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哪裡知道,阮凌恆有傷在身,根本就動不了武。也並不是隨自己一起跳下去,而是被蕙貴妃打下去的。不過倒也是慶幸啊,還好他會浮水。否則,自己還真的必死無疑了。
只是這些話,還是不要告訴他的好。
又走了一段路,莫梓瑤才瞧見了蜿蜒的道路,那馬車便停在路邊。也瞧見青鳶侍立於馬車邊,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先來了這裡。
楚擎天扶她也上了馬車,才吩咐啓程。
莫梓瑤進去便瞧見阮凌恆靠着車內的軟墊側躺着,眼睛是緊閉着的,面容安詳。靜靜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知爲何,便要忍不住輕笑起來。俊美的容顏就在眼前,卻沒有了往日的冷厲囂張,這幅樣子,平靜地,弱弱地,卻隱隱的給人一種美好的感覺。
那是被隱藏起來,無爲人知的美好……
外頭傳來青鳶的聲音:“車伕,你慢點兒。”
莫梓瑤知道,她定是顧及阮凌恆身上的傷。也不知他是真的睡着了,還是隻是閉了眼睛,可卻知道,他累了是真。舒了口氣,也靠着車壁,微微閉了眼睛。
馬車行了好久好久,還不見它停下來。莫梓瑤才覺得驚訝來,莫非他們順着河漂了這麼遠麼?又過了良久,才聽得周圍熱鬧起來。這才吃了一驚,掀起窗簾瞧出去。居然發現馬車進了鬧市區。
輕呼道:“楚護衛。”
“貴妃娘娘。”楚擎天跟上來,開口道:“末將忘記告訴貴妃娘娘了,皇上已經回宮,末將找到了娘娘,也直接回宮便可。”
而莫梓瑤,只覺得微微一震,他,回宮了?呵,瞧見自己與阮凌恆跌下山去,他卻已經回宮了?順口問:“那……各國的貴客呢?”他回宮,必然也不會再將他們留在西獵場的吧?
楚擎天道:“他們已經在今早離開皇天城了。”
果然……莫梓瑤擡眸瞧了眼,此刻已近暮色了,這一天,又將過去。
聽她不說話,楚擎天又道:“貴妃娘娘,西獵場之行,出現了刺客,皇上乃萬聖之軀,是不能久留的。因此此次的騎馬射獵比賽只得作罷了,各國貴客風聲鶴唳,擔心自身安危,也都因國事爲由離開了。”
他替阮凌政解釋着,莫梓瑤只冷笑一聲放下車簾。他是一朝的皇帝,他身系萬民,不能有一點差錯,這個道理,她自然明白。他留下,纔是不理智的行爲。
只是爲何,想起來的時候,心裡依舊會覺得難過?回眸,瞧了車內之人一眼,又問:“皇上將王爺安置在了何處?”
外頭傳來聲音道:“城內的驛館。”
莫梓瑤吃驚了下,她本以爲阮凌政會將他安排在宮裡,卻不想,竟是驛館。雖說是兄弟,到底也沒有那麼親啊。
不再多想,便朝他道:“那先去驛館。”
“貴妃娘娘……”
莫梓瑤沉了聲道:“沒瞧見王爺傷重麼?本宮說了,先去驛館!”
說話間,她握緊了雙拳,不是要向他發火,她只是氣阮凌政。自己跌下山坡,被急流沖走的時候,他是什麼感覺?找不到人,他着急了麼?還是,他依舊只是安心地抱着他的雪妃,他是否只慶幸,還好他的雪妃沒事呢?
那麼,既是如此,晚點回宮又如何?我偏偏就是要先去驛館,阮凌恆救了自己,先顧及他的身體,那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是麼?
