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們三個幹嘛搶我的房間?”單小五抱着東西擠進房裡,仰高了頭與三人對視,見阿木跟扎姆站起身來,自己只能被迫九十度擡頭往上,於是更是不服氣的哼哧了一聲,努力的挺了挺胸口,“怎麼?仗着人高馬大想欺負本姑娘是吧?”
“你這女人到底想幹什麼?誰搶了你房間了?找打是不是?”扎姆橫跨一步擋在單小五前頭,對於這個突然出現並打擾了他們吃飯的陌生人相當沒好感,一時激動,便將一雙牛眼更瞪的老大,配上滿臉大鬍子,看上去簡直比惡鬼還嚇人。
“你才找打咧!”
單小五從小在黑風寨裡混大,什麼樣的凶神惡煞沒見過,雖然扎姆的身材確實是高壯的離譜,但她卻也沒有半分怯意,此刻見扎姆一步步逼近,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擼起了兩隻袖子雙手叉腰毫無畏懼的迎了上去。
“趕快從這裡出去,把本姑娘的房間還回來,不然打的你滿地找牙。”
說着,還裝模作樣的晃了晃不足一個包子大的小拳頭。
“你!”從來都是隻有他嚇唬人的份,何時輪到別人嚇唬他?何況對方還是個不到自己肚臍眼的小矮子,扎姆氣的雙眼一瞪,刷拉一聲便要拔刀架到單小五脖子上,“我殺了你!”
“扎姆!不要亂來。”一旁的阿木見了自家主子越來越陰沉的臉色,連忙快步上前,一擡手將那出鞘的寒刃打了回去,同時將扎姆往後拉了幾步,“你忘記先前才答應公子什麼事嗎?別動不動就出手。”
“可是她……”扎姆有心想教訓單小五一頓,結果卻被從後方飛來的一個茶杯當場砸中後背,當即僵了身體。
“公子……”阿木略帶歉意的轉過頭,正好對上藍衣公子不耐煩的眼神。
“把他拖下去。”
“是,公子。”
阿木應了一聲,抹去頭上的冷汗,忙不迭的將已經被定了身的扎姆拖到一邊納涼,免得擋了自家公子的視線還要繼續丟人。
“還是這位兄臺懂事理。”
單小五這纔將目光轉向一直默不作聲坐在主位上的人。
一襲寶藍色織錦長袍,腰間圍着一條白色雲紋腰帶,略帶銅色的長髮以赤金髮箍束起,只留下一縷從右眼上垂落,爲他粗獷的俊臉平添一抹落拓不羈。
他的眼窩很深,鼻子又挺又直,嘴脣顏色很淡,淡的近乎粉色,看起來倒有那麼點異域風情,讓單小五|不由得想起在現代經常碰到的歐美人,也是如此這般的高鼻深目,如果硬要說眼前這個人是歐美人的話,不如說他是中歐混血來的貼切,畢竟人家長相上還是帶着東方人特徵的,比如那一頭漂亮的如墨黑髮。
“你是他們的老大?”倒是長的挺人模人樣,看久了也還賞心悅目。
就在單小五肆無忌憚的打量着藍衣公子的時候,他也正擡了頭,微眯着眼將她從頭到腳看了個遍。此刻聽得單小五出聲,便冷哼了一聲,“不關你的事。”
……不關你妹的事!
一句話就把原本第一印象的八十分給降到不達標,單小五嘴角抽搐,握緊了雙拳暗自鄙視,這人到底是自傲到怎樣的一種境界?
“什麼叫做不關我的事!”強忍着火氣,單小五大喇喇的繞過扎姆跟阿木兩人,直接在桌邊坐下,又低頭看了眼桌面上的吃食,手指敲擊着桌面,一副地痞無賴的模樣,“喂,這位兄臺,看你也是個能講理的,你們三個無端霸佔了我的房間這麼久,是不是該走了?”
“走?”藍衣公子轉動着酒杯,像是聽到什麼大笑話一樣勾起一邊脣角,“姑娘口口聲聲說這房間是你的,可有何證據證明?”
