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橋其實並沒有橋,也許很早以前有過橋,反正現在沒有。
陸鳴儘管對這個地方不太熟悉,可也不陌生,因爲他以前去東江市上學的時候白龍橋是班車必經之地。
只是,那時候的白龍橋還是一塊未被開發商開墾過的土地,公路兩邊還有不少麥田,每當放暑假回來的時候,田野裡麥浪滾滾,彩蝶飛舞,空氣中有股大自然清香。
可現在這一切都沒有了,田野變成了小區,變成了一棟棟鋼筋水泥的建築,蝴蝶消失了,空氣中再也聞不到泥土的清香。
不過,聽說以前住在這裡的農民都發財了,當年這裡的一個村長曾經帶着村民和開發商進行了長達四十五天的抗爭,最後終於讓村民們拿到了相對比較公道的補償款。
順理成章的是,這裡的房價雖然不是全市最高的,但也算得上是黃金地段,聽說像宏達花園這樣的高檔小區,房間平均都在一萬以上,一套房子買下來起碼上百萬了,還不算裝修費和雜七雜八的費用。
當然,貴有貴的道理,那個村長的抗爭行爲增加了開發商的成本,所以只能擡高房價來彌補
陸鳴看着眼前有點像羅馬古代遺蹟的小區大門,以及門口晃來晃去的保安和進進出出的高檔轎車,心裡面有點憤憤不平。
因爲他馬上想起了和養母在毛竹園度過的那些艱難的歲月,想起了母親在楊梅山上揮汗如雨,想起她挑着沉重的楊梅擔子時急促的喘息聲。
想起她在鎮上的毛巾工廠的生產線上來回奔跑,想起她夜晚在睡夢中發出的痛苦的呻吟,甚至想起了家裡那頭老母豬頑強的繁殖能力。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她雖然生下了自己,可她對自己什麼都沒有做過,甚至還比不上家裡那頭老母豬貢獻大。
看看她住的地方,家裡還養着保姆,過着安逸的日子,可直到今天才想起自己,一個電話就讓自己跑來見她,憑什麼?難道僅僅憑她在不情願的情況下生了自己?
也許,她沒有什麼對不起自己的地方,畢竟她也有不得以的難處,並且怎麼說她也給了自己這條命。
可她對不起的是毛竹園的母親,母親跟她有什麼關係,爲什麼要替另一個女人承擔如此繁重的責任和義務?
“老闆,你來這裡幹什麼?”阿龍見陸鳴坐在車裡面只是發呆,忍不住問道。
陸鳴回過神來,打開車門說道:“你先去店裡面看看,我到這裡找個人,完事以後自己回去……”
說完就下了車,站在小區大門前東張西望了一陣,並沒有看見長得像保姆的女人,於是掏出手機撥剛纔那個電話號碼。
不一會兒就聽見附近什麼地方響起了手機鈴聲,扭頭一看,只見不遠處的一顆樹下面坐着的一個女人掏出了手機,並且也正朝着他看過來。
“喂,你到了嗎?”女人站起身來,好像還不確定,於是就問了一句。
陸鳴已經知道這個女人正是在這裡等自己的保姆,於是走過去說道:“我就是陸鳴
……”
女人看上去二十六七歲的樣子,皮膚黝黑,一看就知道不是城裡人,多半是從小長在農村並且幹慣農活的。
“哎呀,怎麼纔來,我都等了半個小時了……”保姆抱怨道。
陸鳴奇怪道:“你等什麼?告訴我門牌號不就行了嗎?”
保姆說道:“誰說不是呢?可夫人非要我出來接你……”
說着,把陸鳴上下打量了一番,奇怪道:“你不是大老闆嗎?怎麼沒看見你的車……我剛纔一直在看什麼奔馳寶馬呢……”
陸鳴今天穿着一件普通的襯衫,那條褲子雖然不是地攤貨,可也不是什麼正宗名牌,自然不像大老闆的樣子,不過,他驚訝地問道:“誰說我是大老闆?”
保姆一邊帶着陸鳴走進小區,一邊說道:“夫人說的……”
陸鳴此刻心裡面很亂,注意力也沒有集中在保姆的話上面,心裡只是想象着等一會兒母子相會的情形,同時腦子裡勾勒着自己生母的形象。
雖然他和自己的生母從未謀面,可從重來和尚的描述,加上自己的想象,生母的樣子在他腦子裡基本上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實際上,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他想象中的生母的樣子竟然有點像蔣凝香,覺得她們應該都是那種看上去又美麗又慈祥又雍容華貴的女人。
根據重來和尚的說法,自己生母熱衷於在寺廟中修行,崇尚佛法,這樣的女人肯定是極具修養且生性恬淡的人,加上養尊處優的生活,說不定看上去比自己毛竹園的母親還要年輕呢。
“你知不知道你們夫人……找我幹什麼?”陸鳴試探道。
保姆瞥了陸鳴一眼,說道:“我哪兒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陸鳴也覺得自己問得是廢話,這麼隱秘的事情,怎麼會告訴一個保姆呢,於是又沒話找話地問道:“你在她家多久了?”
