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沈芷凝和顧錦歌兩人，都是嘆了口氣。
“所以你們也以爲，陛下是荼道逍遙仙，”沈芷凝不太喜歡這個結果，“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他不是。”
是的，作爲穿越者，噢！現在不應該這麼說。
作爲異域修仙者，她知道許墨辰和她的來源一樣。
而荼道逍遙仙的話，卻是十方世界原生的存在。
至於爲什麼那麼特殊，這就不是沈芷凝應該考慮的問題了。
哪知道她這麼說，黎溪卻非常贊同：“你說的很對，我也是那麼想的。
我身邊的人都認爲他們是一樣的，但我覺得不是。
不過我也不隱瞞，我認爲許墨辰和荼道有着不一般的聯繫。”
這一點，誰都不能反對。
沈芷凝也默認：“那倒是，所以你們看到妖獸界的結果，也想着自己這邊的事情了。”
“沒錯，”黎溪又笑開了，“許墨辰去了妖獸界，解決了荼道逍遙仙當年留下來的殘局。
那我們自然也會想，要是他來冥界，是不是能解決我們的局面。”
沈芷凝雙手團起來：“那你總要和我們說說，你們的局面究竟是什麼吧。”
哪知道黎溪搖頭：“不是我不說，而是我也不知道。
冥界的話，時空並不是特殊化的，所以早前的那一批修仙者，已經全部隕落了。
傳到我們這一代，其實冥界當初是怎麼獨立隔絕出來的，我們並不清楚具體的方法。”
“那你總該知道，爲什麼冥界要隔絕出來吧？”沈芷凝問，這是很關鍵的事情。
黎溪的表情嚴肅起來：“自然，因爲那裡是真正的地獄。”
沈芷凝不禁嗤笑，顧錦歌也忍不住問：“陰間有了，冥界也有了，再來一個地獄麼。”
聽起來似乎很好笑，但黎溪卻沒有笑。
不但沒有笑，反而臉色沉了下來。
沈芷凝和顧錦歌看他這個樣子，也就收聲不說話。
房間裡面，響起的只有茶杯輕微的碰撞聲。
但顯然，大家心思都不是在喝茶，而是等黎溪理清楚情緒。
“冥界的前身……”良久，黎溪才緩緩開口，“你們應該能夠猜到，是專門處理兵解修仙者殘魂的地方。
說是處理，其實是想着最大程度利用那些殘魂。”
果然如此，二女一點也沒有意外。
“事情說起來，就要牽扯到十方世界的歷史，”黎溪苦笑，“這裡面彎彎道道很多，我也理不清楚。
只說最直接的結果吧，那就是大家都知道，我們大部分的修仙者躲不過寂滅劫。”
又是這個東西，顧錦歌不禁蹙眉。
沈芷凝來自現代，接受的是生命無常的概念，倒沒有長生不老的想法，她反而點頭：“那是正常的現象。”
“正常？”黎溪非常驚訝，“怎麼會是正常的。
修仙者，修仙的目的哪個不是爲了長生。
如果那都實現不了，我輩修仙者有什麼用。”
這個問題……沈芷凝還真不能理解，她只好笑着：“修仙了，不是能活得比凡人長很多年了。”
“可是一開始，我們沒有寂滅劫，想要活多久都行的，”黎溪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明不明白？”
這麼說，沈芷凝倒是懂了。
顧錦歌也是，她本來就是凡人公主，沒想着長生不老。
又死過一次，對於生命永恆執念不多。
黎溪這麼說，兩人都覺得怪怪的。
說句不好聽的，好比一個紈絝子弟，突然對他要求嚴格起來，他自然一大堆的不滿。
只是這個話題，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黎溪卻也沒有糾結這種哲學類的話題，他轉而進入主題：“我們研究兵解修仙者的殘魂，一個是想着能不能將斷續的傳承銜接起來。
另一個是希望能夠找出破解寂滅劫的辦法。”
沈芷凝聽着：“想法倒是很好的，恐怕後續的變化，超出你們的計劃。”
黎溪沉重地點了點頭：“是的。