“想要證據?有!”單小五重重的點了下頭,昂着下巴指向外邊,“就憑外面的房號,天字二號房,還有這個鑰匙牌,你自己去看看,本姑娘剛纔訂的就是這一間。”
單小五說着,一伸手將一塊已經略顯老舊的巴掌大木牌拍到桌面上,讓上面幾個快要模糊的小字能清楚的展現在衆人面前,“看到沒有?天二,就是天字二號房,一樣的。”
藍衣公子垂眸看了眼木牌,淡定的放下酒杯,接着側臉看向阿木,後者立刻會意的從懷裡拿出一塊同樣造型的木牌遞給他。
“這又做何解釋?”隨手將木牌丟到桌面上,藍衣公子四平八穩的坐在椅子上,冷眼睇着單小五將兩塊木牌拼到一起翻過來翻過去的進行對比。
用手摳着兩塊木板上同樣的‘天二’兩個字,單小五一臉的不可思議,“爲什麼會是一樣的?明明掌櫃的就說這裡的房號都各只有一個。”
“那你就該去問掌櫃,而不是在這裡擾人清淨。”
藍衣公子冷冷的說道,也不顧單小五瞬間漲的通紅的臉頰,起身直接走到牀邊,往後一倒,隨即閉上雙眼“阿木,送客。”
“你!”單小五氣極,這傢伙憑什麼這麼狂妄!那是她的牀,她的房間,她的她的!
“姑娘,請吧。”見藍衣公子出聲,阿木也就不再當隱形人,一臉嚴肅的擺出了個請人出去的手勢。
單小五扭頭瞪了他一眼,磨磨兩排白牙,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默默的轉身。
就在阿木以爲她是要離開的時候,她卻猛的一個轉身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仗着身高的優勢,機靈的從他胳膊底下尋了個空鑽了過去,像頭脫繮野馬一般衝向自家公子牀邊。
“姑娘!”
單小五跑的快,阿木只來得及抓住一溜殘影,再看時,單小五人已經到了牀邊,此刻正伸出了兩隻爪子要去揪他家公子的衣服,嚇的他差點魂都飛了。
在心裡暗道一聲不好,深知自家公子有何忌諱,怕單小五的貿然的舉動會惹怒了主子,阿木此刻哪裡還顧得了其他,腳底下一個使力,人便如脫了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幾個大步躥到單小五身後,伸長了手臂就要將她給扯回去。
結果慌亂中卻未曾注意到牀前擺放的木頭架子,冷不丁左腳被絆了一下,整個人瞬間便失了平衡,想要拉住單小五的手下一刻卻變成了將她推出去的祿山之爪。
單小五原本是想着要將那個狂妄自大的藍衣公子給揪起來‘好好理論’一番,誰曾想到指尖剛一沾到他的衣裳,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股巨力,直把她整個人給撞的飛失了平衡,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傾倒,腦袋重重的磕在一個硬物上,疼的她眼淚差點就掉下來了,牙齒也好似咬到了什麼軟軟的東西,有少量的液體塗到了嘴脣上,惹得她滿嘴都是鹹腥味。
下意識的伸手就要去擦嘴,沒想到手腕卻猛的被一隻大手死死鉗住,那手的主人似是用上了十二分力,不到半秒鐘就讓單小五整隻手臂痛到將近失去知覺。
“痛死了,放開我放開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掄起拳頭就往那隻手掌砸下去,單小五又掰又捶的都沒辦法讓那人鬆開手,反倒是讓他捏的越來越緊,無可奈何之下,她立刻亮出兩排白牙,狠狠的朝那手掌的虎口咬了下去,一邊咬一邊尖叫,“放開我!”
“女人,你真的惹毛我了。”帶着強烈殺意的聲音自頭頂上響起,下一秒,單小五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接着整個人便猛的飛了起來,再重重的摔到地面上。
幾乎房間裡所有人都聽到了那甚爲清晰的骨頭折斷的聲音,一陣尖銳的疼痛自最先接觸地面的右手手肘傳來,單小五一時沒忍住,便是一聲帶着嗚咽的慘叫。
“啊!”
房間裡的氣氛一時猶如寒風過境,冷氣打着旋兒嘩啦啦的往下飄。
作爲此次突發事件的始作俑者,內牛滿面的阿木單手抓着牀沿,一隻腳擱在木架邊上,整個人成四十五度角卡在半空,而他的另一隻手則是保持着將單小五推出去的姿勢,好半天收不回去。
被定了身的扎姆瞪着兩隻牛眼看着面前不遠處的這一幕,想過去幫忙卻苦於無法動彈,只能在原地死死的盯着單小五的背影看,心裡直把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給惱了個徹底。
“將……公子,你沒事吧?”
