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都不敢耽誤，在沈阮到醫院前，就已根據她的病例和CT片進行過會議。
結果同在Z省檢查後沒什麼差別，只要按時服藥，腦子裡面那壓迫着視覺神經的血塊，沒多久便會自己散了。
但請他們過來可不是續原話的，沈阮進了病房沒多久，便被安排上了密切的全身檢查的行程。
換上病服後該消毒的消毒，該脫掉的鞋子衣服都脫掉。
坐上輪椅被護士匆忙地推着前去做檢查，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沈阮沒有抗拒這些，因着她心中隱隱的，還帶有一絲未證實的擔憂。
待基本檢查過後便是會診的時間，結果還沒出來，全身的X光片先出來。
主治醫生是傅歷城特地請過來的一位老醫生，瘦瘦小小個的，坐在寬大的辦公椅裡頭。
他整個似乎都要陷進去了，單手支在桌上，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鏡，微眯着眼看X光片，時而點點頭，時而面無表情。
沈阮雙手交握着靜靜坐，不緊張也不惶恐。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是清楚，從醒來到現在，一天一天在恢復的感覺，還是能感受得到的。
這時候便能看出差別來了，傅靳南緊張的表情幾乎寫在臉上。
老醫生一皺眉，他面色便沉了下來，老醫生一點頭，他的眉梢便微微上揚。
好在還算定力不錯，按捺得住。
待面前這位老醫生優哉遊哉地看完了片子，順了順那一小撇鬍子。
低頭在病例上頭刷刷刷地龍飛鳳舞，見他什麼都沒講，傅靳南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醫生……”
“恢復得不錯。”老醫生一句淡淡的誇獎打斷他的話，寫完了單子之後撕了下來。
又往電腦上頭打藥單，弄完了這些，方纔不疾不徐地同他們道，“小女娃子還年輕，身體底子也好，身上恢復得都不錯，但傷筋動骨一百天，過後還是得好好休息。”
“別年紀輕輕的落下什麼毛病來，以後老了才知道有你疼的。”
這些叮囑沈阮都一一點頭應下來，傅靳南低眸望了她眼沉靜的面色，伸手搭上她薄弱的肩頭。
老醫師叨叨絮絮地交代完畢，方纔講起頭部和眼睛這至關重要的問題。
“血塊的檢查結果要明天才能出來，目前來講，看你帶回來的病例和檢查報告，問題是不大，只要不出意外，視覺會隨着血塊的消散慢慢恢復過來。”
這個只要不出意外的只要，又讓傅靳南眉心微微擰了起來。
一下午的折騰又這麼過去了，沈阮後腦勺上的傷口也在結痂。
這兩天頭皮上冒出一層暗青色的小茬子來，沈阮手癢抹了下，有點扎手。
沈聰擺弄着他買的那頂帽子，湊在她牀邊囉嗦着道，“姐，挺好看的，別摸了，剃了頭髮五官更立體了。”
更立體了？
她記得林志玲和趙薇也有過光頭的造型，那樣的角色美女剃光了頭都不好看。
像她這樣的……
沈聰的安慰比傅靳南還不可靠，她暫時不想搭理這傢伙。
傅靳南知道她無聊，不知什麼時候變出的個九連環，讓她給拿在手裡把玩着。
這間VIP高配病房裡頭，各種家電設施配套齊全，現在這裡陪着她的只有沈聰。
沈聰怕她無聊，將房間裡頭的電視給打開，吵吵鬧鬧的聲音充斥着整個房間。
這樣沈阮即使看不見，也不會太害怕了。
她把玩了會兒手上的九連環，又覺得無聊，放下了東西‘看’向沈聰的方向。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吧，你不回去嗎？”
沈聰一愣，“誰說我要回去了。”
“不回去你……在這幹嘛。”
他道，“我照顧你啊！”
沈阮哭笑不得，“有護工在呢，你別在這搗亂，回去回去。”
“我不放心。”
“有什麼不好放心的，都說沒事了。”
“那護工在哪呢？”
沈阮道，“一會兒就過來了，傅靳南晚上也會留在這裡，這裡陪牀的位置可就兩個，不然晚上你要跟他睡在一起嗎？”
和傅靳南睡在一起？
光是想想這畫面，沈聰便差點沒噁心得吐出來，連連擺手站起身來，託詞道，“我出去抽根菸。”
沈阮忍着笑，“去吧去吧。”
他剛離開沒一會兒，老醫師與護士便過來了。
待藥配完之後，沈阮在他們離開之前喚住了老醫師，“陸伯伯您能等下嗎？”
“嗯？”老頭子停住了腳步，和藹地問道，“怎麼了？”
“我有點事情想和您說。”
老醫師見她面色微帶着些遲疑，尋思了片刻，讓隨行的護士先去外面等着。
