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和大哥之間的情況，顯然超出了他的認知。
尤其是母親，一直以來，他以爲修仙者不會受傷，也不會老去。
但現在，他看到的是滿身鮮血的母親，喘着微弱的氣息。
還有日常溫和安靜的大哥，如今在雷電的掩映下，居然滿臉的冷酷。
“究竟是爲什麼？”他嚥下口水問着。
“無知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大哥笑了，“我親愛的弟弟，你是很幸福的。”
他有點惶恐地後退，而哥哥則是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我們的誕生，不是因爲父母的需要，和人族不一樣，”哥哥一邊走，一邊嘲弄着解釋，“我們之所以存在，只不過是因爲存在的需要。
甚至我們很長時間以爲的‘母親’，也只不過是爲了讓我們成爲更合格的需要對象。
是不是很好奇，那個存在是什麼？”
他先是拼命搖頭，然後又是拼命點頭。
他一路退着，直到靠在牆壁上。
大哥沒有使用靈氣，可是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卻直接碾壓自己。
“看，”大哥的腳步停在他面前，側身指着沒有多少氣息的母親，“那就是你一直以爲的‘母親’，其實不過是看護着我們的東西。
你看清楚了。”
他瞪大眼睛，顯然不相信這些。
母親終於睜開了眼睛，她吐着鮮血，努力擠出一句話：“不是……”
但！
洞穴內寒光再次閃過，落雷聲中，大哥揮動了手中的長劍。
劍氣毫無意外地，全部沒入母親的體內。
她的眼神終於渙散，然後整個人慢慢軟了下去。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修仙者的隕落，沒想到對象居然是自己的母親。
“是不是很好奇，爲什麼我要殺了她？”大哥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至極。
他無語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因爲我們兩個，都是被創造出來、然後挑選成爲的替代者。”說着，大哥擡頭看向滿是雷電的天空。
“那不是註定的嗎，”他終於忍不住怒吼着，“不是最終會選哥哥嗎？
我沒有想過和你競爭，你有什麼好擔憂的。”
“哈哈哈，”大哥笑了，“你以爲是因爲你說的原因？
不是的，完全不是你以爲的那樣。
我們之間中的一個，被選出來，是要成爲天道的一部分。”
“天道……”他再次愣住了。
做爲修仙者，他不可能不知道天道。
代表一切法則成立的存在，虛無縹緲但確實存在。
可是，天道會干預修仙者的事情嗎。
“這個世界的開始，就是一個錯誤，”大哥不急不緩地開口，“天地混沌初開的那一剎那，誕生了最初的靈智，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天道。
天道制定了一切的法則，包括所有衆生。
這裡面也有仙緣，也有靈氣，自然也就有了修仙者。”
他怔怔聽着。
“可是，”大哥回頭，微笑地看着他，“你覺得，天道創造了一切，包含凡人萬物，爲什麼要還要再創造出凌駕其上的修仙者。
也就是你和我？”
他搖頭，這種事情他哪裡知道。
“因爲天道也會老，也會死，”大哥嗤笑着，“所以這個世界最初的設定，就是沒有長生。
只是天道的壽命，非常非常久。
但祂也有衰老隕落的那一天。”
聽着，他也恍然大悟：“天道創造出我們兩人，是需要吸收我們，讓祂自己繼續存在下去嗎？”
“還不傻，”大哥的語氣帶着欣慰，“總算明白了一點事情。
沒錯，我們就是祂的食物和養分。
祂不能算我們的父親，而那個女人，也不能算我們的母親。
只是養着我們，直到我們長得足夠肥壯，然後……”
大哥比劃了個手起刀落的姿勢。
他打了個寒顫：“不會的……
