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熾翼哥哥!”回舞焦急地喊著。
“公主,請小聲些!”她身邊的隨侍嚇出了一身的冷汗:“要是驚動了水族的人,恐怕不好!”
“怕什麼!我都還沒有找他們算帳呢!”回舞咬著牙說:“要不是那個什麼蒼王,我皇兄怎麼會不見的!”
紅蓮之火被酒氣引發後,熾翼哥哥根本就神智不清,跑到哪裡去了,又會做什麼事孰難預料。他就是因爲沒有辦法控制這種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所以才從不喝酒。
最可恨的,是這羣蠢貨!拼命把自己擋在門外,纔會平白錯過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趁著他神智混亂而不再排斥和自己接近……被她狠厲的目光盯著,跟在她身後的侍官們全部跪在了地上,心裡叫苦不迭。
“你們這羣蠢貨!”回舞狠狠地跺了跺腳。
“熾翼哥哥!”找到了花園的角落,看見躺在草地上的紅衣人影,回舞欣喜萬分地跑了過去。
躺在地上的熾翼正昏睡著,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是呼吸規律,看起來沒什麼大礙了。
“熾翼哥哥!”回舞跪坐到他的身邊,把他扶起來靠在自己的身上。
熾翼被這樣移動,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熾翼哥哥,你怎麼樣了?”
“回舞?”熾翼揉著額角,覺得頭痛欲裂。
“是啊!熾翼哥哥。”回舞柔聲問他:“你覺得好些了嗎?”
“我沒事!”他擡起眼睫,看了看回舞擔憂的臉龐,突然皺起了眉:“昨晚上,是你……”
“對啊!昨天晚上……”
“回赤皇大人,昨晚回舞公主一直在赤皇大人房外,爲赤皇大人憂心。”沒等回舞一臉欣喜地說完,站在兩人身後的侍官上前跪下,搶先說了出來。
“喔!”熾翼的心一定,眉頭舒展開來:“辛苦大家了!”
回舞咬著嘴脣,回頭瞪了一眼那個多嘴的家夥。
“你們……有沒有看見……”熾翼自己站了起來,輕輕地推開了回舞伸來扶他的手。
“看見什麼了?”回舞一臉狐疑地問。
“不!沒什麼!”熾翼咳了一聲:“回去吧!別驚動了其他人。”
被簇擁著離開的時候,熾翼回頭望了一眼那片平靜的湖泊和草地。
昨天晚上雖然神智不太清醒,可是好像有人陪在自己身邊,那個人身上涼涼的……錯覺嗎?
熾翼用力甩了甩頭,卻因爲頭暈微微一晃。
“熾……皇兄!”回舞伸手扶住了他:“你心神耗損,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確實覺得有些疲累,也就沒有再次甩開回舞,任由她扶著往回去了。
隨著這羣人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一切恢復了原有的平靜。
一株大樹後,走出了青衣的太淵。
他走到熾翼方纔躺著的地方,彎下腰從草地上撿起了一塊碎裂的火紅玉飾,那原本是赤皇系在腰間的飾物。
他拉緊了自己被扯壞的前襟,神色複雜地盯著腳下的地面。
赤皇……熾翼……“怎麼這麼快就要回去火族了?不多盤桓幾天再走嗎?”平臺之上,奇練看著整裝待發的火族衆人,不解地問。
“既然事已辦完,還留在這裡做什麼?”站在他面前的熾翼笑了一聲:“再說,我也不習慣這種潮溼的環境,住了這麼久,我已經受夠了。”
“熾翼。”奇練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問他:“我一直沒有機會問你,關於這場婚事……祝融聖君絲毫沒有反對嗎?”