將病房的門稍稍掩上之後，方纔向沈阮關切地詢問道，“小丫頭，怎麼了？”
沈阮躊躇了片刻，“陸伯伯，我記憶好像出現了點問題。”
“記憶力？”
“就是……我現在記性好像變得很差，第二天醒來，就會遺忘昨天的一些事，仔細想還是想得起的，但一些細節……例如說話什麼……”
她覺得自個越說越亂，無法表達這種感受。
老頭子一雙半花白的眉頭漸漸地攢起來，“等明天檢查結果出來，我看看。”
沈阮略略安心，說出來後，心裡的擔子也輕了點。
她不明白自己這症狀是屬於正常，還是不正常的範圍內。
在Z省那邊的時候她沒講，是因爲不太確定是自己因爲藥物的原因，而使記憶出現了問題。
隨着失明過後，她同時意識到的還有記憶力的消退，基本可以確定，真的是大腦的記憶力出現了消退的情況。
沈聰出去抽完煙，站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讓身上的煙味消散後纔回來。
未進踏進病房便聽到了裡頭傳出來的聲音，他腳步一定，伸頭往裡看。
果不其然是傅靳南迴來了，正在裡面陪着沈阮，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
但見傅靳南說了句什麼話，將他姐哄得滿面笑靨。
沈聰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在心底輕哧了聲，想到沈阮的假設建議，說晚上讓他去和傅靳南睡一牀上。
光想想他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簡直太噁心，兩個大男人睡一張牀上。
沈聰想也不想便決定下來，
還是聽從她的話趕緊離開這裡。
……
沈阮腦子裡面的血塊在慢慢消失被吸收掉，如主治醫師所言的，她的視覺也在慢慢恢復。
隨着血塊的被吸收和消散掉，眼睛從開的慢慢看得到一點光亮。
到現在看着雖然模糊，但好歹還算看得清東西了。
這樣的變化大家都看在眼中，心裡的大石頭也跟着鬆落了下來。
沈阮心裡卻始終壓着一塊石頭，別無他因，便是自己這似乎在日漸消退的記憶。
但現在的症狀還不是很明顯，沈阮便與這位陸老醫生商量，暫時先觀察一下，而這件事情也沒有告知其他人。
然而隨着她眼睛的情況在好轉，關於記憶喪失和消退的事情，卻愈發的明顯起來。
在她視線逐漸復原到能看得清東西的今天早上，沈阮尚還沉浸在視力恢復的喜悅中。
聽到身後的響動，她轉過身去，入目的傅靳南頎長的身影。
他身形一定，忽地展顏笑開，“看得清了？”
沈阮眉眼瞬間盈滿了笑意，擡步向他走過去，“你怎麼知道！看！”
她擡手在傅靳南面前晃了晃，卻被他攥住，傅靳南面含笑意道，“你轉過來的時候我就發現了。”
這幾天她眼眸都好似蒙着一層霧，黑沉沉的沒有光亮也沒有焦距。
而剛剛沈阮轉身看過來的眼神完全不一樣了，美目中似有星光璀璨。
他心頭的喜悅如同煙花般綻開，低頭在她眉際用力地親了親，視力恢復過來了，沈阮開心，他由自內心地感到喜悅。
得到這消息的傅家夫婦匆忙地趕了過來，他們來時沈阮正好去做視力檢查。
傅靳南在外面等候着，她人剛進去，父母便過來了。
傅歷城上來便急急問道，“小阮眼睛好了是嗎？”
“在裡面檢查呢，是看得見了。”
傅歷城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連連點頭道，“這就好這就好。”
李敏霞面上都跟着有了笑容，卻忍不住嗔了句道，“你看吧，都說了會好，還整天想七想八的。”
傅歷城也不惱，樂呵呵地笑道，“沒好總覺得心底不踏實，我進去看看小阮，哦，能進去吧？”
“急什麼呢你！”李敏霞看不慣他這樣子，心裡有點酸有點不高興，“檢查好了就出來了，你這過去耽誤醫生事情。”
傅歷城面上悻悻，收斂了收斂情緒，轉眸一看就見兒子在旁邊一臉忍笑的表情，忍不住擡手往他身上拍了拍，意味深長地道，“你啊！死折騰還不夠痛快麼。”
這……怎麼找麻煩找到他身上來了，傅靳南輕咳了下，“爸……”
傅歷城還想說點什麼的，但看着場合好像有點不合適，便沒再繼續後面的話了。
只是帶着無奈般地嘆聲道，“算了算。”
傅靳南完全是一頭霧水，不知父親到底想表達什麼。
在旁的李敏霞卻是連呼吸都緊了緊，幾十年的同牀共枕瞭解，她怎地猜不出來丈夫未出口的話是想說什麼。
見他住了口沒再繼續往下講，她也跟着暗暗地鬆了口氣。
“爸……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