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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門關內,稍有波盪。
鄧隱略作試探,未想劍門關依然緊守,甚至比之前守得更穩,心中已是把先前的風聲,當作了陷阱,頗爲慶幸自身先前的明智舉動,沒有魯莽行事,只是稍加試探而已。
前去試探的先鋒軍,損傷數百人,但對於鄧隱而言,倒也不算多麼慘重的損失。
一仗下來,兩方又自平靜了些。
……
白嶽穩坐營帳之下,撫摸着手中的刀劍,沉吟不語。
他當年便是凝就法意,經過這些年戰場洗禮,被軍中殺意的不斷沖刷,也凝實了許多,甚至到了可以凝就陰神的地步。
對於白氏分支的白嶽而言,這已是頗爲驚人的進境了。
須知,他入軍以來,還不足二十年光景。
二十年寒暑,對於常人而言,自是極爲漫長的一段時光,但對於修道人而言,談不上多麼長久,白嶽能夠在這十多年間,磨練到這個地步,心中已是頗爲滿意。
至於他在這軍中的職位,也日漸高漲。
十多年努力,加上他本身便非是常人,已成偏將,這一次,方將軍被蜀國所殺,而白嶽則被鄧隱破格提升,頂替了方將軍之位,統御萬人之衆。
“暗藏軍中的修道人,亦是不少,唯我職位至此。”
白嶽心道:“想來,我這一個微末修道人,日後也能佔得神位了。”
這時,在他心中,便浮現出一個聲音,道:“確實如此。”
白嶽神色不變,對於這忽然響起的聲音,沒有半點驚異。
畢竟,當日經過初時的驚駭,至此也已是見怪不怪。
他本就是修道人,自是明白修道人層出不窮的玄妙手段,更何況,這個曾經道行比他還低的年輕人,已是當世無敵的人仙,幾近於仙家之流。
“真是恍然如夢啊。”白嶽笑了兩聲,頗爲感慨,隨後,又帶着幾分黯然之意,道:“當年我可是還對真君一番說教來着。”
“不足二十年光景,在修道人眼中,如同昨日,確實是恍然如夢,但是……”清原頓了一下,沉聲道:“好了,你也莫再感慨了,這也掩飾不掉先前你見到那個少年時的心緒不平。”
白嶽聞言,面色微變。
“這少年是誰?”清原問道。
“我……”
白嶽本想推說不知,但才這般想着,卻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個少年來。
然後,作爲人仙的清原,便已明白了許多。
“臨東白氏本家的人?”
“這……”白嶽苦笑了聲,道:“據傳是早年時,臨東本家的家主白勢至,在外留下了個孩子,後來去尋時,母子俱都被御獸宗之人所害,但這孩子還是被家主救回,只是習性如狼,野性兇厲,家主因他是死過一回,故而名爲白孤魂。”
“白孤魂?”清原只覺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心中一動,便想起了當初暮陽城爭奪青蓮之事,此事前後,他似乎隱約聽過這個名字。
這是白家的一個傑出少年,出現在當時的爭鬥當中,不過未有多麼顯眼的表現,此後清原也未聽過此人,甚至打上臨東時,也不曾遇見。
這些年過去,對於此人的印象,也已是萬分淡薄了。
“正是白孤魂。”白嶽心知躲不過去,如今受制於清原,倒也不再隱瞞,更何況,這是臨東本家的事,他是源鏡城分家的人,也是隔了一層的,便將心中所知,盡數道來:“這個白孤魂,我也只是聽過幾次,據說他被救回之後,是臨東本家的家主親自教導,他天賦極高,也專於修行,平時極少現身,甚至白家各種大典場面之上,他都不曾出現過。”
清原問道:“此人是多高的道行?”
白嶽低聲道:“深不可測,至少在二十餘年前,家主便說此人,已是陽神真人了。”
這個家主,指的自然是白繼業。
聞言,清原頓時有了幾分失望,他本還想着,用神符換下了這個白孤魂,破了白勢至的佈置,未想此人道行這般高深,二十年前至少是陽神真人。
不知道白孤魂在陽神的造詣上,究竟多高,是七重天真人,還是八重天大真人,或是人仙之輩?
二十年光景不長,但哪怕他僅僅是真人,可對於清原的神符化身而言,也不是容易應付的。
這個想法,便只能作罷。
“白勢至的親子?”
清原忽然察覺幾分怪異,道:“你說這話時,何以心中不平?”
白嶽露出駭異之色,下一刻,終究心覺無奈,只苦笑了聲。
這個天殺真君,真是無法隱瞞。
“家主說過,白孤魂確實非同尋常,但他來歷有些古怪。”
白嶽沉吟道:“這個白孤魂,不見得是白勢至的親子,或許……比起父子,他們的關係,要更近一些。”
“哦?”清原頓覺異狀,道:“更近一些?”
“這是家主的猜測,具體如何,我也不知。”白嶽苦笑道:“更何況,事情也已過了這麼久,近些年來,我幾乎跟家主已是斷了聯繫,如何能夠知曉?”
清原聽到這裡,心知他並未說謊,靜了片刻,問道:“白繼業把你和白曉二人,安插在樑國兩位大將手下,至於朝堂之上,我從一位文臣身上,也發現了幾分關於白繼業的眼線。那麼,源鏡城位在蜀國,白繼業莫非會忽略蜀國的佈置?”
白嶽心中凜然,道:“真君這是何意?”
清原說道:“白繼業安插在蜀國的眼線,你可知曉?”
白嶽頓了一下,道:“不知。”
清原笑了聲,道:“你沒有說謊。”
白嶽自嘲一聲。
清原說道:“你安心辦你的事罷。”
白嶽鬆了口氣,道:“是。”
此時此刻,他對於當日一時貪念,收了那張神符的事,感到深深的悔意。
若非這張神符,他何以受制於人?
如今就連心中一點兒動念,都瞞不過對方,幾乎成了傀儡一般。
這位統御萬人的嶽將軍,低下頭去,嘆了又嘆。
只是在他心中,更有一層難解的疑惑。
按道理說,自身在軍中已有了這般高的職位,氣運必然沉重,而且身在數十萬大軍之中,爲何還會被這般輕易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