莫梓瑤咬着牙想:你敢說什麼麼?我還有太后撐腰,我不怕你。也許,這樣做並不理智,可,我也不是永遠可以理智得不用情的女子。
正想着,忽而聽得阮凌恆道:“如此,將本王推出去,貴妃娘娘可真是不厚道。”
他的聲音淡淡的,莫梓瑤瞧向他的時候,見他已經撐着身子坐起來。他果然是沒有睡着的。
莫梓瑤略微哼了聲道:“王爺會怕麼?你如果會怕,那次也便不會要叫人連夜當着皇上的面將我落在你房裡的披風送來了。”那次的事情,她可還記得清清楚楚,還有侍婢特意說出的那些話。
阮凌恆似乎怔了下,淺聲道:“本王何時……”不過開了口,他忽然又緘默,目光飄向車外的青鳶。聰明如他,定也是猜到了什麼。
莫梓瑤不自覺地透過窗簾瞧出去,青鳶只緊緊地跟在一旁,並不知他們在談論她。看來,此事阮凌恆還真是不知情的,那是青鳶的主意。
喟嘆一聲,真是青鳶的主意,自己也不怪她,那都是看在阮凌恆的面子上。
馬車到了驛館,莫梓瑤朝阮凌恆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只起身出去。青鳶扶了他下車,她纔要進去,便聽楚擎天道:“貴妃娘娘,該回宮了。”
莫梓瑤沒有停下腳步,只道:“本宮不急。”阮凌政都不急,自己急什麼?走了幾步,才又道:“宣太醫來給王爺瞧瞧。”
莫梓瑤的話音才落,便聽青鳶道:“多謝貴妃娘娘關心,太醫就不必了,王爺有隨行的大夫。”
莫梓瑤這才吃了一驚,隨行的大夫?莫不是,阮凌恆的傷,皇宮的太醫都醫治不好了麼?還是,他不願讓人知道他身上有傷?不過此刻,也來不及細想,青鳶已經扶了他進房。
楚擎天見莫梓瑤進去,沒有辦法,只得跟了進去。
不一會兒,一名老者進來,朝他們都行了禮,才上前。青鳶忙道:“陳祺,快給王爺看看。”
那叫陳祺之人忙上前,替阮凌恆把了脈,只見他的眉頭微擰,卻並不說話,目光落在他的右臂上,伸手捏了捏。聽阮凌恆微哼一聲,他纔開口道:“請各位出去吧,老夫再替王爺好好看看。”
莫梓瑤只覺得心猛地一沉,爲何要遣他們都出去?
青鳶忙朝莫梓瑤道:“貴妃娘娘還是先請回吧,陳大夫就診的時候,不習慣有人在場。”她說着,做了請的姿勢。
莫梓瑤本能地朝阮凌恆看了一眼,聽他輕笑道:“貴妃娘娘好走。”
既然他都如此說了,那自己也真的不便再留下,便道:“有什麼需要,只管開口,皇上也很關心王爺的病情。”語畢,又看他一眼,才轉身出去。楚擎天急急跟上來。
“貴妃娘娘……”他纔開了口,莫梓瑤轉頭便見一人從那邊的長廊疾步走來。定睛一看,原來是晚秋。
如今的她,已經脫了宮婢的衣服,換上好看的紗裙,雲鬢高挽,再不是當初那個小丫頭了。
晚秋見了莫梓瑤,眼眶一下子紅了,衝上來拉住她的手道:“娘娘,娘娘您沒事吧?啊,您的臉……”她看着那些發炎紅腫的傷口,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傷口都發炎了,一定很疼吧?”她語氣裡有說不出的心疼。
莫梓瑤搖頭笑道:“本宮沒事,一點皮外傷而已,回頭敷了藥便好了。”
晚秋忍不住哭出聲來:“都成這樣子了,還說沒事。我聽聞您掉進了水流湍急的河澗,玉芝來我這裡哭了一夜,我也嚇死了。還好還好,我們娘娘福大命大。”她瞧見了莫梓瑤身後的楚擎天,猛地朝他跪下道:“晚秋替娘娘謝謝楚大人,謝謝大人將娘娘平安地帶回來。”
楚擎天吃了一驚,忙上前一步道:“夫人請起,末將受不起。”
莫梓瑤俯身將晚秋扶起,伸手幫她擦去臉上的眼淚,低聲道:“我都平安回來了,還哭什麼?”拉着她往前,一面問:“平仁王那邊可有消息?”
不說明,晚秋也自是知道指什麼,搖頭道:“一直毫無頭緒。”
其實莫梓瑤也知,能潛伏在西獵院附近的刺客定然不會是泛泛之輩。皇帝親自出行,沿途必然安排了重兵把守,以保安全。而那些人竟然能悄無聲息地潛伏在必經之路上,且地點還選在西獵場前,看來他們對西獵場的地形尤爲熟悉。
曾經也想過是否是其它幾國的帝王所爲,但很快就被否認,因爲來西獵場是臨時決定的,時間倉促,他們對這裡的地形也不瞭解。
而且當時他們也都在場,箭矢亂飛的時候是不長眼的,諒他們也沒這麼大膽。更何況,在這種情況下刺殺阮凌政,就算成功了,但他們人還在阮南國境內,想全身而退,恐怕也不易。
照這樣看來,如果是阮南朝內部,平仁王怎麼會一點頭緒都沒有呢?
除非……腦中閃過那個念頭的時候,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晚秋看莫梓瑤臉色變了,馬上意識到她心中所想,忙道:“平仁王爺爲救太后還負了傷。”
莫梓瑤一驚,忙問:“傷得如何?”
晚秋搖頭道:“傷在手臂,不重。”
所以,阮凌政纔會要平仁王去查是麼?
如果是平仁王的人,當時他護着太后,那些刺客根本沒有必要過去傷了他的。那倒真是多此一舉了。
“娘娘就先別想了。”晚秋開口道:“先趕緊回宮吧,皇上定是急了。”
莫梓瑤遲疑了下,終是點了頭。
回了宮,楚擎天將她送至玉瑤宮便要回了。他是御前侍衛,他要時刻呆在阮凌政身邊,負責他的安全。將人平安送回,他的任務也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