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的話讓我們都驚愕不已,二叔還好點,畢竟他年紀已大,經歷的事情也比我們多,對鬼神之類的事情有他自己的看法。
但我和勝子這一代都是在無產階級革命鬥爭的思想教育之下成長起來的,唯物主義思想早已把我們的頭腦武裝得嚴嚴實實的。
現在老道士卻對我們大肆宣揚鬼神論思想,這讓我們一時難以接受。
老道士說,目前我們首先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個人去把虎子的魂魄帶回來,而且這個人必須跟虎子的關係極爲要好,否則,他的魂魄是不會願意跟回來的。
頓時,二叔跟勝子都下意識地把頭扭向了我 ,甚至勝子的眼中還帶着一股幸災樂禍的眼神。
老道士顯然也看出了這個人就是我,於是指着門外面對我說,順着這條路直走,然後在第一個拐彎處向右拐一百多米就到李家了,現在李姑娘還沒下葬,家中必有燈火亮着,還有守夜人。但你不用進去,只要李家周圍喊這娃的名字就可以了。
對於老道士的安排,我倒不敢怠慢,但同時也很疑惑。
我究竟怎樣才能把虎子的魂魄帶回來?到李家了我隨便一喊,他就乖乖跟我走?再說了,魂魄這玩意我從沒見過,它到底長啥樣的?能裝進我口袋嗎?如果它跟我一樣大呢,那我還得抗着回來?
帶着一連串的疑問,我向老道士問道:“老先生,那……我怎麼帶他回來?”同時指了指虎子。
“哦,你看我都把這事給忘了。”說完把他手中的鈴鐺遞到我手上,再次鄭重地囑咐道:“到了李家附件,你不用進去,只管在外面喊。如果這娃同意跟你回來,這鈴鐺就會響三下,他就主動跟你在後面的,這樣你就可以帶他回來了。”
老道士吞了吞口水,似乎不太放心,又繼續道:“但有一點你要牢記了,當你帶這娃回來的時候,路上不管聽到什麼聲音,或想到什麼事情,千萬不要回頭,否則,這娃就永遠不會回來了。”
我鄭重地朝老道士點了點頭。
這時,二叔把他手上的油燈遞給了我,說路上有個燈照着方便些,我默默地接過後便出門去了。
一路上都很安靜,沒有聲音,好像一切都凝固在這黑夜裡,甚至連蟲子好像都回窩睡覺了。路面凹凸不平,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彎着腰,拿着油燈照着走。
這種油燈上方裝有一個玻璃擋風罩,倒也不怕風把火苗吹滅了。而且這種油燈照價也便宜,用起來又方便,因此在農村非常普及,幾乎家家戶戶都備有。
一路戰戰兢兢的,終於走到了李家的門外。
不愧是大戶人家,眼前的這棟兩層的樓房全部是用熟磚建成的,這可是李家村唯一的樓房,這在全村其他都是矮小的房子裡顯得極爲顯眼。
此時,李家大院裡燈火通明,大堂裡面更是點上了幾根大蜡燭,四周掛滿了白色的紙製葬品,而一個披麻戴孝的男人正坐在案前一動不動的,似乎在爲死者哀悼。
最醒目的是院中央平整地擺放着三把大長凳,長凳上壓着一個漆黑的大棺材。棺材的前面擺放着一個鋪滿供品的小桌子,幾支燃着的香燭散發着妖異的香味。
棺材的出現讓我感覺有些壓抑,急忙把目光轉移到了別的地方,沒敢再看第二眼。
遵從老道士的囑咐,我沒有貿然進去,而是在附近找了個較爲寬點的地方準備喊虎子的名字。
但我剛一張嘴,看到院中間的那個大棺材,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虎子的魂魄是被她勾走的,我現在卻跑到她的家門口來大聲喊,告訴她我來了,是來把虎子帶走的,這是不是囂張了點?
儘管有些心虛,但我還是深吸了一口氣,硬着頭皮悄悄地喊了兩聲:“黃強虎,黃強虎。”
細若蚊音的喊聲大概只有我自己能聽得到了,等了一會兒後,四周卻沒什麼反應。
看來靠作弊是不可能了,已有了心理準備的我調整了下心情後,挺着胸,像個走向戰場的戰士一般,豁出去地喊道:“黃強虎,黃強虎。”
這回應該沒有問題了吧?我站在原地忐忑不安地等着。
但讓我意外的是手中的鈴鐺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就連裡面的守夜人似乎也沒有聽到我的叫喊聲一般,仍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奇怪了,我這都是按照老道士的要求去做的啊,而且沒有任何的紕漏,爲何遲遲還不見虎子的魂魄呢,難道是老道士漏了什麼重要的細節沒有跟我說明?比如說在喊虎子名字前還要念段咒語之類的?
