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身上塗着“10000”編號的領機飛在最前面，三架編號分別是“11101”、“11201”、“11301”的戰機分別位於領機尾後圓周空域的左右下三個位置，以這三架中隊長機爲道標，各個中隊的戰機跟在後面，彼此相距幾十到上百米，拉出由三條機流匯成的稀疏機羣。
李奇從後視鏡裡看到機羣的大致狀況，覺得有點亂，張嘴想說點什麼，再回想這幾天飛行員們日以繼夜的訓練，又閉上了嘴，這已經是大家的極限了。
以林德爲首的戰鬥魔法師的確很熟悉空戰，新式戰鬥機的操縱對他們來說很陌生，但本身就是高智力羣體，接受起來並不困難。唯一麻煩的是協同，尤其是編組和保持大機羣。他們每個人的飛行時數裡，超過三分之二都是花在這上面。
在李奇看來，目前階段保持隊形，編組作戰是比個人飛行技藝重要得多的事情。費恩世界的飛行單位要麼單體弱小，但數量龐大，要麼單體強大，總之都不是己方一般飛行員可以單機挑戰的。
北方軍團防線發來的影像確認了敵人的真實面目，大量的鐵鏽飛龍。僅僅只是分出一小部分，就對防線造成了相當大的傷害，威爾森不得不重新部署防禦。
數千鐵鏽飛龍，再加上三頭鐵龍、三艘浮空艦，這樣的空中力量完全不是這六十架戰鬥機能抗衡的。赤電戰鬥機的性能其實足以跟鐵龍周旋，但現在包括自己在內，都無法充分發揮出來。
說起來，赤電這個名字是費共官方命名，從自己到基地的軍民，以及爬牆的飛行迷們，都不用這個名字，而是將這種新奇的飛行器稱呼爲……三文魚，畢竟側面投影非常像，李奇乾脆把這個名字當作第一大隊這三個中隊的呼叫代號。
收回思緒，李奇呼叫正乘坐魔導車一路跟蹤飛龍，充當人肉警戒雷達的緹娜：“發現浮空艦和鐵龍了嗎？”
緹娜抱歉的道：“沒有，也許在更高的地方，你知道，高度超過二十公里，我的感應就會受到干擾。”
“沒關係，那傢伙肯定會露面的，你保持警惕吧。”
李奇嘴上這麼說，心頭卻有些焦躁，那個半身人術士還挺狡猾呢，把他的主力隱藏了起來。
可惜，赤電……不，三文魚戰鬥機的浮空爐只有三級，這個級別不只限定了能浮空的重量，還限定了能升多高。相比之下，高度的限制比重量更嚴苛。
費恩世界主位面的天空跟地球世界的天空有些相似，又有很大不同。這裡的天空也能分出很多層次，而且是按魔力場的衰減程度劃分的。在高空不僅空氣變得稀薄，魔力場也有明顯的衰減，不管是神力還是魔力都減弱了很多。
李奇作過很多次試驗，三級浮空爐最高也只能升到十五六公里，這個高度的空氣比地球世界要稠密一些，但魔力場變得很弱，戰機再也升不上去了。艾麗揮動光翼還能往上飛，可靠她的肉身力量異常吃力。
按照相關記述以及尤讚的補充，費恩世界主位面的天空高度足有上萬公里，之後又是上萬公里的奇異天空，然後纔是那層主位面屏障。屏障內層是奇異的投影層面，太陽、月亮都是自內層投射到“空海”表面，再呈現爲大地上的陽光和月光，星界也是以奇異的方式，通過主位面屏障投射到空海表面，再被大地……實質是空海海底的凡人所見。
即便是傳奇級別的浮空爐或者飛行法術，都無法到達空海表面，傳說魔法時代，魔法皇帝們擁有可以在空海表面航行的浮空艦，但從空海到主位面屏障的天空相當於禁魔領域，即便是魔法皇帝，也無法染指那一層天空。
當初李奇搞清楚這裡的天空構成時，還在感慨費恩世界的奇異構造，現在卻對這種複雜而精密的構造滿肚子怨水。那個半身人術士的浮空艦和鐵龍絕對飛在了二十公里以上的高度，準備伺機而動，自己這邊更被動了。
三個中隊的戰鬥機僅僅只是阻擋飛龍大軍，李奇的真正勝手是找到半身人術士，以自己加凱瑟琳的力量，直接擊殺那個傢伙。必要的情況下，他不惜出動奇麗。兩個傳奇幹一個，應該有絕對把握。
現在那個傢伙不露面，只能先將注意力放在鐵鏽飛龍身上了。
飛在萬米高空的鐵鏽飛龍以接近兩百公里的速度撲向貝塔城，這個速度對龍類來說不算快，但在地面跟蹤的緹娜漸漸追不上了。還好沿途的綜合服務站安排了衆多觀察哨，用鷹眼鏡、鷹眼術甚至飛行魔獸偵察，將飛龍羣的動向不斷報告給指揮塔臺，再轉發給李奇。
