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雪魄
玄武山。
東峰峰頂，練劍坪。
這裡是太乙門弟子練劍的地方，往日這個時間段應該是呼喝聲不絕，劍光如水。
但此時，三十餘名弟子都聚在練劍坪最高的那塊悟劍石下方，盯着石頭上插着的一把鏽劍。
劍身沒入石身過半，鏽跡斑斑，原本不足爲奇。
但就在剛剛，劍上鐵鏽莫名的脫落了一塊，露出裡面冰藍色的劍鋒，寒氣四溢！
衆人這才驚覺，歷經數百年風吹雨打，鏽中的劍身竟然絲毫未損！
“真是不可思議，這劍插這多少年了？”有弟子驚奇地問。
“宗門典籍記載，這把劍是祖師爺過世當日悟出絕世劍招，特意削出劍痕，又插進石頭裡的。距今……少說也得有三四百年了。”
“竟然這麼長時間了？那這鏽也得幾百年了吧，我一直以爲就是根廢鐵，沒想到鐵鏽居然脫落了。”
“聽說靈級武器都有靈性，會不會是話本小說裡的‘靈物自晦’？”
【雪魄】沉眠數百年，雖不能爲太乙門人所用，但也因封劍免遭覬覦，算是相安無事。
裴陽春擡頭望天，又是一聲長嘆：“三百年了，子孫不肖啊！不但領悟不到絕技，拔不出【雪魄】，就連原本的六品靈武劍法也因傳承殘缺，威力大減。如今，更是淪落到被邪派妖人欺凌的境地……”
裴陽春這才收回視線，看向悟劍石和那柄鏽劍，眼中同樣帶着驚訝。
“該死！”
“祖師無奈，只好將一身劍道感悟刻於悟劍石，並封劍其中，希望後輩能有驚才絕豔之人再現太乙門絕技，但……”
樹林中，有猖狂的笑聲飄渺而來：“《玄陰劍》名不虛傳，只可惜，獨木難支，你領着這一班小廢物，想阻攔我們，癡心妄想！除非伱十二個時辰不眠不休守在這兒，不然，嘿嘿嘿，玄龜洞遲早姓楊……”
裴陽春苦笑，拍了下他的肩膀：“跟你沒關係。太乙門淪落至此，皆因爲師無能，如今神兵鋒芒再露，只盼是福非禍吧……”
“師父！師父！”
這樣的攻擊，這樣的譏諷，自打萬蛇窟那位楊萬里自五毒教學成歸來，兩個月來已經說了好幾遍。
洞口已成一片火海。
那弟子驚慌道：“有蛇！好多的蛇！萬蛇窟那幫人又開始牧蛇了，這次還往洞裡衝！”
太乙門絕學《玄陰劍法》雖只七品上階，但配合本門六品內功《戒寒經》，威力相當不俗。
“哈哈哈！”
一位面目冷峻的中年人走近，一身黑衣，氣場凜冽，正是太乙門掌門裴陽春，在他身後，跟着大弟子夏崢。
“有可能有可能！它是感應到新主人了？來來來，誰上去試試，看能不能拔出來。”
“此劍名爲【雪魄】，位列五品中階，極富靈性。”
夏崢恍然大悟：“難怪我總覺得那招古怪，好像威力不足，原來不是我們的問題，是劍的問題！”
裴陽春搖頭嘆氣：“……只可惜，祖師天縱奇才，奈何後輩平庸，縱有神兵在手，竟然無人能夠駕馭！強行持有，還會被劍中陰氣所傷……”
裴陽春心中焦急：“怎麼還沒來？”
十幾個弟子又是撒雄黃，又是潑桐油，仍然擋不住毒蛇不要命地往前衝，嚇得連連後退。
“啊？”
衆弟子急忙散開。
江湖中有太多的殺人奪寶。
夏崢驚得張大嘴巴。
藥味、燒焦味、血腥味……
“師父，這把劍是……”
夏崢尷尬，趕緊低頭認錯：“我錯了師父……”
夏崢臉一苦。
“不。”
“咳！”
剛纔還前赴後繼的蛇潮迅速退去，竟像殺場悍卒般令行禁止，只留下一片狼藉。
一衆弟子演練的有模有樣。
尖銳、刺耳！