情急之下,我罵了一句:“虎子,你不再不出來老子就回去了,你就待在這繼續做你的新郎官吧。”
說來也怪,我罵完後馬上吹來了一股怪風,陰冷的向我吹來,讓我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手中的鈴鐺這時候赫然地響了起來。
“鈴鈴鈴”,三聲清脆的鈴聲在這寧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毫無準備的我沒來由的一陣心驚,幾乎嚇得仍掉了手中的鈴鐺。
就在我驚魂未定的時候,突然身後似乎有什麼東西飄了過來,悄然聲息的,我甚至能感覺到它就跟在我的後面,幾乎是伏在我的後背上。
我嚇得寒毛都豎了起來,後背一陣發麻。
看來老道士沒有騙我們,虎子的魂魄出現了。
至於他是從什麼地方來的,長的啥模樣那就不用管了,反正虎子的魂魄總不會害我吧?
照着老道士的意思,虎子的魂魄一出現後,不要往後看,只管原路返回便是了。
我沒有辦法確定這是不是虎子的魂魄,但老道士說我手中的鈴鐺如果響三聲,就代表是虎子的魂魄。
剛纔也正好響了三下,那應該不會錯了吧,我暗暗想道。
手中的油燈散發着豆大的光線,但此時我卻不敢再彎着腰照路了,只能僵硬的挺着腰,機械似的走着。好在這段路剛剛走過,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走着,雖然也沒什麼事情發生,但這時候我卻變得疑神疑鬼起來,總懷疑身後跟着的不是虎子的魂魄,但到底是啥玩意我又說不上來。
而且明明沒有這一回事,但我卻總覺得好像有個人在我身後一直想拍着我的肩膀,手也一直放在我的肩膀上面。
我想回過頭去看看身後是不是如我所想像的一般,但一想到老道士的叮囑,我又不得不拼命地強忍着這股好奇心。
同時我更好奇的是虎子的魂魄到底是長着什麼樣的,想像着它可能長得跟虎子一模一樣,正默默地跟在我後面。
但我又一邊自己嚇唬自己,覺得它應該長着慘白慘白的臉,正對着我陰冷地笑着,寬大的嘴巴正伸着一條血腥的長舌頭在向四周探着……
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不斷地涌上腦海,不管我用什麼辦法都阻止不了它們的產生,幾乎快把我逼瘋了。
這絕對是我走過的最難的,也是最漫長的一條路了。
就連路邊的小樹此刻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可怕、恐怖,藉着慘白的月光似乎就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厲鬼。
此刻我頭皮一陣陣地發麻,分明感到胸口在“砰砰”直跳,後背直冒冷汗,但又沒膽量停下來擦一擦,甚至連手都不敢亂動,端着油燈的一隻手僵硬得幾乎快要抽筋了。
其間我都想幹脆扔掉手中的油燈,撒腿就跑算了。
但我又不想就這麼放棄了,如果我真的這麼跑了,那就等於把虎子也給扔掉了。
只好硬着頭皮往前走,但這路越走心裡卻越害怕啊。
這時我的脖頸處吹來一絲絲的涼風,感覺陰森森的,這讓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我不由得一陣惱怒,更對自己的懦弱行爲深感不齒。
年輕人怕什麼,怎麼說哥也是受過教育的人,一切牛鬼蛇神都是那個啥?
對,都是紙老虎!
我一咬牙,也顧不上是否真的有這麼一回事還是自己嚇唬自己了,哥只管着向前走。
一路提心吊膽地走到了二叔的家門口。
這時的二叔已經在院裡點起了另一盞油燈,看到這昏暗的燈光,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了命往燈光的方向跑去。
而這時候,剛纔一路上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和恐懼感,卻隨着燈光的出現消失得無影無蹤。
心情一放鬆,我便快步走進院子裡,癱坐在老道士的跟前。
這一段路讓我的精神高度緊張,心裡自發產生的奇怪念頭使我花費着大量的精神力去抵抗着,現在精神一放鬆,使得我立刻覺得筋疲力盡,忍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