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公孫陽,他也不是很喜歡公孫婉兒這幅軟弱的樣子,覺着這樣實在是沒有上位者的氣勢,於是不悅道,“當真歡喜?你倒是說說,喜從何來?”
當然歡喜,歡喜我老爹的那羣小妾通房有了主母壓制不會再來找我麻煩。公孫婉兒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最終還是不好把這種話說出口。也不知道老太爺爲什麼偏偏要在最後還要考校她一番,卻也不得不斟酌了一番答道。
“父親是該有位妻子替他料理家事了,畢竟祖母年事已高,也該有個子媳替她分擔。”
公孫陽笑了笑,捋了一把鬍鬚,“是這個理兒,婉兒是個孝順的。”
見老太爺露出笑臉,公孫婉兒總算鬆了口氣,這應當是已經過關的意思。
卻不曾想,一直沉默的大曾祖,忽然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公孫婉兒道,“你祖母選的人,你可都見過了?還中意麼?”
問我中意作甚?你不該問問你孫兒中意不中意麼?
公孫婉兒默默嚥下一口血,恭恭敬敬道,“都見過了,也都中意。”
公孫成伯皺了皺眉,“混話,哪裡能都中意?”
眼看今天的事情沒完沒了,公孫婉兒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擡起頭來眼角含淚,“大太爺爺,婉兒好睏。”
這招果然奏效,公孫成伯看公孫婉兒確實精神不濟,也不好再追問什麼,畢竟公孫婉兒在衆人眼中不過是個一個五歲的孩子,再怎麼懂事,總也還小。
頓了頓,大老太爺的目光略有深意的掃過桌上衆人,便由人扶着回去安置了。
幾位老太爺們見狀也紛紛離席,面對衆人投來的各色目光,公孫婉兒窩在瑛嬸兒懷中,裝作昏昏沉沉的樣子,搪塞過去。
等到回了屋子,公孫婉兒睜開眼坐在桌邊嘆氣,瑛嬸兒帶了人進來服侍她梳洗後,親自替她散發,又拿了篦子替她篦頭髮。
過了許久,公孫婉兒仍舊坐在桌邊看着蠟燭出神,沒有半點兒要上牀安置的意思,瑛嬸兒看到後自然是要勸上一勸的,“不早了,小姐該歇了。”
“睡了一下午,這會兒哪還睡得早,乳孃早些回去歇着吧。”
“奴婢陪小姐說說話罷。”瑛嬸兒看着公孫婉兒滿腹心事的樣子哪裡還能睡得着呢,故此,便移出了一旁的軟塌,跪坐下來,坐在了公孫婉兒旁邊。在她眼裡,公孫婉兒就好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公孫婉兒也一向待她親近,二人私下的相處,主僕之意少些,反而親近多些,也不講那麼多的規矩。
公孫婉兒小小的人兒,安安靜靜的,雙眼空洞洞的望向蠟燭卻沒有焦距。
瑛嬸兒有些心疼道,“小姐可是在憂心未來繼母進門的事?”
“哪兒啊,我是在憂心幾位老太爺們的反常。乳孃不覺着近來老太爺們對我有些擡舉太過了麼?”公孫婉兒有氣無力道。
“老太爺們肯爲你費心,這是好事。”
“怕就怕幾位老太爺們已經有了未來孫媳的人選,並且中意的很,那我就是未過門的繼母的絆腳石,這纔要想法設法的捧殺我。”
“糊塗。”瑛嬸兒氣急,也知道公孫婉兒這是想左了。
“今天老太爺們分明問了小姐可有中意的人選,這分明就是要爲小姐向你未來的繼母討個人情的。這份擡愛,就是奴婢都能看得出來。小姐怎能這樣寒你幾位曾祖的心呢?”
“如此,新婦若想進門,先不得討好小姐麼?”
“一但進門,除了自家的家世,想必也會覺得是有小姐的功勞在的。那麼至少在明面兒上,她定是不會太過爲難小姐的。”
“乳孃,我也想過曾祖們會不會真的是這個意思。”
“可……”
公孫婉兒頓了頓,而後面無表情道,“這五年來,他們從來對我不聞不問,忽然間上了心,乳孃……你……叫我如何相信他們。”
“許是因爲你那位師父說了什麼?”
瑛嬸兒目光閃爍道,“小姐或許不知道你那位師父是個怎樣的人物。當年在帝都,他可是能一言斷人生死的,便是皇族宗親也對他禮讓三分。”
“他收了你做徒弟,將來現在,爲小姐帶來的好處,簡直無法估量。”
公孫婉兒想了想那位任性的道長,心思轉圜間想,那位道長確實古怪,但對自己又極好極是恭敬客氣,雖然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可老太爺們對她的態度轉變確實是在見過張觀聖之後。
這麼說,或許張觀聖真的爲她說了什麼也不一定呢?
