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生變

24生變 燃文

可我卻從阿南的話裡聽出了什麼。難道阿南已經覺察到了什麼異常?或者,她是的確太聰明瞭?我其實一路戒備,早就暗暗派了斥候在前面先行探路,結果,今天反饋出來的消息可不大妙。加上歸命侯那奇怪的紙條,我對江都是有些不放心的。

再說,離八月半隻有三天,阿南此時提起這個日子爲了什麼?還有這個何紫魚,她一路上總想滯留,又是爲了什麼?

我略一琢磨,“不然,今夜我們不作停留,直接趕路,連夜入了江都可好?”本來按計劃是明天一早入江都的,我這麼說有試探眼前兩個女人的意思。

阿南沒有說話,她又開始倚着舷窗向外張望,顯得十分淡漠。

“好呀!”何紫魚倒是十分鼓舞,“這樣,我們明天就有時間逛江都城了。皇上……”

我乾巴巴的笑了一下,打斷了何昭儀,“我們明天一早就可以直接過長江去金陵了,在江都不做任何停留。”最好所有的事都是我多心,不然我可不知道我會做到什麼地步……

阿南說的對,船隊渡過淮水後,眼前景色整個兒都變了樣,原本的一地金黃變成了滿眼的的蔥綠,原本筆直的水渠變成了港岔縱橫。連空氣都變得滋潤,蘊結了許多水汽。

風景雖好,我的心在冷卻着,何其一也好,馮驥也罷,終究是不想讓我好過的。就是阿南的心思,我也完全猜不透。

這一夜,我的船隊果然沒有停留。連夜趕往江都。我到天快黑時才把命令傳下去,讓船隊保持隊形,不得滯留。我不許我的船隊中任何一隻船離開隊列。但我知道,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

我一直沒有睡,等了一個時辰,到天完全黑了下來,我才悄悄的起身,潛入了阿南的房間,先點倒了外間睡着的阿瓜,這纔在黑燈瞎火中摸到了阿南的牀上。第一件,先是在她胸口處摸了一把,確定這的確是一馬平川的阿南後,再一翻手腕捂住了她的嘴。

“別作聲,也別問爲什麼。我鬆手後,你立刻起牀穿好衣服跟我走。”

停了一停,我覺得我的手下,阿南那顆小腦袋想點頭來着。我這才鬆了手。

阿南果然一聲不吭的起了身,快速的在黑夜中穿好了衣服。這一點她比別的任何女人都強——不多嘴,不膽怯。

我見她收拾好了,拉了她轉身就向外走,經過外間的時候,她向她那丫頭阿瓜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沒事。”我說。這間艙房,我派了人嚴密看守,不會留下把柄。我的心,其實還是爲我自己留了後手的,因爲我實在是怕了。

小船在大船邊等着我們,阿南自己跳了上去,她身姿靈活健美,一看就是經常在活動的。她一直沒有說話,什麼也不問我。直到我們棄舟登岸,帶着一隊人在岸邊的樹林裡穿行,她都沒有開過一次口。她緊緊地跟隨在我的身後,一步也不落下,完全不需要我的照顧。我注意到她今夜很機靈的穿了一件深色的衣服,而且打扮十分精幹,不是宮中婦人的模樣,很適於晚間行動。

我沒有太吃驚,只是覺得心裡有點發涼。

我就知道,阿南一直都有準備。當然不是跟着我夜裡奔波的準備,而是隨時離開我的準備。這個阿南,她的心,最終是落在哪裡,我一點也吃不準。

我們這隊人一口氣急急走出二十里之遙,在一處地勢較高的小樹林中伏下身來。此處地形是我的斥侯早就觀察好的。此時早過了午夜,四下裡靜悄悄的,連蟲鳴都息了。這個時間,大家都應該在甜美的夢鄉之中的。

阿南也靜靜的在我身邊伏下身。今夜到目前爲止,她可都沒開過一次口。

我看看身邊的她,在昏昏的月光下,她的探着個小腦袋,微微有些氣喘,可一雙明亮眼睛警覺地盯着前面的江面。

我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頭,一口氣急走二十餘里可不是玩笑,除了阿南這犟妮子,我想我後宮中的其它人,沒一個人都夠做到。

她轉頭看看我,一雙大眼睛裡有了點好奇。看樣子,她沒參透我今天的計劃,此時還是一頭霧水呢。這讓我的點得意,果然也有阿南猜不透的時候啊。

沒有辜負我們這番急走,不一會,我的船隊就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之中。船上的燈火明亮,在這黑夜裡十分顯眼。可船上靜悄悄地,好像無人守衛一般。整個船隊行得很慢,我這皇帝所乘的那艘大船在船隊中尤其臃腫遲緩,而且它那龐大的身軀,在夜裡特別顯眼,看起來像是個襲擊的好目標。

