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婉兒摸着下巴問,“你從哪家換的糧食?”
春桃大約指了個方向給公孫婉兒看,說起這一個月來,她們沒少受那家人家接濟。
公孫婉兒點點頭,“還算厚道。”
春桃嘁了一聲,“是那家男人厚道,那家女主人可精明。這罐子菜和肉外帶這車子,是那男人後來給推出來的,不然奴婢要抱着這袋大米回來。”
哦了一聲,公孫婉兒無意在這種事情上多做糾纏。
又道,“將車子還回去,把菜、肉和米都藏藏好。沒得,咱們吃不上還便宜了別人。”
春桃不明就裡,應了一聲,去挖了個大坑兒,將肉和兩回換來的大米也各放進一個罐子裡,封好了口子,埋入地下。
冬日土地冷硬,這坑挖得好不費事。
公孫婉兒看她挖坑兒,又囑咐道,“春蘭,咱們去砍幾根竹子,一會兒有用。”
春蘭本不願意公孫婉兒跟着,奈何公孫婉兒橫眉冷對,耍起了脾氣,春蘭沒法子,跟在公孫婉兒身後出了門。
二人出門沒有直接去砍竹子,東瞅瞅西看看,最終公孫婉兒勾着嘴角,領着春蘭到了一處竹林。
冬日天冷,握着鐵器,尤其如此。
春蘭雙手通紅,更加使不上勁,劈到竹子上,梆的一聲,震回來,感覺手都發麻。竹身上不過多了一道白痕。
她有些氣餒,覺着自己沒用,正要使足力氣再劈再砍。
那邊嘩啦一聲,一根竹子便倒地了。
她驚訝的看着公孫婉兒,公孫婉兒也驚喜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柴刀,只見公孫婉兒愣了愣,回過神來,又走到一根竹子跟前,咔的一刀,又一根竹子倒了下來。
嘿,沒白受那些罪。
仔細想想自己近幾個月來受得苦,原來還有這等好處。她大病了一場,得了一身的神力。
春蘭成了旁觀的,看着公孫婉兒一刀一根的砍竹子,等她砍了十來根後才連忙道,“小姐,您莫要再砍了,砍這麼多,咱們也弄不回去。”
公孫婉兒想了想,也是,的確是用不了這麼多。
於是將兩把柴刀交給春蘭抱着,自己過去收拾那些竹子,將竹子收拾在一起,又發覺了問題,這麼大一捆,她根本拖不走。
不過拖不走的竹子也不是完全沒有用處。
公孫婉兒看了看春蘭問,“那戶時常兌換糧食給你們的人家是在這個方向?”
春蘭點點頭道,“是。”
公孫婉兒笑道,“看在那男人還算厚道的份兒上,就幫他們一回。”
春蘭不知道公孫婉兒要做什麼,只是叫她在一個地方等着。
公孫婉兒將竹子四根作一捆,一共跑了四趟。最後一趟,她拖着四根竹子出來,雙手凍得通紅。春蘭抱着兩把柴刀上前,“小姐,您到底要做什麼?”
“沒什麼!”公孫婉兒回道。“封路。”
回去了之後,春桃好不容易將東西都藏好了,又添了土,看見公孫婉兒拖着一捆竹子回來,驚訝的合不攏嘴,“小姐這是要打算做什麼?”
公孫婉兒看了看
她身後藏東西的地方,掩埋得很好,可還是能夠看出動土的痕跡。
於是將竹子扔過去,用上面的竹葉掃了掃地面,又撒了些積雪。滿意道,“你們到屋子裡去,將這些竹子都削作一段一段的。大概……”她伸出手掌比了比,“大概這麼長就行。要尖尖的那種。”走了兩步,她搖了搖頭,“算了,還是要平的,削成平的就好。”
春蘭和春桃不明所以,還是一根一根的將竹子拖回去,動手削竹子了。
公孫婉兒則捧着鐵鍬出去挖坑,一連在屋前屋後挖了十幾個,只餘下了屋後一條窄窄的通道,才滿意的回屋。回去時,春蘭和春桃還沒有完成手中的工作。
公孫婉兒接過手去,開始時不得要領,這個光用蠻力也不行,容易削到手上。
公孫婉兒現在力氣大,一但砍刀手上,可不是半隻手掌都沒有了。
想了想,她用腳踩着竹身,咔咔咔幾刀,切豆腐似得將竹子分成一段段。工作效率便快了。
又領着春桃和春蘭將竹子佈置在大坑裡,上面虛掩着拖回來的竹枝又蓋了土,熟悉了屋後的那條小路。
一看天色,竟是已經到了傍晚。
看這時間,今天也辦不成事了,公孫婉兒想了想,出去又砍了一根竹子拖回來,在院子裡生了火,將大米和調料取出來一些,叫春桃做了竹筒飯吃。
竹子在火中發出噼裡啪啦的輕微的響聲,公孫婉兒和兩個丫頭火邊守着,火光將三人烤的暖烘烘。
自到了這莊子上,春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心裡安定過,抱着膝蓋傻乎乎的笑着,“小姐,奴婢覺得自己真是白活了。奴婢虛長小姐五歲,可在小姐沒醒來之前還是像個沒頭腦的蒼蠅似的亂撞。”
春蘭接嘴道,“是呀是呀小姐,春桃姐到處亂撞,還撞得滿頭包。你總說春桃姐比我穩重,可我看來分明是膽小怕事,照我說,那賈大胖子不給糧不給藥,咱們直接和他鬧。就不能慣着他,由着他一次兩次,現在胃口越來越大。”
“你懂得什麼,咱們人在屋檐下,惹急了那賈大胖子更加不好。何況,小姐總還是要回家的,熬到那一天就好了。熬到了那一天,咱們拿出去了多少東西,叫那賈大胖子加倍拿回來。”
春蘭頓了頓,“要是熬不到呢。”
春桃大驚劈頭一個巴掌拍到春蘭頭頂上,“胡說八道什麼?小姐是咱家的嫡小姐,怎麼會……怎麼會……”
“春桃姐,我問你,要是咱們熬不到那一天了,冬天餓死了,凍死了,又有誰心疼呢?”