母親對我們的好……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還有，如果我們是食物的話，他們爲什麼還要教我們仙術，讓我們強大起來。”
“這個嘛……”大哥側頭想着，“應該是太弱小的存在，就算吸收了也沒有用。”
聽起來是非常合理的理由，他閉上了嘴巴。
“所以，我不甘心，”大哥踱着步子，“爲什麼我們的命運，在出生的時候就註定了？
我要掙扎，我不想成爲祂的養分。”
雷聲轟鳴着，大雨不斷落下，伴隨而來的，還有非常粗的落雷。
“這是祂察覺到了啊，”大哥冷笑聲響起，“祂大概不會想到，我能夠成長到如今的地步。”
他擡起頭來：“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大哥握緊了手中的劍，“當然是斬殺天道，替代祂、成爲新的法則的繼承者。”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但是，大哥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所言非虛。
長劍指向天空，一道巨大的光束射出去，觸及天空的時候，散開無數的陣法。
隨即，他眼睜睜地看着大哥，飛身而起，衝向那些陣法。
他這才意識到，大哥是真的要去斬殺天道。
他們是天道創造出來的，是爲了成爲天道的養分，維序天道的繼續存在。
某種意義上，天道是他們的“父親”。
然而知道的現實，卻讓他說不出話來。
天空中閃過無數的雷電，一圈圈的陣法不斷退散，然後出現了無數巨大的齒輪。
那些齒輪，有的快速旋轉着，有的則是慢吞吞似乎一動也不動。
這些齒輪，代表的是這個世界的所有法則。
“孩子……”當他還是怔住的時候，微弱的聲音傳來，是他熟悉的母親的聲音。
他轉頭看去，母親確實一動也不動了。
“不要怕，”聲音很微弱，但異常清晰，“是我的一縷神念。
長話短說，孩子……
你大哥說的是不對的，他是錯的。
你要相信祂，相信創造出你們的祂……”
他握緊了拳頭。
“祂的法則可以改變，”母親的聲音依舊，“但如果讓你大哥這樣的存在，取代祂的話……
世界也就沒有了未來，所以……”
他咬牙：“你想我阻止他麼？你覺得我能相信你嗎？”
這一刻，他有了自暴自棄的想法！
這些人這些事，世界變得如何，和他有什麼關係？
“你不信我們，但應該……信她……”母親再次強調。他回頭看去，身後洞口處，站着一名小女孩，正在雷雨中瑟瑟發抖。
“……她的選擇，就是正確的選擇。”母親的低語在耳際環繞。
他遇上了小女孩的目光，後者的眼裡，也有着深深的恐懼。
天空中傳來巨大的破裂聲，他一躍而出，小女孩跟在他身後，兩人一齊看去。
但見無數的齒輪紛紛碎裂，化爲道道光芒，像流星一樣四下散開。
自己的大哥，已經衝到齒輪的內部，隨即一圈圈的漩渦不斷旋轉，耀眼的光芒中，他將一個東西拖了出來。
是樹！是一棵巨大無比的樹。
他怔怔看着，掌心傳來一點溫軟，小女孩伸手握住了自己。
她說：“我選你！不管如何！”
這句話的意思，他並不明白，但他隱約感覺到，不能再讓哥哥這麼下去了。
靈氣運轉，他開始朝上空飛去。
那棵樹，樹上結着無數的果子，巨大無比，幾乎籠罩住這一片的天空。
只是在雷電交加之際，而且現在凡間只有他們幾個修仙者，因此凡人無法發現這裡的異變。
他的意識中，傳來一道信息，這棵樹是仙緣樹，是起源的仙緣樹。
本來是生長在和凡間以及任何地方都不相聯通的界域，被他大哥打破壁壘，拖了出來。
他大哥，除了取代以前的天道外，還想做什麼？
念頭這麼一轉，上空凌厲的劍氣斬落，那棵巨大無比的樹，瞬間被斬斷。
樹上結出來的果子，更是漫天飛去，也不知道落在什麼地方。
有的是直接朝凡間的地面落下，也有的則是消失在空中。
“去吧！去吧！”大哥仰天大笑，“仙緣、誰得到了，誰就能步入仙道！”
他瞪大了眼睛，無數枝葉果子落下中，鬼使神差地展開神通，將那仙緣樹的根，收進自己的須彌芥子空間。
這個舉動，自然引起了大哥的注意，他高高在上俯視着：“拿了根有什麼用？
斬斷的起源之樹，不可能再生長了。