船隊越駛越近,我們眼前這一處水面特別狹窄,我的船隊在經過時,速度更慢了。我的心咚咚的跳,說不清現在我希望的到底是什麼。斥候傳來的消息,我分析了又分析,綜合了又綜合,我自信我的分析是對的,可又覺得我寧可錯了。

我身邊的阿南開始東張西望,似乎猜到了什麼。她又開始咬脣。我伸出胳膊,把她摟近了我。這樣我們的身體就緊緊挨在了一起,她沒有那麼緊張了。

當我的大船行到水面最狹窄處時,突然,從我們旁邊的什麼地方躥出了幾艘小船,它們箭一般的衝向我的大船。而且在這黑夜之中,竟是無聲無息。

我身邊的阿南也是向前一躥。被我手上一用力,按住了。小東西不安分,在我手下又撲騰了兩下,知道犟不過我,這才老實了一點。

那些刺客用撓鉤上我大船的動作一看就是訓練有素。我張大了眼睛,看着那些黑影的行動。他們在船上沒有遇到什麼阻力,甲板上唯一的值守,被他們輕易幹掉。他們的目標明確,分頭撲向不同的艙房。

我禁不住微微的冷笑。這正是我最在意的,他們的目標未免也太明確了!

阿南這回真的緊張了,她一雙眼睛睜得銅鈴大,緊咬着自己的脣,連呼吸都有些不穩。

我把手指塞入了她的脣間,她吮了吮我的手指,好一會兒才覺察到不對。在她驚訝的瞥我之時,我忍不住輕輕的笑了。

我看到那些黑影又慌亂地衝回了甲板。可這一回,他們不能像上船時那麼容易。我的護衛突然暴發的吶喊之聲讓那些人受了不小的驚嚇。

到了此時,我笑着翻了個身,看阿南,“有趣嗎”

阿南還是張了大眼,緊張的看着船甲板上的情形。見我問她,想了一回,“皇上以爲,這些會是些什麼人?”她好像只對這個感興趣。

“管他們是什麼人呢!”我假笑着,拉阿南起身,“反正好戲已經看到,這一夜我們沒有白過。”有人暴露了自己,離死不遠,還不知道。

也許是我說話時有些咬牙切齒。阿南驚愕的看着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我又拉了拉她,示意她快點起身。阿南被我拉着的手臂一僵,“不是我!”她說。她的大眼睛在黑夜裡,又向着我閃呀閃呀。纖細的脖頸倔犟的擰向一邊。“不是我!”她又說。

阿南在我面前,每每就是這樣煞風景的。我根本沒有一點懷疑她的意思,而她卻總是像匹受驚的小獸般防備着我。

我把她拉起來,反問她,“朕若是懷疑你,爲什麼還要帶着你出來?你難道看不出來朕是想和你分享一場好戲嗎?”我的心事願與她一起分享,她知道嗎?

我話說到這個地步,其實已經很明白了。知道我們今天連夜趕路,明天又可能不在江都停留的人,只有三個。他們今天的行動是臨時組織的。還沒有到江都就在這水流最緩處下了手。而他們甚至來不及摸清我船上的佈防。

這事除了我和她阿南,就只有一個何昭儀知道此事。顯而易見,我選擇了信任她楚司南。爲什麼她這麼個聰明人就不明白呢?

我何嘗會在她與何紫魚之間去選擇那個何紫魚。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當然,我心裡猜測,與其說是何紫魚出賣了我,不如說是她背後之人想置我於死地。他們大概已經知道我此次南巡的目的,不想他們的陰謀敗露。要知道,何其一可是兵部尚書,是和馮驥一起徵南的人。

但我沒想到,何紫魚還真有這膽子。剛纔,那些黑衣人衝進了我的艙房時我就知道。他們對我這艙房認得這麼清楚,肯定是有人告訴了他們。到了這個地步,我是肯定不能容何紫魚再呆在我的身邊了。

我早有預感,何紫魚不夠聰明,這回跟我出來,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不過好在這一切有驚無險,我身邊的隨身護衛,已經在我和阿南拉扯之間,生擒了幾個僥倖從大船上逃脫,並游到岸邊來的傢伙,並且把這些人五花大綁。

那邊船上,此時也結束了戰鬥。放下一艘小船來接我們。

我摸了摸阿南的腦袋,對這個滿臉驚疑的小東西說:“我們回去吧,”我說,“現在還來得及補上一覺。”

阿南的眼睫毛衝我刷了兩刷。我再一次覺得她其實也多多少少知道一點什麼,只不過她沒想到我會如此處理此事。她低估了我的聰明。

不管她有沒有懂我,我把我的信任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