事情差不多是三萬年前，有人來到陰間，參與了這個實驗。”
“什麼人？”沈芷凝首先想到的是荼道逍遙仙。
但很快否定了，如果是他，黎溪不會說“有人”。
果然黎溪接上話：“不是逍遙仙，不是他。
具體是什麼人，如今我們也不清楚。
不過這些年，我們也一直在查，發現此人留有傳承。”
沈芷凝和顧錦歌立即集中了精神：“是陰間地府的人？”
黎溪點頭：“有一個叫太陰夫人的，不知道兩位聽說過沒有。
現在是太陰天子的夫人，我們發現二者之間，似乎有不少類似的地方。”
沈芷凝和顧錦歌是聽說過妖獸界的事情的，想着沈芷凝便問：“是不是有特殊的時空、或者術法神通，讓她活到現在，躲過寂滅劫。”
其實嚴格說起來，也不能說躲過。
處於自我的時空內，時間被無限拉長，但自己的境界修爲等等，不升反降。
這也是爲什麼十方世界有各種手段，卻沒有多少修仙者特地這麼做的原因。
活得再久，其實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慢慢等死，那還不如直接面對。
除非這裡面，有更特殊的原因。
沈芷凝講述着自己從許墨辰那裡聽到的妖獸界的事情。
那些事情，畢竟界域不同，而且涉及比較多，十方世界知道的人不多。
黎溪聽得愣住了：“異域修仙者？不同時空避開寂滅劫？
難道這太陰夫人真的是異域修仙者？”
“是不是我不知道，”沈芷凝搖頭，“你可以想想，如果當初給你們指點的是她，後面冥界獨立了，她得不到成果，那會不會想辦法留下來。”
以另外一種極端的形式。
黎溪已經徹底沒有了笑容：“這件事情我不能下結論，不過我可以問問羅剎。”
“羅剎？”沈芷凝好奇。
“和我一起爬出來的另一個同伴，”黎溪點頭，“實不相瞞，她現在應該去大幹京城，找你們的同伴舒無因。”
這事情牽扯越來越多了，沈芷凝和顧錦歌沒想到，和舒無因還有關係。“找舒姐姐做什麼？”沈芷凝還是忍不住問，“她可是異人啊。”
“她是四無之人，”黎溪回答，“十世之約的關鍵，具體用來做什麼，我們也不清楚。
只是逍遙仙當年說了，要是找到四無之人，就想辦法將他的金身給她。”
二女是越聽越糊塗。
好在黎溪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顯然他也知道得不多。
他轉而回到冥界這邊：“那人來到之後，給了我們很多新的思路，於是我們創造出一種特殊的功法，叫做鯨吞蟬蛻神功。”
沈芷凝笑了：“應該是一種吞噬的功法麼？”
“差不多，但……”黎溪不知道想到什麼，居然打了個哆嗦，“比那個更厲害。
吞噬的話，只是吸收對手一小部分的力量，或者奪舍，也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但這個鯨吞蟬蛻神功則不是，它通過秘煉六腑的辦法，在身體內創造出獨特的地方，用來消化兵解修仙者的殘魂。”
顧錦歌也是第一次聽到：“身體的部位？秘煉六腑？
不是我們通常的九竅？”
“不是，”黎溪搖頭，“十方世界，自有神仙以來，走的都是構築炁藏神府、打通九竅神通，煉就元神飛昇匯流天道的路子。
時間久了，難免有人懷疑，會不會是整體的修仙體系的問題，纔有了寂滅劫的到來。”
顧錦歌以前是公主，混過後宮的，她聽了冷笑：“這就是急病亂投醫，一有風吹草動便來了各種想法。
所以當時冥界的修仙者，應該是很高興有那樣的發現。”
沈芷凝也贊同：“寂滅劫這樣的，明顯就是一種設定。
不過所謂萬物同源，最初創造仙術的人，如果一開始就留下坑，倒也說得過去。”
黎溪嘆氣：“根據留下來的點滴記載，確實如兩位娘娘說的。
一開始的時候，我們確實很高興，以爲找到了突破口。”
顯然事情不會如他們預想的那麼順利。
“誰知道……”黎溪苦笑，“這一開始便沒有辦法回頭。”