這聲音他們近兩個月聽了無數次，裴陽春恨的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裴陽春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但他無心安慰了。
剛想到這，忽然眼角餘光瞥見山道上一道電光風馳電掣而來，輾轉挪移，只幾個呼吸已經上山三四百米！
“《電光神行步》？”
楊萬里的蛇可不止這些普通貨色，算算時間，那條巨物也快要出洞了……
“快別丟人現眼了，咱們在這練劍練了多長時間？要是能拔早拔了……”
倘若是後者，那它選的很可能是窮兇極惡之徒，對當前的太乙門，無異於雪上加霜。
“……”
“是……”
思及此處，裴陽春五味雜陳，深感愧對列祖列宗，眼眶不禁溼潤了。
夏崢也很好奇，既然鏽劍中暗藏寶劍，爲什麼這麼多年，師父從沒讓人拔過？
一衆弟子搖頭，神色沮喪。
等趕到時，正看到成千上萬條花花綠綠的毒蛇從山下衝上來，圍住洞口，前赴後繼地往洞裡衝。
“有沒有受傷的？”裴陽春回頭問。
裴陽春斜乜他一眼，冷笑道：“【雪魄】只能錦上添花，威力不足就是你領悟不夠！還敢胡扯！”
玄龜洞位於東峰山腰，正好與西峰盤蛇洞相對。玄武山的“玄武”就是源自這龜蛇二洞。
裴陽春臉色微變：“什麼事！”
裴陽春暗罵一聲，當即施展輕功飛下山，夏崢緊隨其後。
那笛音越急，毒蛇攻勢越猛！
裴陽春冷眼瞥向那些弟子，喝道：“還不滾回去練劍！”
裴陽春大怒，半空中拔劍橫削。
裴陽春眼中閃過追憶之色，感慨道：“……三百年前，祖師李明源曾持之橫掃黃河兩岸，乃本門《玄陰劍法》最匹配之神兵利器！《玄陰劍》的絕招【畫水鏤冰】，就是以此劍爲基創出來的……”
雖然心力交瘁，但身爲一門之主，必須要撐持住，不然掌舵人一倒，太乙門立成一盤散沙。
裴陽春帶着夏崢快速下山，還沒到地方，隱隱聽到了若隱若現的笛聲。
“晚課加練兩個時辰。”
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忽然有人叫道：“師父來了！”
“大敵當前，不思進取……”
一衆弟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趕緊灰溜溜回到練劍坪原位演練劍法。
劍乃兇器。
裴陽春已經習慣了。
攻勢消減，笛聲一頓。
“是……”
夏崢一看師父傷懷，心裡更不好受，低聲道：“是弟子資質愚魯，對不起師父栽培……”
笛聲再響。
“原來如此。”
突然兩聲大喊，打斷了師徒二人的思緒，兩人回頭，就見一個弟子急匆匆跑上來：“玄龜洞……玄龜洞出事了！”
“此劍以崑崙萬載寒鐵鑄成，性質極異，劍內蘊含無與倫比的陰氣，出則霜華滿地，朔風回舞，搭配《玄陰劍》，威力極強！只可惜……”
如今再現崢嶸，可能是終於等到了有緣之人，也可能是按耐不住殺意，意欲以血養鋒……
霜寒劍氣揮灑，地面瞬間轉爲冰寒，上百條毒蛇一分爲二，另有數百條凍僵在原地。
裴陽春見多識廣，看到如此速度，也不免深深震驚：“七品絕學，能有如此威力，就是盜門門主也做不到吧！”
正要下令戒備，就見那人顯出身形，裴陽春一眼就看到了他漆黑披風之下，若隱若現的飛魚服。
“終於到了。”
裴陽春心中大定，兩個月來第一次露出笑容，吩咐弟子：“叫後廚設宴，招待京城貴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