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那沒有開口,臣子們也就只有一直跪着,這跪的時間久了膝蓋還是很難受,何況大臣大多年紀都不小了。
“晏愛卿、楊愛卿……爾等請起!”趙禎看到幾位老臣跪着搖搖欲墜的樣子,只好先讓他們起來。
說完這話,趙禎又陷入了沉默,朝堂上也呈現了最爲詭異的狀態,一個皇帝看着跪着的一片臣子,既不喜也不悲,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視若無睹!
最後還是晏殊看不下去了,大多數臣子都汗流滿面,只好站出來提醒趙禎:“皇上……皇上!”
“呃,朕剛纔想事情入迷了,大家都起來吧!”趙禎恍如夢之初醒般。
看到大家你扶着我,我扶着你慢慢悠悠的站了起來,趙禎心中的小惡魔那是異常高興,收拾了一下自己欠抽的嘴臉,他才繼續說道:“對於你們說的事,朕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聖學教人如何做人,這個很重要,咱們是應該推崇……”
衆人一聽面色一喜,這是有戲的節奏啊!
但是趙禎話鋒一轉:“可朕覺得聖學也有缺陷,那就是聖學不會教人做事,你們自己想想,諸位能夠位列朝堂之上,那都是在各地上任期間一點一點積累起來的處事之道。你們一個個現在是有能力了,可你們想想自己剛做官的時候是不是啥也不會,你們都是用老百姓來一點一滴的磨練自己的能力,剛會幹點事就被招回朝廷了,下一任官員又來重複你們的道路,可有想過百姓們何其無辜?”
“皇上,聖學之道,傳承千年,我朝自太祖以來皆推崇聖學,這是我大宋江山的根本,您可不能詆譭聖學呀!”晏殊本人也是聖學門人,而且聖學在大宋已經被幾代皇帝給神話了,眼看趙禎又拿聖學開涮的意思,他就急了,趕忙出聲勸道。
“諸位愛卿放心,朕絕對沒有詆譭聖學之意,相反朕也是看好聖學的。朕想要告訴大家的是作爲聖學傳人應該時刻想着怎麼完善聖學之不足,而不是抱着現在這種因循守舊的觀點不放。萬事萬物都是在發展中前進的,諸位也應該看到和感受到聖學在教導百姓如何做人方面的顯著成效,但也應該看到它在教人做事方面的嚴重不足。而朕所帶來的新學卻恰恰相反,新學只有教人如何做事,對人性的教育少之又少。故,諸位要想的應該是如何去讓兩者完美結合起來,如何才能夠讓大宋走向強盛。”
聽到趙禎沒有拋棄聖學的意思,大家稍稍鬆了口氣。
“皇上,監察院今日收到給地學子寄來的諸多文章,矛頭直指聖上新學,皆以爲聖上有廢除聖學之意,言語之間多有激憤之語,臣恐生禍端,望聖上早開恩科,以示聖意!”監察院院長魯宗道恰合適宜地站出來把樓帶歪了,免得大家繼續在這糾結。
“愛卿說各地學子都有此舉動?”趙禎似乎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這又不是網路發達的後世,按理說自己掀不起這麼大的浪纔對呀!
“回皇上,正是如此,我朝十八路各州都有呈文。”
“愛卿待會把這些文章都送到垂拱殿,朕會一一過目。既然你們都提到開恩科,今日就議一議!”
“臣遵旨!”
“朕看這時間,今年秋試是來不及了,這樣吧,天聖朝首次科舉就定在明年秋天好了!”
“臣等領旨!”衆臣紛紛躬身唱諾。
“不知聖上對主考人選有何安排?”宰相晏殊出言問道。
“範愛卿不是提到李迪李大學士也被此事驚動了麼?朕看就招李大學士回京作爲明年科舉主考,寶文閣學士戶部尚書範希文爲輔。”
“臣領旨謝恩!”范仲淹趕忙應道。
“朕思索良久,鑑於此次事件影響深遠,朕決定對於明年科舉進行調整,今年秋闈優勝者不必參加明年各州春闈,直接到京師參加省試以及殿試。朕事先聲明,明年科舉試題由朕親自出題,聖學內容九成,一層爲新學,自此以後,各級科考均增加新學內容。”
“皇上不可啊……”話音剛落,就有人跳出來勸阻道。
“行了!”趙禎突然大聲吼道:“還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裡嗎?”
“皇上息怒,臣等惶恐!”看到趙禎發怒,衆人趕忙下跪,一個個纔想其這個可不是個好惹的主,別看一天平易近人的樣子,再怎麼說也是上過戰場的人,這氣場就是不一樣。
“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們要有意見的話朕就取消科舉,你們自己看着吧!”趙禎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走了,留下一衆大臣大眼瞪小眼。
皇上都走了,這朝會也就沒法玩了,一個個也只好垂頭喪氣按照趙禎的要求去落實。不然要是讓天下學子知道因爲他們這些人把科舉整沒了,他們一個個還不得被人給拆了。
“趙忠”
“請皇上吩咐!”
“即刻安排密碟司查清各地學子往監察院遞書信一事,待會監察院會把書信拿來,朕懷疑這裡面有什麼貓膩!”
“臣明白!”