二女都等着下文。
“最初挑選了一小部分的修仙者進行的，”黎溪繼續，“沒有問題後，這功法便開始流傳，幽冥域的一些人也都在修煉。
兵解修仙者的殘魂，我們取出執念後，便也就是殘魂，覺得能用起來，也算是物盡其用。
然而……後續出了問題。”
他吸了吸鼻子：“最初修煉者中，有一名叫做喬珏的修仙者，無意中用鯨吞蟬蛻神通，吞噬了其他同樣的修仙者。
這一吞噬，便發了重大的問題。
兩個同樣修煉鯨吞蟬蛻神功的修仙者，互相之間不能說是吞噬，而是融合。
不，也不能說融合，那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結果。
而是成倍的增漲。”
沈芷凝和顧錦歌對視一眼：“這麼說，冥界那個地方失控了？”
“沒錯，”黎溪沉重地點頭，“修仙者本來就是過獨木橋。
現在大家發現，有快速的捷徑可以走，自然選擇了捷徑。
所以整個冥界立即陷入混亂，彼此之間爭鬥吞噬的情況，每天都在發生。
而那個喬珏，最終也成爲冥界巨無霸的存在。
不僅僅是修仙者，甚至連殘魂，也可以隨意吞噬消化，進一步提升自己的力量。”
沈芷凝這下明白了：“情況完全失控，所以你們封閉了冥界。”
“沒錯，”黎溪承認，“於是冥界成爲完全的世界，留下來的修仙者，全部被困在裡面。”
“這麼說，裡面可以分爲兩類，”沈芷凝想了想，“一類是正常的修仙者，另一類是喬珏那樣修煉功法的修仙者。”
“是，”黎溪點頭，“我們都是當年留下來的修仙者的後代。
我們在他們眼裡，就是容器和獵物。
他們抓到我們，都是逼着我們修煉鯨吞蟬神功。
然後等我們有小成之後，再把我們吃掉。”
沈芷凝和顧錦歌聽了，都不由頭皮發麻。
一直以來，她們以爲十方世界中修仙者是最高等的存在。
哪知道也有一天，他們成爲別人眼中的食物。
“如果是那樣的話，”沈芷凝有點不明白，“爲什麼你們沒有修煉？”
“冥界獨立封閉之後，”黎溪解釋，“我們能夠獲得的殘魂很少。
力量上看，我們也無法正面和他們對決。
冥界那種地方，殘魂相當於仙緣或者靈氣，這麼說好理解吧。”
“獲得的殘魂很少，”沈芷凝敏銳抓到關鍵，“也就是說還是有。
只是你們又說冥界被封閉了，那裡面的人是如何獲得殘魂的。”
黎溪嘆氣：“說是封閉，但也不是完全出不來，只是難度很大，比如我們這邊，隕落了很多人，也就是我和羅剎爬了出來。
至於殘魂，不是他們出來獲得的，而是有人送到冥界。”
這個信息量有點大了，顧錦歌追問：“是陰間地府的人做的嗎？”
“不知道，”黎溪倒是很直接地搖頭，“冥界的封印當年是逍遙仙留下的，我們破解不了，陰間地府也破解不了。
否則他們早就殺過來了，而且以我們之間的對立，陰間沒必要養着我們。”
這話聽起來非常怪，但還就是那麼回事。
說了這小半天，總算是前因後果有了大致的瞭解。
雖然還有不少說不通的地方，總比一開始沒有方向的好。
“所以你們找陛下，是希望荼道逍遙仙能在暗中出手？”顧錦歌問。
黎溪誠實地點頭：“不瞞兩位，冥界是到了真的撐不住的時候了。
那個喬覺，吞噬太多修仙者的緣故，已經是怪物一般的存在。
我們擔心再放任下去，萬一將來衝破冥界，到了十方世界，將沒有人能夠制止他。”
“不對，”沈芷凝又抓住關鍵，“你是說，這個喬覺還活着？帶着自己的記憶？帶着自己的修爲？”
“是的，”黎溪苦笑，“要不是如此，怎麼會引得陰間一直盯着我們。
鯨吞蟬蛻神功之所以稱之爲十方世界的新創，另一個原因就是在於，像喬覺這樣的，不斷吞噬下去，他能夠避開寂滅劫，得到類似永生的能力。”
沈芷凝聽呆了，顧錦歌也愣住了。
沒想到黎溪居然能夠拋出這麼一個重型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