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來,”丫鬟笑得如花般燦爛,腳下輕快的往不遠的院子奔去。
披帛隨風飄起,自漢子鼻尖輕滑而過。
漢子輕嗅了下,擡眼見丫鬟已轉過僅有膝高的花叢。
“小東西,”他眯了眯眼,大步流星的追過去。
丫鬟以最快的速度進了正房,衝到擺着藥材的櫃邊,她打開其中一個抽屜,拿出粒蓮子,又去勾上面的當歸。
不想平日開得很順的抽屜,今天卻卡住。
她用力拽了幾下也沒能拽開。
“好了,找到你了,看你還怎麼讓我不過來,”漢子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響起。
丫鬟驚恐的看着門口,手指緊巴抽屜邊緣,用力一扯。
一聲木頭摩擦之聲後,她終於將抽屜打開。
匆忙拿出裡面物什,她將兩物擺在男人不會留意,她們這些服侍的卻會一眼看到的地方。
轉過身,漢子已走了進來。
丫鬟趕緊拉開手邊最近的抽屜,另一隻手摸上秤盤。
漢子走到跟前。
丫鬟背對着他,收不停的忙活,藉着忙碌平復心情。
待到稱了幾味之後,她轉過身來。
“差不多了,再添味人蔘便好。”
“只是,這兒外間都是些尋常藥材,那等上好的都被老夫人管着。”
丫鬟苦惱。
“治個風寒還要人蔘?”
漢子不可思議。
“旁人不要,我們夫人身子實在太虛,又中了毒,要是不用人蔘吊着。”
“只怕,”丫鬟眼眶泛紅,止了後面的話。
“這麼嚴重?”
漢子不大相信。
“我昨天請了郎中過府扶脈,你若不信儘管去問。”
丫鬟挺直背脊,一副你不相信人的樣子。
“好,我知道了,”漢子曲起食指,輕勾她鼻尖。
丫鬟後背汗毛都豎起來了,但她卻不能表現出半分。
但她也不想太過順從。
她記得曾聽誰說過,太過順從的女人與男人而言,便是無趣。
她微微側頭,輕哼。
漢子不由笑了。
“瞧瞧,還生氣了。”
“不然我讓人去拿。“
“真的?”
丫鬟眼睛晶亮,手攀上他袖管。
只是才一拉住,就馬上鬆開。
這樣還不算,人還別開半個身子,白生生的臉頰泛出些紅。
漢子笑看那抹紅自脖頸一路攀升,心裡有着說不出的自得。
不同於那些只看銀錢的,這可是受了正經規矩,自小調教出來的。
尤其她還是劉氏跟前最得力的大丫鬟。
雖說也是丫鬟,可真要說起來,比那正經人家的娘子還要矜貴清傲。
可就是這樣的她,卻對他生了青睞。
雖說也有武力成分,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緣分。
漢子心裡生出些許念頭,對丫鬟也就上了幾分的心。
他一改早前的打算,道:“找好了嗎?找好就回吧。”
丫鬟趕忙點頭,把藥包好,抱在懷裡。
跟在漢子身後出門。
回去屋裡,漢子便送來藥爐和藥罐。
丫鬟連連道謝,就在廳堂煎起藥來。
同伴見漢子回來如此之快有些詫異。
漢子卻不想與他分享自己的心事。
他跟其交代一聲,溜達着去延壽居。
門口,立着與他相差無幾裝束的漢子。
見他過來,那人道:“你怎滴來了?”
漢子撇嘴。
“那邊那個夫人也喝了茶,今早就不大好,那邊丫鬟說,那夫人得靠着人蔘吊命。”
守着延壽居的笑了。
“這位老夫人倒是矍鑠。”
漢子道:“可不矍鑠,家裡好東西都被她把着呢。”
“一個當家主母,手裡面竟然連個像樣人蔘都沒有。”
他說着進去裡面。
“客氣點,老大交代的,”守着門邊的知曉這人上來一陣就是個混不吝,趕忙叮囑。
漢子擺手,撩了簾子進去。
正房主位,虞氏端坐。
見漢子不打招呼就進來,頓時皺眉。
漢子拱了供手,道:“那位夫人中毒了,需得人蔘吊命,我來跟你老拿鑰匙。“
虞氏面色冷冷,似乎很是不滿。
漢子擰起眉頭,道:“跟你說一聲是客氣,你要摳門,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虞氏呵了聲,“好啊,來呀。”
“你找死,”漢子瞪起眼,提步就要過去。
門簾猛地撩開,早前叮囑那人過來,拉住他。
而後道:“老夫人,劉夫人至不濟也是你兒媳,若是傳出你不捨人生,眼看兒媳過世的消息,怕也不大好吧。”
虞氏別開臉,叫來麥苗,將一串鑰匙遞給她,道:“你去給他們指一下哪個盒子是什麼,免得他們魚目混珠。”
麥苗領命,接了鑰匙,來到漢子面前。
漢子挑着眉毛端量。
麥苗垂着眉眼,動也不動。
就如一樁人形木頭。
漢子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便道:“走吧。”
麥苗提步,跟着漢子來到專放藥材的院子。
一進去,她一眼便看到擺着的東西。
她幾乎立刻轉開眼,僵着一張臉把裡間一個個上鎖的櫃子打開。
將裡面東西告知。
漢子歪着腦袋聽着。
半晌,他道:“怪不得你家老夫人管着鑰匙,這些玩意兒倒是還挺稀罕。”
“稀罕算不上,只是家裡病人多,老夫人這樣也是爲了有備無患。”
漢子纔不信這鬼話。
他拿過鑰匙,從裡面撿出盒人蔘,道:“行了,我送你回去。”
麥苗也不吭氣,只直直出門。
漢子把她帶去延壽居門口,晃悠着回去。
延壽居里,麥苗一改早前的木訥呆板,一個箭步衝到虞氏跟前,貼着她耳根,道:“夫人傳信了。”
虞氏擡眼。
“是一粒蓮子,上面壓了塊當歸。”
虞氏想了想,嘆氣道:“她倒是跟我想到一處了。”
她道:“那丫頭也不知能不能成事。”
“會的,”麥苗道:“這丫頭平常瞧着呆呆的,其實最會落跑。”
“平常幹活,就屬她溜得最快。”
“而且,她就是個粗使丫鬟,又是纔來沒多久的,那些人應該不會留意。”
虞氏微微點頭,搭着她胳膊,道:“扶我回去歇着吧。”
她沒有問,更不會想劉氏爲何中毒,自家兒子如何?
到現在,整間府邸都是靜悄悄的,她就已經想到最壞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