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到沉默狀態的李黯然低頭在碎杯子裡找了一個底部完整的，把裡面剩下的酒水一口喝光，臉色又開始有了隱隱的紅潤。
我很驚訝地盯着這個人看了一會，心中猜測他到底是什麼來路，如果只是從外表來看，倒像是一個內心纖弱文藝的富家少爺，沒想到這麼能打。那麼這個人所在的家族呢，他依附的勢力呢？我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居然願意跟沈志浩和劉新宇這種人在一起當朋友，甚至還爲了他們的輸贏不惜以武力試探我。
酒吧裡有人打架再正常不錯，後面自有服務生過來收拾局面。看見坐在這裡的幾個人，誰也不會蠢到去打治安局電話，更不會過來勸大家消消氣之類……在首都開酒吧，要很清楚地辨識各路神佛的樣子，否則下場一定會很慘。
相比李黯然帶給我的驚訝，我也讓李黯然吃驚了一下。這位近戰能力很強的年輕人雖然雙眼依然狂熱，看着我的眼神已帶了一絲驚訝。
我依然坐在椅子上，右手摟着藤秋顏，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剛纔那麼強力的一擊，我和藤秋顏坐着的椅子居然沒有散掉，這本身已經足夠他驚訝了。更何況我的表現比他還輕鬆，完全不像是需要休息恢復的樣。
沈志浩面色複雜地盯着我，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道：“我代黯然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見怪。”
李黯然與我動手，也是給沈志浩整理情緒的時間，並給他一個可以跟我緩和態度的臺階。剛纔藤秋顏開頭說要這幾個人送一個酒吧給她，以剛剛丟掉了近三億賭資的沈志浩來說也相當困難。
困境之中李黯然悍然出手，一方面是在說他們並非只能被動挨打，一方面則在摸清我實力，爲我跟小西的決鬥繼續投資。
只用了很短的時間，李黯然已經摸清了我的性格特點，他知道我絕不是一個爲了讓人虧點錢就肯故意輸給小西的人。
在所有人當中，這個人最冷靜，最清醒，也最有實力。
我不禁對這個李黯然產生了不小的興趣，他現在跌坐回沙發上，看着我的眼神也挺複雜，估計是覺得自己低估了我的實力。
藤秋顏用胳膊蹭了蹭我，從迷亂中清醒過來，立刻和我一起把目光鎖定在那個李黯然身上。
服務生收拾殘局的同時，我們都保持了原來的位置沒動。我一邊觀察李黯然的表情變化，一邊低聲問藤秋顏：“這小子你見過麼？”
“見過幾次。”藤秋顏回憶，“李家的一個旁支的小兒子，幾乎沒怎麼在重大場合露過面。”
“有意思。”我說話的聲音不大，卻不怕被對面幾個少爺聽見，“李黯然的本事，一般放浪師都比不了。我倒是很奇怪，這樣的人在首都怎麼會一直都沒人注意？”
我的話讓李黯然臉色一變，片刻之間這個青年的眼神不再狂熱，而是變成了一種讓人心悸的冷靜。
“嘖嘖。”我繼續跟藤秋顏交流，“如果不是這兩年有奇遇的話，這個人就有點可怕了。”
藤秋顏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李黯然這種實力以前從未表現過只有兩種解釋，要麼是他剛剛擁有這種實力，要麼就是他以前隱忍得太深，從未被人發現。從我剛纔動手的情況和我的估計來看，李黯然隱忍多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李家……”我對藤秋顏肯定是不會因爲提問就害羞的，“很有實力？”
“有人說李家是即將崛起的第七大家族。”藤秋顏冷眼看着對面幾個人，也不怎麼在乎他們是不是能聽到，“如果李家這一代都有李黯然這種水準的話，我想這種說法還是比較符合實際的。”
我打了個響指，讓服務生加快速度收拾桌子，不一會我們周圍又像從未戰鬥過的樣子了。
“明人不說暗話。”我對滿臉肥肉的沈志浩說道，“如果你們買我贏，我大不了找個人代我去跟小西打一場，反正我肯定不會讓你們掙着這個錢。”
沈志浩爲之氣結，正想說話，旁邊的李黯然已經拍了他一下。沈志浩看看李黯然，略一猶豫還是閉上嘴，任由那個隱藏實力的傢伙跟我說話。
“放浪師協會的私鬥不能讓人代打，你必須親自出戰。”
我盯着李黯然的陰冷目光，哈哈一笑：“是嗎？那麼如果放浪師協會願意爲我改寫一條規定呢？”
“那不可能！”我的話波及到了放浪師協會，終於讓林望峰坐不住了，“你以爲放浪師協會是一個人開的嗎？”