因此它依存的天道，已經被我斬殺！
從今天起，我就是新的天道，所有天地的法則，都將由我來制定。
仙緣樹，也不將是唯一！”
這句話說完，他又是朝上空指出一劍，最終劍光穿破齒輪陣，發出耀眼的光芒。
連帶着，他明顯感覺到，世界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大哥說的沒錯，他取代了天道，成爲這個世界的掌控者。
本來大哥是被選上的存在，但現在他直接掠奪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不合理的世界，”大哥對他冷冷一笑，“只有破、才能得到新的開始。”
這句話說完，他立即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至上而下衝擊下來。
這股力量落在昆彌墟上，打破了昆彌墟的結界。
隨即，空中的大哥一揚手，昆彌墟的山峰地面裂開，一條條靈脈飛了起來。
靈脈的數量，多的數不清。
然後，在大哥的輕笑聲中，這些靈脈，也仙緣果子一樣，飛向四周。
做完這些，大哥纔像獵物一樣，盯住了自己。
“好歹也是備選的，”大哥緩緩靠近，“爲了印證我的想法，就先從你開始吧。”
說着，大哥輕輕撥動了響指。
“啪”的聲音中，他立即感覺到，自己的神魂神念，被拉扯過去。
大哥！想要將自己吞噬融合！
都已經取代了天道，爲什麼還要做這樣的事情？
然而，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或者說，在這個世界，只要處於天道法則之力下，任何人都不是他大哥的對手。
而他，也隱約明白了他大哥想要做什麼。
世界上第一位仙人，顯然是天道允許的情況下誕生的。
但誕生的目的，是爲了生出他們兩人，作爲天道的“養分”。
如果沒有今夜的變故，大概率是他哥哥被選上，然後融合到天道里面去。
這是他從哥哥哪裡瞭解到的版本。
至於母親，卻說不是。
誰再說謊，他現在還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事上一任的天道，顯然沒有想着讓仙人遍佈。
只不過，這些被成爲新的天道的大哥打破了。
起源的仙緣樹被斬斷，仙緣果子散落各地。
集中在昆彌墟的靈脈也一樣。
他猜到大哥想要做什麼了！
他大哥，想要這個世界上，出現很多很多其他的修仙者。
其次，他大哥想要融合自己，成爲更唯一的存在。
他無法抗拒，除非有不屬於天道法則創造出來的存在……
正當他絕望地閉上眼睛的時候，一聲大喝響起來，力量衝擊過來，將自己籠罩住。
這股力量，居然能和大哥的法則之力對抗！
他回頭看去，只見小女孩也飛了起來，迅速朝自己靠近。
“原來如此，”大哥愣了一下，隨即面色如常，“四無之人呀……
無因！如果你選擇我，是不是會更簡單一點。”
小女孩沒有回答，而是拉過他的手，極速遁走。
現在的她，也不是大哥的對手。
她不受法則控制，可是她並沒有天道力量支持！
“可惜了，”看去遁去的兩人，大哥朝他們伸出右手，“麻煩是麻煩了一點。
不過嘛，就算沒有四無之人，我想我也可以改變，變成我想要的樣子。”
巨大的靈氣，在大哥手掌心凝聚，隨即射出一道黑色光束，直直追擊逃跑的額兩人。
速度上，自然是大哥更快。
他和小女孩，只能咬牙繼續前進，甚至他不知不覺中，將小女孩摟在懷中，準備用自己的身體，抵擋這一擊。
可是後背傳來的劇痛，他知道，光束射中的話，自己必死無疑。
光是靠近，已經讓自己的後背，血肉融化……
命不久矣！
就在這危急時刻，突然前方的空中，出現了一層層的漣漪。
兩人已經來不及停下來，而是直接衝進了這個漣漪中。
剎那間、時間短得幾乎可以忽略，兩人消失在空中。
那黑色的光束，穿過兩人消失的地方，射向遙遠的星空。
看到這樣的結果，大哥微微挑眉：“天道還留了這一手異世傳送？
送的異世是……影世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