“你是怕我父皇反悔?”熾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大可放心,我自有主張。”
“你這麼說……”奇練聽他這麼說,有些憂慮起來。
“好了,別說這些了。”熾翼朝平臺下看了一眼。
奇練也跟著回頭看去。
“太淵……”平臺下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就在奇練覺得奇怪的時候,聽到熾翼輕聲地說了一句。
“太淵?”奇練訝異地問:“你要找他?那我讓人去喊他過來好了。”
“不用了,也沒什麼事。”熾翼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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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兩步,又轉過身,回到奇練的面前。
“幫我把這個交給太淵。”他從懷裡拿出了一塊暗紅血玉的令牌,遞給了奇練:“對他說,要是想來火族作客,我無任歡迎。”
“赤皇令?”奇練手中拿著那塊溫潤的血玉,詫異地笑道:“太淵能得到赤皇大人垂青,倒是他的福氣。”
“婚期遠在兩百年之後,我只是希望他在這兩百年裡,能夠和紅綃有些來往。”熾翼仰首望著天際:“雖然是爲兩族的盟約而有的婚姻,但我還是希望太淵能和紅綃兩情相悅,如此一來,就不會有什麼遺憾了。”
“也是。”奇練收起令牌:“若是皆大歡喜,也是一樁美事。”
熾翼點了點頭,轉身飛上了火鳳。
“恭送赤皇大人!”水族的衆人退下了平臺,朝他彎腰行禮。
熾翼手一揚,巨大的火鳳陸續揮翅升上了天空,朝南方飛去。
×××太淵背倚著柱子,微仰著頭,坐在迴廊的欄杆上。
在他的視線裡,一列火紅的隊伍正往遠處飛去。
他走了……從那天以後,一句話都沒有再說過……“他走了……那天之後,他連再見我一面都不肯……”
太淵心跳一停,看向迴廊盡頭的轉角。
“帝後,您就別多想了。”依妍帶著無奈的聲音在說:“您和赤皇大人身份懸殊,私下會面絕對不行。赤皇大人也是爲了您的立場著想……”
“我不要!誰要他爲我的立場著想了!”太淵第一次知道他不論何時都雍容端莊的母親,也會用這種怨恨的語調說話:“他根本就是不在乎我,要是他在乎我,當年就不會這麼狠心拋下我一走了之!他什麼人都不在乎!在他的心裡,只有他的身份,只有他的大局!”
“帝後……”依妍想要勸她,卻又知道她什麼也聽不進去,只能長長地嘆了口氣。
“熾翼……你難道真的忘了當年……”
太淵站在轉角的這頭,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中。
母後和赤皇……果真是有著一段舊情的……難道說……赤皇就是爲了這個,纔對自己這麼特別?
不錯!這很奇怪!他向來誰也不放在眼裡,爲什麼會對毫不出衆的自己如此偏愛?
他根本就是爲了母後!他根本就是忘不了和母後的那段過去!
他……一直喊著母後的名字……用他的聲音喊著……想到這裡,眼前出現了那夜赤皇目光迷離,神思恍惚的模樣。
手握成拳,一陣收緊。
尖銳的缺口刺進了他的手心,鮮血滴落在天青色的衣衫上,那是一塊碎裂的火紅玉飾……兩百年後──南天 棲梧城“紅綃。”熾翼站在宮牆上,喊住了貼著牆邊匆匆走著的妹妹。
“啊!”紅綃嚇了一跳,手裡的東西掉在了地上。
她擡起頭,看到了一身紅衣的赤皇,臉色開始發白。
“又去不周山了?”熾翼低頭看著她,面無表情地問。
“皇兄……我……我只是……”
“你不用多說了。”熾翼腳尖一點,輕飄飄地落在了她的面前。“我不是告訴過你了,不許再去不周山。你好像也答應過我的,是不是?”
“皇兄!”紅綃朝他跪了下去:“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可是翔離他一個人……”
“閉嘴!”熾翼皺起了眉,厲聲說道:“不許再提起這個名字!”
“是……”被他這麼一罵,紅綃瑟縮了一下,眼睛都紅了。
“紅綃。”看見她這個樣子,熾翼又覺得有些不忍:“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把他關在不周山,完全是爲了保住他的性命!這件事要是被父皇知道,我可再也沒有辦法救他第二次了!”
“我明白皇兄的苦心。”紅綃強忍住了眼淚:“要不是皇兄瞞著父皇救了翔離,他也許早就死了。”
“我不是要你感激我,我只是要你答應我,從今往後,你再也不會偷偷跑去不周山。”熾翼彎腰撿起了她先前摔落的食盒,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你要是真爲他好,最好徹底把這件事忘掉。他在幼年時就已夭折了,你明不明白?”
