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蘇雅容依舊沒有睡意,執着書卷看着陰沉的天空,沒有星星和月亮,很空。
“你來了。”蘇雅容看向另一個窗戶的方向,冷風和淡淡的桃花香提醒着她來人的身份,紫色是某人的專屬。
“爲什麼?”跟上次一樣的開場白,很沒有創意。
“我的身子還沒有好全,你確定要讓我感冒?”蘇雅容眨眨眼睛,轉身到桌邊倒熱茶。
“你很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很多時候讓人看不透你到底是在演戲還是說真的。”月緲閣閣主跳進房間,轉身關上窗子,走到桌邊,端起其中一杯茶。
“是麼?那我很成功呢。”蘇雅容坐在另一邊,捧着茶杯卻不喝,只是握着暖手。
“傷害別人的時候,你的心,不痛嗎?”淡淡的茶香氤氳在四角的空間中,月緲閣閣主沒有看向蘇雅容,只是盯着茶杯中的懸浮的茶葉沫,問出了一個很是殘忍的問題。
“每個人都是每個人的命數的,所謂天命不可違。”蘇雅容的聲音聽起來很平穩,深處卻漫過一層不易察覺的悲傷,“身在江湖,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師父,也不可能不知道我有一個師兄,我想,你和很多人一樣,只知道我的武功不如師兄,醫毒之術不如師兄,卻不知道這是我師父的安排。”
月緲閣閣主略略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師父就總是對我說一句話,他說我之所以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爲了完成我的使命。當我從玉龍雪山踏進鳳凰城,在月老祠外的梨花樹下遇見鳳卿宸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自己使命是什麼。我生來就帶着別人所沒有的天賦,即使不刻意去學習權術謀略和讀心之術,我也能很好的輔佐在鳳卿宸身邊,讓他站在頂峰,一統天下。但是……”
“但是走到現在,你明白了自己的天真。”月緲閣閣主接上了蘇雅容的話。
“是啊,伴君如伴虎,真的不是那麼容易。”蘇雅容苦笑了一聲,茶水也跟着她的情緒略略苦澀了起來。
“所以你就用出賣智慧的方式來換取自己在這鳳宮中的一席之地?”月緲閣閣主的語氣有些嘲諷,“你那麼聰明,就從來沒有想過換個主子?”
“你是說鳳鏡夜?”蘇雅容將冷掉的茶杯放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再看向月緲閣閣主的時候,眼睛裡面流光溢彩,“要知道,只有他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普通人,他才能給我我想
要的愛情。我知道你跟他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也知道你應該是經常出入他的寢宮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染上他獨有的桃花香。讓我猜猜,你可是風花雪月中的花?”
“接着你的第一句話繼續說。”月緲閣閣主並不迴應蘇雅容的猜測,而是繼續好奇着她的表白。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句話足夠你交差了。”蘇雅容縮回探過去的身子,隨手拿了一隻乾淨的筷子將長髮挽起。
“你怎的知道那個站在最高峰的人不能給你這樣的愛情?”月緲閣閣主並沒有急着離開。
“你我都不是那個人,那樣的無奈是我們都無法理解的。”蘇雅容看着月緲閣閣主,眼眸深深,“只要皇帝存在,那麼這個後宮就沒有解散的可能。後宮,不僅僅用來綿延皇嗣,更重要的是,它平衡着前朝的矛盾。其實,那個位置,真的很不值得爭搶和羨慕,因爲,高處不勝寒。”
“你不是那個人,你怎麼會知道?”月緲閣閣主淡淡地問道。