費恩第四紀1228年1月5日下午3時15分，數目超過兩千的飛龍大軍來到了貝塔城正北方五十公里的位置，三文魚機羣已經在這裡待命了半個小時。
“跟緊我！”
戰術早就佈置下去了，李奇將油門推到最大，操縱戰機，一馬當先，從比飛龍還高的空中俯衝下去。
三架中隊長機跟在後面，之後是數十架戰機跟進，螺旋槳攪動空氣的嗡嗡聲匯作一處，聽起來就像是雲中醞釀的低沉悶雷。“
兩三千鐵鏽飛龍在空中鋪開偌大面積，就像一片金屬雲層，無數拍打着的翅膀反射出零碎雜亂並且眩目的光芒，又似一片洶涌海潮。
相對龍類顯得粗短，還沒有翅膀，跟飛魚一般的機羣斜切而下。跟金屬雲海般的飛龍相比，它們的數量少得可憐，可俯衝的身姿，一時讓人生出天海顛倒，飛魚捕食海鳥的錯覺。
用六七百公里的時速俯衝而下，距離飛龍不到一千米的地方，李奇拉起戰機，同時傾斜機身，讓戰機像打水漂一般豎着掠過飛龍羣，前艙的藍龍哈利苟斯和身後的艾麗頓時有了開闊的射界。
“褻瀆龍族血脈的噁心蒼蠅，你們的末日到來了！”
藍龍用脆嫩的小嗓門尖叫，操縱三聯機槍，射出了熾烈的火力。
眼前這數千飛龍，即便他變成龍形態也對付不了，現在可以用弱小的人形態發揮出比龍形態更強的戰鬥力，自然樂在其中。
李奇背後的艾麗一聲不吭，用四聯新式機槍打着短點射。李奇分心用眼角看了看，四條彈道每梭子都精準的在一隻飛龍身上爆起點點火星，等血花濺起，飛龍朝下墜落的一瞬間立刻轉移到新目標，不由感慨艾麗真是大師級機槍手加打飛機宗師。
這可不是機槍手和防空專家艾麗的終極形態，她還沒拿出她專用的破壞神力轉管機槍，那得用來對付鐵龍和浮空艦。
後面的戰機照着李奇的示範，努力的向飛龍傾瀉下火力。遠遠看去，一小羣三文魚自高空撲下，擦着飛龍羣的頭領，將無數條彈道傾瀉而下。
天空中禮花綻放，團團橘黃火星加猩紅血水噴濺，一頭頭飛龍翅膀僵直，淒厲的嘶鳴着，從高空直墜而下。
“我打中了！”
“那只是我打落的！”
“選擇正前方的目標啊你們怎麼都照着一隻打那隻已經被打成肉泥了！”
“翅膀！翅膀是它們的弱點！打爛它們的翅膀！”
“注意隊形！117快拉起來！你離龍羣太近了！”
“305你幹嘛減速，快加速啊這不是在地上戰鬥！”
“跟緊長機！在這裡掉隊不僅沒人救援，還減弱了機羣火力，就是罪人！”
飛行員頻道里充斥着緊張和喜悅的喊聲，李奇沒有阻止，事實他都在極力阻止自己參與進去大吼大叫，剛纔嚷嚷着打翅膀的正是哈利苟斯，也就艾麗一言不發。
艾麗果然各方面都是標兵啊……
正這麼想，頻道里響起脆亮卻含糊的叫聲：“雞生、你娘、喝丹藥、渣渣！”
頻道頓時沉寂了瞬間，再同時響起不迭的惶恐迴應。
艾麗的訓斥沒人不敢聽，戰鬥纔剛剛開始，每個機槍手操縱的都是多聯機槍，力量消耗很大。魔導機槍不要發射藥，每架戰機攜帶的子彈都是以萬計的，但也不等於無限彈藥。
魚羣……，不，機羣掠過飛龍的鋼鐵之雲，朝着高空急速爬升。這一波突襲至少幹掉了上百隻飛龍，可對數以千計的飛龍來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損失，戰鬥纔剛剛開始。
飛龍羣在這波意外的掠擊下頓時分流，最上面一層飛龍本能的朝飛魚追逐而去，下面的飛龍不受影響，依舊朝南面繼續飛行。
得到只有幾百只飛龍追上來的報告，眼裡也看到絕大部份飛龍不受影響，李奇果斷下令：“大馬哈魚鮭魚中隊繼續攻擊飛龍本隊，三文魚中隊迎擊追兵。”
兩架中隊長機帶着二三中隊保持隊形，拉出長長弧線，再度繞到飛龍大隊的上空，準備故技重施。李奇帶着個人技術稍好一些的第一中隊，轉向迎擊追來的飛龍。
“各小隊各自爲戰，注意作戰原則……”
李奇再叮囑了一遍，操縱戰機，開始繞圈。
“呀呼——！就是這樣！繞！繞死這些鐵疙瘩蜥蜴！”
戰機傾斜繞圈，牽引着一小羣飛龍不斷下降，讓它們覺得有希望追上，卻又總差那麼一點。始終保持着的幾百米距離，讓前後機槍可以盡情的發揚火力。藍龍都打得一時忘了自己也是龍類，用上了人類對龍類的蔑稱。