快速的收回手,阿木垂着頭,用眼角瞄着自家公子右邊臉頰上明顯的牙印跟鮮血,後背的衣裳很快便被冷汗給浸溼了。
虧的他還說要好好教導扎姆不讓他闖禍,結果沒想到最先惹出禍端來的居然是他自己!
自家公子雖不似錦鎏男子一般注重長相,但這會兒卻是讓一個陌生女人近了身還讓她咬破了臉上的皮肉,這……這……被吩咐去送客的他實在難辭其咎啊,別說這事還有一半原因是出自他身上,如果不是當時他推了那個姑娘一把,估計現在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
從牀上坐起來,藍衣公子臉上如罩了一層寒霜一般,那雙深邃的眼睛危險的眯起,也不回答阿木的話,只是盯着坐在地上,單手小心翼翼的抱着那隻折斷的手臂,明明已經痛的滿頭大汗,卻依舊倔強的咬着嘴脣不肯哭出半聲,只是紅着眼眶,惡狠狠的瞪着他,彷彿要將他千刀萬剮拆吃入腹一般的單小五。
好半晌之後,他才伸手慢吞吞的抹掉臉上傷口沁出的鮮血,眼睛轉向掌心的殷紅,嘴角卻倏地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有趣,真是有趣。”
“你們兩個出去。”淡淡的瞟了一眼還垂着頭站在牀邊的阿木,藍衣公子吩咐道,接着又將眼神轉回單小五身上。
“是,公子。”阿木如蒙大赦,也不敢再多呆下去,只告了聲退,連忙到桌邊解了扎姆的穴道,扯着他出了門,而且還相當有眼力色的把門板拉上了。
“很疼是嗎?”垂眸與單小五對視,安坐牀榻上的藍衣公子出聲問道,聲音裡滿是笑意。
單小五疼的厲害,一口銀牙因爲忍着痛差點沒被咬碎,此刻見那藍衣公子非但沒有道歉,反而笑出聲來,心裡一把火早就燒到了眼底,因爲只有自己一個人,再加上斷了一隻胳膊,情勢比人強,她也不敢貿貿然的繼續跟他耍嘴皮子對罵,只能恨恨的瞪着他,企圖用眼光將他剜的千瘡百孔。
“你就是個變態!大變態!”
“哦?還挺潑辣的嘛。”藍衣公子脣邊掛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步下牀榻,他伸手就要去摸單小五的臉。卻被她快速的閃開了。
“別碰我。”
單小五戒備的盯着他,捂着手臂往後退開好幾步。
這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突然之間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身上煞氣明明很重,卻刻意笑的跟二月春風一樣,再加上臉上未乾的血跡,着實詭異的讓人發毛。
天可憐見,她一點都不喜歡跟這種人打交道,光猜他們的心思就夠累死人了,太傷腦細胞。
“如果我堅持要碰你又怎樣?”五官深邃,笑起來的時候充滿異域風情的男人眯着眼,語調慵懶的在她面前蹲下,好似逗貓兒一般用修長的手指劃過單小五細嫩的臉龐,並用指腹抹掉她額上的一滴汗珠。
雖然不知道她所說的變態是什麼意思,但總歸,不會是好話。
這個莫名其妙跑進來的女人,會耍無賴會講道理,不怕死又夠硬氣,剛剛那一下,明明手臂骨頭已經摺斷,她卻還能忍這麼久的跟他擡槓,倒是少見的引起了他想要了解下去的興趣。
如果帶上她在身邊,也許這次的錦鎏之旅就不至於那麼無聊煩悶了。
偏頭躲過他欲碰觸自己嘴脣的手指,單小五做了個深呼吸,好幾次想要破口大罵,最後卻通通忍了下來,換成一句咬牙切齒的低哼,“這位兄臺請自重,我可不是隨便的人。”
雖然她偶爾隨便起來的時候也真的不是人。
“名字,”直接無視了單小五的抗議,藍衣公子收了笑,伸手強硬的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與自己對視,“告訴我你的名字。”
單小五盯着他臉上那估計是被自己的好牙口磕出來的傷口,暗自惱怒着剛纔怎麼不咬的深一點,讓他破了相最好,“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藍衣公子斜睨了一眼她微微發抖的手臂,雙手環胸,“如果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幫你把骨頭接回去。”
幫她接骨?
單小五低頭艱難的瞅了瞅自己那隻似乎是被某人所害而無力耷拉着的右手,翻了翻白眼,繼而轉過頭很認真很嚴肅的問他,“請問我可以申請抽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