我嘿嘿一笑：“當然不是，不過我已經找到非常現實的解決方法。”
“你真要讓人代你向小西挑戰？”林望峰像不認識我一樣盯着我看，“你不覺得這樣做既侮辱別的放浪師，也不能達成你的目的嗎？”
我鄙視地看了林望峰一眼，這個放浪師一直自以爲是地裝高深，這會終於裝不下去了。
“別扯淡了。”我對林望峰把話題拔高到所謂放浪師榮辱上毫不在意，“我怎麼做是我的事，你們別想在外圍投注，這就是我的目的。”
沈志浩張了張嘴，似乎不太能理解我的做法，只是爲了讓人不痛快，居然就要放棄對小西的報復之心。
“放浪師協會內部的事我們自己解決。”我對林望峰說，“外人想要靠這個看熱鬧賺錢，我覺得不大合適。”
林望峰神情一滯，顯然沒想到我居然會用放浪師協會的名義反咬他一口。我的意思很簡單，放浪師協會內部的事兒我們自己來搞定，是打是和都是我們自己的問題。現在林望峰跟這幾個人勾結起來要在外圍下注，這明顯是更加侮辱放浪師協會的行爲。
以往也不是沒有因爲私鬥而下注賭博的情況，不過一般都是放浪師和放浪師之間互賭，或是消息靈通的世家子弟們開個盤，鮮少有放浪師和普通人勾搭在一起的情況。我這麼一說，林望峰也意識到自己這時候出面似乎不太恰當，只能乾笑一聲示弱道：“我又沒說要下注……”
“行啊，有您這話就好。”我嘿嘿一笑，“到時候希望您能保持住放浪師的尊嚴。”
林望峰氣結，他當然知道我是爲了先堵住他下注賺錢的機會才這麼說。若是他通過別人的手下注，憑着我身邊一個劉家一個張家的勢力一樣可以查出來，加上劉洋洋和藤秋顏作證，他林望峰之前無論是個多有名的放浪師，名聲估計也得臭。
看林望峰蔫了，沈志浩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李黯然。這個不吭聲的紅臉小子此時赫然成了幾個公子哥的核心，其他人都要看他臉色行事。
我也在盯着李黯然看，這小子之前默默無聞，忽然在我面前蹦出來，這情況實在是有點微妙。
李黯然調整了一下氣息，當然我知道他沒看起來這麼虛弱，之前的臉色蒼白無非是在掩飾自己的超凡實力：“這件事是我們不對……你和小西的私鬥，我們不會參與。”
說完，李黯然又望向藤秋顏：“姐姐說要我們賠罪，我們就賠。這間雲天之外，今天之內我會買下它，轉到你手下。”
簡簡單單兩句話，竟都是向我服軟的。我不得不承認，這個李黯然有着其他幾個公子哥所沒有的氣魄。他剛纔出那一拳，試探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震撼住吳文和沈志浩他們，讓他們無法反對自己的決定。
我算看出來了，這小子是想先在這幾個人當中立威，日後肯定還是想繼續往上竄。不知道什麼樣的家庭和經歷決定了他的想法，我也懶得去管，只要估計他未來會否成爲我的敵人，威脅是大是小就可以了。
李黯然的決定讓另外幾人大爲驚訝，只有顧青還在低頭研究他那杯飲料，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
吳文深深地看了李黯然一眼，又看看一臉不甘心的沈志浩，低聲道：“這件事……請允許我們商量一下好嗎？”
如此客氣的外交辭令，我以前只在新聞直播裡外交部接待外國友人的時候見過，對本國人倒是頭一次。
我瞅瞅藤秋顏，那意思就是讓她拿主意，吳文立刻可憐巴巴地望着藤秋顏，眼神兒比流浪貓還慘。
藤秋顏被我摟着，身子幾乎是軟的，聲音還是挺硬氣：“好吧，快點。”
吳文如蒙大赦地回頭，拉着沈志浩等人開始竊竊私語。我端起被重新換過的酒杯，對着劉洋洋遙舉了一下，那邊的劉文藝看到這一幕，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看樣子是不太待見我這得意的嘴臉。
“研究到最後，李黯然還是會想辦法讓他們同意的。”藤秋顏身爲高官子女，對這些小動作很敏銳，直接說出結果，“李黯然這是想要出位啊，你成了他的借力工具。”
“彼此彼此。”我微笑着看那幾個圍成一團的少爺，“以前我看書上說，一個人的堅定意志往往能強過很多平庸的想法，現在總算親眼見證了。”
“那你覺得李黯然的目的是什麼？”藤秋顏對這種世家子弟之間互相你高我低的遊戲很反感，低聲問道，“這個人如果真像你說的那麼強，應該很不簡單。”
“沒什麼不簡單的。”我冷笑，“名利，權勢，慾望，夢想。無非這些罷了。”
藤秋顏聽我這般說話，慨嘆一聲：“是啊，你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