“是……紅綃明白了……”紅綃接過食盒,黯然地說道:“我再也不會去看翔離……還請皇兄不要怪罪……”
“算了!我也知道你和他血脈相連,難免感情用事。”熾翼呼了口氣:“不能再有下次了。”
“是!”紅綃垂著頭,沮喪地應了。
“你回去吧!”可就在紅綃轉身的時候,他又說:“等一下。”
紅綃疑惑地看著他。
“你的腳怎麼了?”熾翼看著她方纔站著的地方,那裡有一些紅色的血漬。
她穿著紅色的裙子,也看不清是怎麼了。
“沒什麼!”紅綃直覺地拉了拉裙襬,把腳藏了進去。
熾翼招呼也不打,伸手拉高了她的裙子,嚇得她低叫了一聲。
“怎麼回事?”熾翼看著她被鮮血染溼的鞋襪:“怎麼弄傷的?”
“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洞外的界陣。”紅綃緊張地說:“不過,我絕對沒有像那次一樣弄壞它。”
“我不是在問這個。”熾翼突然彎下身子,把她攔腰抱了起來。
“皇兄……”紅綃大驚,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放了,語無倫次地說:“這……不好……皇兄你……”
熾翼抱著她走了幾步,把她放到了一旁的假山石上,脫下了她被鮮血染紅的的鞋襪。
“把手帕給我。”看見她瞪大了眼睛毫無反應,熾翼又說了一遍:“紅綃,把你的手帕給我。”
“手帕?喔!好的!”紅綃手忙腳亂地找出了手帕,放到了他的手上。
熾翼拿過手帕,折了幾折,緊接著咬破了自己的手腕。
“啊!”紅綃看到他手腕上涌出的鮮血,驚恐地問:“皇兄,你這是做什麼?”
熾翼笑了一笑,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傷口,直到血漸漸止住,他才移開了手帕,並且把手帕按在了紅綃的傷口上。
“好痛!”覺得腳踝一陣燒灼的劇痛,紅綃差點叫了出來。
熾翼另一隻手拉住了她的腳,不讓她掙扎。
直到紅綃覺得自己的腳像是被燒掉了,熾翼才鬆開了她。
“怎麼樣?”一轉眼,手帕已經被他用火焰燒得乾乾淨淨,他看著淚眼婆娑的紅綃:“好些了嗎?”
紅綃低下了頭。
“我的傷……”她驚訝萬分地動了動自己的腳:“一點都不痛了……怎麼會的?”
除了殘留的血跡,她的腳上已經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
“回去清洗一下吧!”熾翼沒有回答,伸手把她從石頭上抱了下來。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尖銳的聲音在熾翼的背後響起。
“皇……皇姐……”顧不得雙腳還沒有著地,紅綃急忙想從熾翼的懷裡掙脫出來。
結果用力太猛,差點往後摔了下去,幸好熾翼眼明手快,一手環住了她的腰。
“皇姐!不是那樣的……皇兄他只是……”等站穩以後,紅綃慌慌張張地退了幾步,和熾翼保持距離。
“你當我是瞎的啊!”回舞衝了過來,一臉的恨意:“我告訴過你了!不許你叫他皇兄的!不許你叫!”
“對不起皇姐!我不是故意的!”紅綃臉色慘白地連連後退,根本沒有勇氣擡頭看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有……”
“你是在勾引他!你要搶走他對不對!”回舞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就是喜歡裝可憐,骨子裡根本就是壞透了!”
“我不是……”紅綃的眼淚掉了出來:“皇姐,你不要冤枉我!”
“你天生就是個賤骨頭!根本見不得別人比你好!我知道,你心裡恨我,所以你想裝可憐搶走他!”回舞拔出了腰間的匕首:“我今天非要劃花了你的臉,看你還怎麼裝!”
“回舞!”熾翼一把抓住了回舞握著匕首的手:“你鬧夠了沒有!”