飛龍也不是毫無還手之力，接近到一定距離時，它們扇動翅膀，拍打出一股股凜冽氣流，順帶射出一片片金屬尖刺。
這種攻擊顯然不能跟三級風矢比，不過也不是毫無威力。戰機的鐵木外殼劈劈啪啪作響，用水晶加透明史萊姆膠質粘合的座艙蓋也被打出道道裂紋。少數尖刺穿透外殼，射在頭盔和護甲上，讓藍龍又叫個不停。
目測魔力爐、浮空爐和魔力迴路不會受到損傷，李奇稍稍放心，不過螺旋槳就未必了。
還好，這幾天裡研究所對螺旋槳又作了一些改進，在鐵木上包了紫銅皮，應該不會被輕易打壞……
剛這麼想，就見到遠處一架戰機的螺旋槳被大片金屬尖刺轟中，連魔法軸承都被掀飛，戰機失去了動力，速度驟然降了下來。
“快下降！緊急下降！”
李奇下意識的喊着，魔力爐和浮空爐既然是好的，就能讓戰機安全降落。
駕駛員懊惱的叫道：“該死，操縱桿全被打壞了！”
再決絕的道：“沒關係，這樣打起飛龍更舒坦！”
戰機速度越來越慢，卻噴射出了更爲熾熱的火力，駕駛員都推開艙蓋，用自動魔導槍射擊。
數十隻飛龍圍了上來，這是它們第一個逮住的目標，興奮之下，它們的攻擊也更加瘋狂。幾隻飛龍頂着火力衝上去，都不再用金屬尖刺攻擊，而是渴盼着品嚐鮮活的血肉。
這時候下降也沒意義了，都有飛龍用足爪鉤住了戰機。
李奇下意識的調整機頭衝過去，第一中隊的中隊長忽然在頻道上說：“109，代我們向阿麗珊殿下問好。”
“啊哈哈，真沒想到我們會是第一個，雖然有點遺憾不過也值了！”
“中隊長，總樞機，別管我們！繼續戰鬥！”
“林德你這個烏鴉嘴，我還沒認輸呢，至少還能堅持幾分鐘……”
不僅李奇在頻道上叫着棄機，其他人也都大叫“快跳下去！”
每個人都配發了倉促趕製的浮空卷軸，跳下去還是有機會保命的。
“我可不想被飛龍追上來的時候毫無還手之力！”
“這裡有機槍，爲什麼要跳下去？”
“我還能打！我能幹掉一千頭飛龍！哎喲我的胳膊！還我的胳膊臭蜥蜴！”
李奇深吸一口氣，轉到私聊頻道對中隊長說：“林德，帶着大家繼續戰鬥，我去救援……”
林德冷聲說：“總樞機……不，大隊長，你的任務是帶領我們作戰，並且隨時準備着解決真正的目標，這不是你該做的事情。”
這傢伙果然很討厭……
但他說得對！
李奇正在猶豫，後座嘩啦一響，艾麗竟然變身凱瑟琳，推開了艙蓋。
瞬間各種念頭掠過，最終化作一聲喊：“交給你了凱瑟琳！”
這時候凱瑟琳光翼伸展，蹬得戰機傾斜，拉出一道熾白光流，射到了最靠近戰機的一隻飛龍頭上。
大劍揮下，飛龍的頭炸成紅白灰褐混雜的碎片，凱瑟琳借力再度衝出，每一落腳就踩出一團碎肉，幾個起落飛到了那架戰機上。
圍着戰機的飛龍不斷哀鳴，如折翅蒼蠅般紛紛墜落，片刻間就被清理乾淨。
這時候林德也駕機靠了過來，打開機背上裝雜物的艙蓋，讓三個已經渾身血水的乘員擠了進去。
林德的戰機向地面急速俯衝，戰場下方已經有地面部隊趕到了，這個機組應該能保住性命。
林德嘴上還沒放棄：“大隊長，凱瑟琳副大隊長還有我擅自行動，我建議給予處罰。”
“是我授權副大隊長行動的，要處罰也是處罰我，至於你”，李奇操縱戰機過去接凱瑟琳，一板一眼的說：”對你的處罰是代理我的大隊長職務，去指揮攻擊機羣，馬上！”
林德糾結的道：“大隊長，你這是破壞軍紀。”
凱瑟琳跳進座艙發了言：“囉嗦，幹事！”
“是！”
林德利索的閉嘴，頻道里也響起了熱烈的歡呼，什麼“艾麗殿下威武”、“飛龍殺手凱瑟琳女王”、“凱瑟琳上校強無敵”之來的口號響成一片。
李奇在後視鏡裡看到，凱瑟琳變回艾麗，得意的揉了揉翹翹的小鼻頭。
追擊的飛龍被打得七零八落，慌慌張張追着大隊去了，另外兩個中隊的幾次掠擊又牽引出幾百只飛龍。
李奇操縱戰機，帶着第一中隊撲過去繼續攔截，大片的飛龍羣仍然堅定的飛向貝塔城。
大略估計了一下，最終會有一半的飛龍撲到貝塔城上空，那些飛龍就只能交給貝塔城的防空部隊了。
李奇暗暗禱告：“希望他們能撐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