想到這裡,公孫婉兒沉沉的心終於放下,心神放鬆之後,忽覺倦意襲來,她仰起頭甜甜的對瑛嬸兒道,“乳孃,婉兒好睏。”
瑛嬸兒看到她肯安置,知道小姐聰慧,定是想通了什麼,心下也是高興。於是連聲道,“好好好,我的好小姐,那就趕緊上牀去睡。明日的事情還多着呢。”
公孫婉兒乖巧的被瑛嬸兒抱在懷中然後輕輕的放到牀上,她心滿意足的翻了個身拉過被子閉上眼睛。瑛嬸兒滿臉慈愛的替她蓋好被子,又放下簾子,吹熄了牀邊近處的幾支蠟燭,只留下了屏風外的一支,亮着暗淡的光。
她出去時,守夜的丫頭還等在外間,她囑咐了幾句,便叫那丫頭安置,自己也回了房中。
那之後家裡又忙活了將近有半個月左右的時間,這期間雖然忙碌,可公孫婉兒卻過的無比舒心愜意,原因無他。在公孫芫答應續絃的那日,賈氏曾經大鬧一場。終於惹惱了公孫芫,將賈氏關了起來。賈氏一關起來,其餘的人自然要觀望觀望,一時間後院風平浪靜。
算一算將近有半個月的時間了,公孫芫竟像是忘了賈氏這個人,再也不肯見她,更別說放她出來。不然公孫鸞兒也不會病急亂投醫,急的前來找她商量希望阻止公孫芫續絃的事情。
賈氏被關,公孫鸞兒又許久未能見到公孫芫,偌大的公孫府裡她忽然間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外人,沒人理會。甚至因爲賈氏失勢,那些下人們也開始明裡暗裡的瞧她不起。這叫公孫鸞兒,每天都過得無比煎熬。
而就在公孫婉兒忙忙碌碌和公孫鸞兒的揪心煎熬中,公孫芫的繼妻人選終於塵埃落定。
統共選中三位,一位是名門謝家的庶女,謝家是東晉名門,就是公孫婉兒前世都有耳聞。謝家朝中爲官者衆多,雖是旁支的庶女,嫁到公孫家這樣的商賈之家,也
算是低嫁了。
一位是裴家的嫡女,同爲商賈。裴家是百年經商之家,家裡做的是古玩生意,歷朝歷代的名品佳作不知凡幾。
最後一位是位將門之女,五品橫野將軍方勝的掌上明珠。說來,這一位名義上有一位將軍父親,卻有好些年沒有橫野將軍傳回消息,是死是活尚未可知。正逢亂世,每日戰死的士卒將軍不計其數,這位橫野將軍這麼多年渺無音訊怕也是戰死沙場了。何況,她還是嫁過人的,比起其他幾位,自身的條件也是不足。之所以可以入選,和公孫婉兒也是有莫大的關係。
正因爲她家世尷尬,可爲人卻精明幹練,長袖善舞,老太太纔將她也列到了人選裡。若是身份太高,怕就怕有了什麼野心,將來會對公孫婉兒不利。老夫人韓氏疼愛公孫婉兒,自然是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又怕家世太低壓不住後院的鶯鶯燕燕,才選了這一位有些武功又有些手段的將門之女。
說來這幾位人選,都是老夫人深思熟慮過後才選中的。謝家那位,雖家世不錯,卻僅僅只是個庶女,又是旁支。不被賈氏那夥人欺負死就算好的了,哪裡還能有功夫搭理公孫婉兒。偏偏人家確是名門,謝家絕不會任由一羣小妾來欺辱自家的女兒,哪怕是旁支,定會派人來看護處理。此消彼長之下,老夫人也不用爲公孫婉兒擔心。
至於裴家,與公孫家相交多年,雖然財力不及公孫家,可交情擺在那裡。裴家的女兒,老夫人也是自小見過的,脾氣秉性也是好的,老夫人也極是喜歡她。只是公孫芫成親那會兒裴家的這個小不點兒還小,後來再喜歡人家,也總不好叫人家來做妾。沒想到這麼多年來,外面世道混亂,她的親事也耽擱了,此番又有意結親。老夫人哪能不歡喜的將她列入人選。
實際上,這三位在名媛圈子裡是半點兒不起眼,可公孫芫年過三十,又有了衆多的庶子庶女,更何況,還有一位嫡女深受家中老母的喜愛。尋常人家的貴女和嫡女是不願嫁進來的,公孫家也早就不復之前在帝都的榮光,不過是個稍稍有背景些的商賈罷了。
這三位人選已是老夫人思慮再三的結果,其餘的人選不是性子太過和軟便是家世實在太過不般配。
公孫家此番雖是要續娶,但公孫芫是家中獨子,日後不用分家這是一點。公孫家在亂世中仍舊能蒸蒸日上,各種買賣都做得風生水起,可見得公孫家背後的勢力也是驚人。此外,公孫家畢竟,沒有嫡子。
若是過門之後可以生下兒子,那麼公孫家富可敵國的家業不就唾手可得。
故此這謝家,裴家和方家的姑娘對這樁親事還是滿意的,甚至也是要積極爭取的。畢竟他們自己的條件擺在那裡,錯過了這樁親,下一樁親事,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何況,公孫芫的相貌也是好的。雖然是個商人,可外表斯文儒雅,和書卷氣質文人倒有幾分相似。
這一點也是沒什麼可挑剔的了,只是,她們也暗暗的打聽出了公孫家中意的另外兩家姑娘,得知自己同另外兩人的家境半斤八兩,最後的結果也是不得而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