“熾翼哥哥!”回舞看著他:“她不是個好東西!你被她騙了……”
“回舞,她是你妹妹。”
“她纔不是!她就是妖孽!她纔是那個會讓我們滅族的……”
“夠了!”熾翼雙眉一擡,狠狠地甩開了她的手:“回舞,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我哪裡說錯了!”回舞大口地喘著氣,一反常態地和他爭辯:“她和翔離根本就是雙生的!我們火族哪有雙生的!翔離是妖孽,她也是纔對!當年父皇就該把她一起殺……”
“啪!”隨著掌摑的聲音,回舞一個旋身跌倒在了地上。
“皇兄!”紅綃沒來得及抓住熾翼,只能輕聲地說:“不要……”
“回舞,你給我記著,管好你的嘴!”熾翼的聲音冷冰冰的:“要是再讓我知道你說這樣的話,別怪我不念情份。”
回舞捂著嘴,趴在冰涼的地上,低聲抽泣了起來。
“皇兄,你別爲難皇姐……”紅綃第一次在熾翼臉上看到這種冷冽的表情,覺得有些害怕:“她只是誤會了,她對你……”
“你回去吧!”熾翼揚手打斷了她。
“可是……”紅綃又偷偷看了他一眼,接著慌亂地低下了頭:“我知道了。”
聽見細碎的足音遠去,回舞低垂的臉上露出了怨恨的表情。
紅綃,你等著……“回舞。”
她側過臉,看到了身邊紅色的衣襬。
“熾翼哥哥……”她泫然欲泣地說道:“你打我……你從來沒有打過我的,你居然爲了她……”
“就是因爲我太縱容你了,才讓你越來越沒有分寸。”熾翼站在她的身邊,並沒有伸手扶她:“對我來說,紅綃和你一樣都是妹妹,我不會偏袒你們中的任何一個。我今天打你,是因爲你明知道你說的這些話,可能會害死她,你居然還不知輕重地說了出來。我是讓你記住,什麼話是不能亂說的。”
“你沒有喜歡她對不對?”回舞擡起頭看著熾翼,問她唯一關心的問題。
熾翼閉上了眼睛,不厭其煩地嘆了口氣。
一個,又一個……爲什麼總是這樣……“什麼喜歡?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熾翼帶著厭煩說道:“總之,不許你找紅綃的麻煩,你給我安份一點就是了!”
說完,他拂袖而去。
回舞慢慢地坐了起來。
她盯著熾翼遠遠離開的背影,擦去了脣邊的血絲。
“我不要。”她又輕又慢地說:“我纔不要放過她,她隨便做什麼我都可以不管,可誰叫她連我的東西都敢搶的。”
紅綃……回舞低下頭,看著身邊那一灘血漬……看我怎麼收拾你!
“赤皇大人!大事不好了!”
熾翼急忙按住因爲驚嚇而躁動不已的火鳳,防止踩到那個還沒等他在棲鳳台著陸就衝過來的蠢貨。
“你做什麼!”熾翼瞪著他:“化雷,你不要命了啊!”
“還請赤皇贖罪!”化雷急忙跪了下去。
“我纔出去幾天,又有什麼事了?”熾翼不快地問:“你們是太清閒了,才一個接著一個給我找麻煩的嗎?”
“赤皇大人,是紅綃公主出事了!”
“紅綃?”熾翼臉色微微一變,從火鳳背上飛了下來:“她出什麼事了?”
“三日之前,聖君的護衛突然把紅綃公主綁上了大殿,說是紅綃公主已經許配給水族的皇子,婚期日近,可還是……還是在不周山上私會情人。”這種罪名畢竟不太光彩,化雷壓低了聲音:“聖君大爲震怒,當即要重罰紅綃公主,但是臣下們以爲不妥,覺得還是等到大人從東溟帝君處返回後再作商議。沒想到聖君他……最後,聖君決定派人押著公主去往不周山,把那個……男人抓回來,一併處置!”
“不周山?”熾翼一把拉過化雷的衣領:“後來呢?”
“沒想到,在經過煩惱海時,紅綃公主她……她跳下了火鳳……”
“什麼?”熾翼眉一挑:“化雷,再說一遍。”
“紅綃公主跳入了煩惱海,生死不知。”化雷垂下了頭。
熾翼鬆開了手,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回舞!”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你真是太不聰明瞭!”
感覺到他身上迸發出來的怒氣,化雷忍不住退了一步。
“化雷。”
“在。”
“回舞她在哪裡?”熾翼的聲音十分地溫和,溫和地讓化雷打了個寒顫。
“這……”
“對了!是在父皇的宮裡吧!”熾翼轉身就走。
“赤皇大人!”化雷在他身後焦急地說道:“大人還請三思!聖君向來最爲疼愛回舞公主……”
他還沒有說完,眼前就不見了熾翼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