“我心疼啊。”公孫婉兒忽然出聲道,“我保證要讓你們日後頓頓都吃飽穿暖,不然對不住你們照顧我直到我醒。”
春桃急忙道,“小姐,奴婢們照顧您是應該的。”
春蘭高興的揚起眉眼,笑着嗯了一聲。
公孫婉兒神色古怪的看着她們二人的頭頂,只覺着自己眼花了,夕陽西下,光暈折射?
吃過晚飯後,便歇了。
直到半夜,公孫婉兒起身,咚的一聲撞翻了盆,好容易摸索着出了門。
她仰起頭看了看天上
,又低下頭看了看腳下。
嘴裡嘟囔着,“合着天下沒有白來的午餐,我病了一場雖說有了奇遇,得了一身神力。可眼睛卻和瞎了沒甚區別,也不知明天早上能不能好。”
想到這裡,她有些不安。
她不能瞎,她還要回去看祖母,還要救祖母,這條路太長,她若是現在成了瞎子,以後做起事來必定更加艱難萬分。
公孫婉兒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去又是怎麼躺下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春桃將一個烤紅薯放到她臉邊。
她睜開眼睛看了看春桃,忽然笑了。
看來老天還不是太絕情,她不過是晚上成了半盲,白天依舊看得清楚。
大年三十的早上,春桃不知從哪裡翻出了三個紅薯,一人一個,將最大的那個留給公孫婉兒。
公孫婉兒自醒來吃過一頓飽飯,就一直覺着餓的慌,一個紅薯根本不管飽。
好在,一會兒就有飽飯吃了。
三人吃過飯,公孫婉兒纔看見自己帶來的一箱子衣物首飾,春桃和春蘭原本也在帶了衣物,不過讓賈大胖子盤剝了個乾淨,現下只剩下一身替換的,和身上這一身,獨獨她的衣服還好好的沒少幾件,一件披風叫賈大胖子佔去了,還有一件衣裳換回了春桃的鐲子,換回了一車的糧食。
春桃看見箱子就難受。和公孫婉兒訴苦,她原本帶了三口大箱子,一口沒擺上車,一口沒帶到這裡來。慶幸的是,最底下的這一口箱子裡有小姐的首飾,她二人的衣物,最貴重。
公孫婉兒聽了一半兒,出去拿着鐵鍬又開始挖坑,過了一會兒去將一箱子衣物全放進了坑裡。再看了看屋裡,也沒甚值錢的東西,這才放心。
叫兩個丫頭也收拾乾淨了自己,春桃揹着一袋子鍋渣子,春蘭拿着鍋蓋和鍋勺。
三人浩浩蕩蕩出門去也……
臨出門前春桃還覺着這樣不太好,連連勸道,“小姐,您是大家小姐,咱們這樣出去,怕不是讓別人以爲咱們去討飯。”
公孫婉兒不以爲然道,“大過年的,咱們總不能餓死,便是討飯,只要能活,也做得。”
春蘭只顧點頭傻笑,公孫婉兒說什麼就是什麼。
春桃只好跟着這二人出去。一路上春蘭將鍋蓋大勺敲得哐響,“嫡小姐到!”
“嫡小姐到!”
“嫡小姐到!”
這莊子上有十幾戶的人家,上百口子人,大過年原本忙忙碌碌,一看這陣勢都樂了。紛紛站到院門外看熱鬧。
公孫婉兒和春蘭春桃繞着莊子上下,走了幾圈兒,將人都吸引出來,笑呵呵的去敲那座最好最大的院子的門。
其實賈大胖子早聽見了外面吵吵嚷嚷,正琢磨不透公孫婉兒是什麼意思,不敢出門。
公孫婉兒主動敲門。
賈大胖子硬着頭皮出來開門。
看見公孫婉兒後先是吃驚,後垂首施禮,恭敬道,“小姐萬安。小人竟不知小姐醒了。”
公孫婉兒也笑,“幸虧是醒了,不然錯過一個好年。”
賈裕附和道,“可不是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