“我倒要看看誰幹跟爺找茬,哼!”趙忠離開後,趙禎自言自語地說道。
朝堂之上的一番論辯,外人還沒那麼快能夠知道,此刻就有三位年輕的學子結伴遊歷,對此事一無所知。
由於當今聖上一直沒有開恩科,這三位出自洛陽太室書院——也就是後來的“嵩陽書院”的韓琦、富弼和文彥博一行,他們決定一起出去遊歷一番。他們從西京洛陽出發,穿過東京汴梁,準備去儒學聖地仙源縣一睹先賢聖容。
“彥國兄,寬夫兄,兩位有沒有覺得咱們這一路走來有些不對勁呀?”年方十七的韓琦向另兩位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說道。
“愚兄也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感覺怪怪的……”年紀最大的富弼迴應道。
說完兩人都看向平時最機靈的文彥博。他們三人年紀依次遞增,各差兩歲,韓琦最小,性格剛直,富弼最大,性格忠厚,文彥博居中,機靈敏捷。
看到兩位同伴期盼的眼神,文彥博想了想說道:“據我觀察,似乎有一股隱形的力量在推動天下士子反對當今聖上,。你們想想,咱們這一路走來,是不是越往東這些書生的活動越是頻繁,尤其是咱們現在進入京東西路以來,各州府縣城似乎都有當地名仕在講學,而且所講內容大多影射當今聖上有廢除聖學之意?”
富弼聞言思索一番,不由得點點頭說道:“還真是,咱們這些天聽了不少講壇,確實如此!”
“寬夫兄言下之意,難道說這是有人在暗地裡串聯?”韓琦插話道。
“還不好說,也許是聖上真有這方面的意思被朝中大臣得知,然後又傳了開來,咱們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行走,所有消息來源基本上只有這份皇家時報,還不好判斷吶!”文彥博指着手中的報紙,眉頭緊鎖。
“耶,咱們怎麼忘了,彥國大哥不是當朝宰相的乘龍快婿麼,有沒有什麼消息?”韓琦似乎突然想起似得說道。
“稚圭賢弟說得對啊!彥國兄快給咱們透露一下啊?”文彥博也附和道。
看着兩位同伴期待的眼神,富弼略微歉意地說道:“爲兄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雖然咱們在洛陽的時候與家嶽偶有書信往來,但涉及聖上的事卻沒有,他老人家也未曾提起聖上何時開恩科,只是讓爲兄多讀些書而已。”
“哎,我等自詡才智過人,今日方纔發現聖上的英明之處啊!”文彥博不由得感嘆道。
“哦,寬夫賢弟何處此言?”
“你們看看咱們手中的這份輕飄的時報,我以前也曾把它當成一份簡單的邸報,以爲只不過是放開了閱讀權限。現在想想實則不然,以前咱們雖然看不到邸報,卻可以從各地官員口中套出信息。然而新皇登基以來,不僅咱們搞不懂聖上在想什麼,看樣子朝中大臣們也不明白,而這份時報幾乎就成了咱們僅有的信息渠道了。要是我沒猜錯的話,聖上這是要下有大動作呀!”文彥博摩挲着手中的報紙,這一刻似乎變得很重很重。
“不至於吧?有這麼嚴重嗎?”韓琦質疑道。
“真不好說,咱們知道的信息太少了,寬夫賢弟爲何有此想法?”
“我朝自太祖以來,一直提倡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此後士大夫身份暴漲,你我也是其中一員,久而久之士大夫就成了聖上與百姓的傳話筒,當然也就掌握了我朝輿論走向,就像咱們現在看到的各處學子異動一。幾代下來,我朝文官把持權柄甚重,聖上想要有所動作首先就得控制輿論,你們現在明白聖上爲何要搗鼓出這個時報了吧!你們想想,聖上登基以來,那件事情沒有這份時報在其中推波助瀾?”
“那寬夫賢弟以爲我等該當如何?”
“彥國兄,小弟想問一句,這大宋是誰的天下?大宋的軍隊又是聽誰的?”
“這還用說,那肯定是當今聖上啊!”韓琦還不猶豫地就替富弼回答了這個問題。
“那再問一下,當今聖上年方几何?龍體如何?”
“這我也知道,時報不都有寫過麼,聖上不過年方十五,比咱們還年幼。小弟還聽聞聖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就一直在訓練野戰軍,並且千里奔襲剿滅党項流寇兩萬餘人,想必龍體是槓槓的了!”韓琦雖然是爲書生,但骨子裡還是挺熱血的,對於時報記載的戰爭內容那是耳熟能詳的。
“據我所知,聖上年僅五歲便創辦啓蒙學堂,招朝中勳貴大臣以及寒門子弟爲自己培養府邸班底。八歲的時候又創辦了皇家學院,廣納天下寒士。十歲的時候,聖上有提出組建新式軍隊,打造了一支以弓弩遠程武器爲主對抗騎兵的野戰軍,並一戰驚天下。而聖上培養出來的這些人現在多任職於野戰軍和新成立的皇家研究院以及皇家學院,並一步步滲透到朝中和地方。你們想想,聖上現在文有時報利器主宰輿論,更有衆多寒門子弟搖旗吶喊,武有驍勇善戰的野戰軍揮如臂使。而這個時候聖上新主意又成出不窮,朝中諸臣忙不失迭。”
文彥博頓了頓說道:“吾這麼說,兩位兄弟應該明白如何選擇吧!”
兩人聞言,默默點點頭,各自沉默不語,一邊行進一邊琢磨。
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