她的喘息而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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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和吳夢清的一切,不由得自嘲的笑出聲來。
宋陌一直覺得自己的生活是一場狗血的鬧劇,她什麼都不缺,但是沒有家。祖爺爺宋志強是生意人,家族龐大金銀不缺,從民國時期就是大家族,英氣逼人手腕強硬,和過去那些男人一樣喜歡花天酒地,宋陌的祖奶奶藝名嫣然,是當時有名花樓的頭牌,委婉動人歌喉綿軟如娟,生於是非之地卻偏偏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引得當時一些紈絝子弟爭相搶奪,風光一時。
而後的故事就不難猜到,癡情郎遇上風塵女,從私奔流浪到後來回國白手起家,雖風光不再卻也並不慘淡,宋家依舊富甲一方,而宋陌就是所謂的富四代。祖奶奶在宋陌十二歲時候病逝,這才從祖宅接到父母這裡,家庭關係和大多豪門一樣混亂。父親是家族老小,揮金如土,愛包二奶。母親成天吃齋唸佛,不問世事,對宋陌更加不管不顧。宋陌心裡的親人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人,就是已不在人世的祖奶奶。
印象中,祖奶奶總是穿着繡着精緻蘇繡的旗袍,畫着現在看來過於濃厚的眼妝,晚期儘管將近百歲,也依舊風光不減當年。宋陌很小的時候想過,將來要成爲像祖奶奶一樣這麼才華出衆的人。
當然,這個想法只堅持到祖奶奶去世,之後的一切都讓宋陌失去了努力的執着。
升上高中宋陌越發的叛逆,與父母聚少離多的日子並不好受,想要引起注意就學着父母不知節儉,鬧事逃課引得老師頻頻叫家長,無奈父母對校方敷衍了事,捐了幾十萬贊助,老師只好象徵性的對宋陌進行思想教育。
其實也並不是真的不想學好,只是一望到頭的日子太過無聊和無力,宋陌心頭長期壓着喘不過氣,想發泄也沒對象,回到家空蕩蕩的。
越發肆無忌憚的宋陌就是在這個時候遇到了吳夢清,一個非常儒雅的語文老師。他與宋陌的同齡人完全不同,不會殷勤,斥責或者鄙視,冷冷淡淡的把她當其他同學一樣,沒有過分寵愛,亦無棄之不顧。會耐心解答宋陌提出的任何刁鑽古怪的問題,會在宋陌被思想教育的頭疼時出面解圍,也會同意收養宋陌無意中撿到的一隻流浪貓。即便身爲班主任,吳夢清對宋陌的耐心也遠遠超過了他該有的本份。
於是,情愫就這樣在正常不過的你來我往中生根發芽了。
宋陌喜歡看吳夢清上課時候帶着酒窩的微笑,吐字清晰聲音洪亮,一字一句從他嘴裡說出來彷彿生得別樣魔力,再枯燥的文言文也變得生動有趣,歷史氣息濃厚。宋陌雖然不好學,卻並非無知,在祖奶奶在世的時候就被教育要多讀書,童年時代看過的書本識過的字比一般成年人都要多。如果不是後來被接回父母家,宋陌一定會出落的如同當年祖奶奶一般才華橫溢。
宋陌欽佩祖奶奶,骨子裡面也更像她,所以對於這個在宋陌眼裡幾近完美的吳老師,讓她第一次嚐到了戀愛的味道。
曾有一次宋陌在空無一人的別墅中高燒不退,意識模糊間給吳夢清打了個電話,吳夢清問清楚地址後就火速趕到,揹着宋陌去了醫院,宋陌醒來的時候手上插着輸液管,因藥水而透涼的小手上覆蓋着吳夢清溫暖而有力的手掌,宋陌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沉淪了。
她開始變得乖巧,希望能從吳夢清那裡得到更多的表揚。宋陌的變化引起了米白的注意,總結性的一字一句的說:“陌陌最近好聽話,愛讀書愛笑,都不像陌陌了,你發生什麼了麼?”一旁的胡小裕趁機插話:“能讓女孩子這麼變化的就只有戀愛吧。”宋陌沒有搭理胡小裕陰陽怪氣的試探,只在事後悄悄對米白說了自己的心事。
作爲朋友來說,米白從不會干涉宋陌的任何決定,只是軟聲軟語的說:“陌陌,你要對自己好點兒。”
可在宋陌眼裡,祖奶奶是自己生活的榜樣,學習,態度,包括愛情。
和吳夢清這段“和諧”的關係持續了半年多,宋陌覺得,對於吳夢清來說,自己是特別的。在得知宋陌父母常年對她不管不顧之後,就經常帶着宋陌一起吃飯,休假時候還會領着宋陌去圖書館看書,偶爾心情好時,也會應宋陌的要求去遊樂場坐雲霄飛車。
宋陌天真的以爲,這個比她大十歲的老師,是有那麼一點兒喜歡她的。
但事與願違,宋陌永遠記得,那天在車站等車的時候,這個事事冷靜處變不驚的吳老師,在她撲向他的懷抱說着我喜歡你的話後落荒而逃的樣子。那一刻宋陌覺得非常難堪,好似面前連續撞倒三個路人跌倒在地的人是自己。
爲人師表和影響仕途,宋陌更相信後者。就像祖奶奶說的,那些看似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外表下藏着的很可能就是一顆無恥小人的心。身爲女孩子,愛情不能太過奮不顧身。可從小受祖奶奶的愛情故事影響下的他,內心其實和當年的她一樣爲愛果敢,不顧自己。
想到祖奶奶,宋陌用手背抹掉眼淚,從地毯上爬起來走到書桌那邊坐下,從左邊第二個抽屜裡拿出了一個相框。照片是祖奶奶在宋陌一週歲生日的時候抱着她坐在藤椅上拍的,祖奶奶穿着豔紅色的唐裝抱着還在襁褓中的她,笑的一臉慈祥。
宋陌撫摸着相框,心裡泛着苦,她特別想祖奶奶,想祖奶奶的懷抱,粗糙的一雙手,還有祖奶奶對她自己孜孜不倦的那些透着古韻的教誨。
祖奶奶,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丟人,是不是也覺得我不爭氣,不聽話,丟了宋家的威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