“沒有對手,是一種悲哀,所以上天不會這樣殘忍。想要得到一樣東西,就必然會失去另一樣東西,上天很公平。所以,這個問題就很簡單了,對不對?”門外忽然傳來了聲響,蘇雅容敏感地轉過了頭,再回過頭來的時候,月緲閣閣主已經不見了。她舒了一口氣,也微微嘆息,就算是沒有對手,也不能到皇宮裡來找啊,這樣的一個金牢籠,進來了,可就很難再出去了呢。
“賢妃娘娘駕到!”這一聲通報着實嚇到了蘇雅容,鳳宮之中人有千千萬,可是她卻沒有想到景賢妃會在這個時間來到她的清林雅筑,匆忙之間她只來得及披上一件像樣點的外衣,景賢妃就已經進門了。
“臣秉筆奉儀蘇雅容,參見賢妃娘娘,賢妃娘娘吉祥。”
“妹妹何時與本宮這般見外了?本宮還真是懷念南巡的日子呢,妹妹的活潑可愛都到哪兒去了呢?”景賢妃華服而至,臉上洋溢着濃濃的幸福,那挺起來的肚子是幸福的最好證明。
“賢妃娘娘這是……”蘇雅容覺得有些奇怪。自從南巡之後,蘇雅容就很少再見到景賢妃了,左右她一直也不得聖寵,宮裡的人也很少去關注鹹福宮的動靜,所以她幾乎要忽略了景賢妃的存在。後來,她聽說先皇后蘇馨蕊自殺的那一天,是景賢妃跑到了聖儀宮,向皇上說出了她的藏匿之處,而後景賢妃也隨駕到了漪瀾小築,那個時候她並沒有覺得景賢妃
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看今天這個情形,景賢妃的肚子應該有七八個月大了吧,皇嗣這麼大的事情,皇宮裡怎麼能一點消息都沒有呢?蘇雅容蹙起眉頭,現在的她無法將景賢妃當做是曾經那個善解人意的景賢妃了。
“南巡的時候皇上賜的,說起來還是妹妹幫忙的呢。”景賢妃看出了蘇雅容的懷疑和防範,索性也就不再僞裝,她精緻的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撫摸着肚子的動作也格外的輕柔,就像是一種炫耀。
“南巡的時候?是我幫的忙?”蘇雅容愣住了,回憶像潮水一般涌來。他說他對景賢妃只是尊敬,當景賢妃是姐姐一般尊敬;他說他愛的人是她,他會護着她;他說將她置之不理是一種保護;他說……難道,一切都是騙局嗎?可是他的眼睛……
“呵呵……”蘇雅容淺淺地笑了起來,愛情啊,果然會讓人昏了頭腦,還好她是蘇雅容。無論是什麼原因,她已經從那一場錯誤的愛情中全身而退,她已經看清了自己所以爲的愛情不過是征服的錯覺,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愛情被月老系在了誰的手腕,所以今天景賢妃的到來,註定是一場失敗。
“你笑什麼?”景賢妃見蘇雅容並沒有向她預期的那樣難過,反而是笑出了聲,她不免警覺地看着蘇雅容,後退了一步,雙手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沒什麼。”蘇雅容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身形一晃,抓住了景賢妃的手腕,旁邊的丫鬟一聲驚呼,忙上前保護景賢妃,蘇雅容冷冷笑着將景賢妃的手放開,退回了原來的位置,“賢妃娘娘,那万俟使者難道沒有告訴你子母一心的副作用嗎?”
“什麼万俟使者,什麼子母一心,什麼副作用,你在說什麼,本宮不懂!”景賢妃慌了,她果然是小看了蘇雅容,她師承了無居士,今天她來,果然是個錯誤。
“子母一心,万俟國後宮禁藥。服藥的女子會出現懷孕的症狀,且測脈象時均爲男胎,但是服藥八個月時會出現小產的症狀,万俟國後宮嬪妃曾多人用此藥剷除異己,後被万俟國王上定爲禁藥。這子母一心很是厲害,一般的太醫根本就診斷不出來,但是你今天碰上的恰恰是我。景賢妃,你難道不知道嗎?用過子母一心的女子,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了!”蘇雅容看着臉色越來越蒼白的景賢妃,看着她滑坐在地上,看着她的身下流出了殷紅的血,她微微一嘆,這就是後宮,這就是後宮的女人,可悲,可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