保姆說道:“一個多月了……”
陸鳴驚訝道:“才一個多月?那剛來沒多久嘛……這麼說,你以前不認識她了?”
保姆白了陸鳴一眼,嗔道:“廢話,她以前在美國,我怎麼會認識她?”
陸鳴吃驚道:“在美國?你的意思是她剛從國外回來?”
怪不得這麼長時間她都沒有來找自己,原來她根本不在國內,肯定是剛剛回來沒多久,最多也就是一個多月,得知了自己的消息,馬上就來找自己了。陸鳴想當然地想到。
保姆似乎對陸鳴問東問西有點不耐煩,說道:“哎呀,你就別問我了,夫人不讓我亂說話的……”
說着話,兩個人走進了一棟高層建築,正好電梯下來,從裡面走出一男一女,男的西裝革履,看上去三十出頭的樣子。
女的秀髮披肩,穿着一套職業裝,雖然戴着一副墨鏡,可還是可以看出是一位難得的美人,只見她一隻手挎着男人的一條胳膊,顯然是一對情侶。
陸鳴狗改不了吃屎,見了美女免不了多看幾眼,在上電梯之前,他還瞥
了一眼女人窄裙中圓滾滾扭動的屁股。
奇怪的是女人好像背後長着眼睛似的,竟然猛地站住了,那樣子就像是一個剛出門的人忽然想起家裡的水龍頭還沒有關。
她這麼突然站住,陸鳴也楞在了那裡,竟然忘記走進電梯了。
“陸鳴?”女人猛地轉過身來說道,然後伸手拿下了臉上的墨鏡。
陸鳴原本一臉茫然的神情瞬間就成了震驚,張張嘴,最後纔像是十天沒吃飯的樣子嘟囔道:“你……怎麼是你……”
女人朝着陸鳴走近幾步,把他上下打量了幾眼,驚訝道:“哎呀,真是太巧了,真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
陸鳴覺得自己的臉燒起來,那感覺就像是以前看過的一本前蘇聯勵志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裡面的一個場景。
柯察金和冬妮婭意外相遇了,自己就是柯察金,韓佳音就是冬妮婭,而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就是她的貴族丈夫。
“是啊,你……你住在這裡?”陸鳴紅着臉有點侷促地問道。
他自己也搞不懂爲什麼會在韓佳音面前顯得如此自卑,如果是以前也就罷了,可現在他是擁有三個金庫的金主,並且可以和三個女人睡覺和另外兩個搞曖昧的男人,哪一點比不上韓佳音的這個男朋友?
這樣想着,他順便瞥了一眼慢慢走回來的那個男人,忽然想起徐曉帆曾經跟自己談到過韓佳音的男朋友,好像是公安廳的警察,帶槍的,不知道換過沒有。
韓佳音的目光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扶着電梯門等候陸鳴的保姆,笑道:“是呀,我三個月前調到W市政府工作了……這是我的臨時住處……”
這時,那個男人走過來衝韓佳音問道:“佳音,這是誰啊……”
韓佳音說道:“這是我大學同學……陸鳴……哎呀,你應該聽說過他吧,前一陣子他可是個名人呢……”
說着,有轉身衝陸鳴說道:“怎麼好久沒有聽到你的消息了?”
陸鳴又瞥了一眼那個男人,見他聽了自己的名字之後臉上一副驚訝的神情,心想,如果他是在公安廳工作的話,說不定真的聽說過自己。
韓佳音見陸鳴的目光瞟那個男人,於是暈着臉介紹道:“這是我的男朋友……張立軍……”
男朋友?張立軍?臨時住處?媽的,昨天晚上他們肯定住在這裡,肯定幹過了……說不定早就同居了。
陸鳴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只聽一直扶着電梯門的保姆不耐煩地催促道:“哎,磨嘰什麼?走不走啊……夫人還等着呢……”
陸鳴見韓佳音一臉驚訝地盯着保姆,猜想她說不定把這個黑乎乎的保姆當成自己的女朋友了,頓時脹紅了臉,衝保姆惱火地嚷嚷道:“急什麼?等不及自己先上去……”
韓佳音吃驚道:“陸鳴,這位是……”
陸鳴心中似乎有一股邪火,不假思索道:“我女朋友……”
說完,衝韓佳音邪惡地一笑,小聲道:“我的口味和以前不一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