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穆最終還是不放心地出來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冷靜，足以讓他恢復理智。
逐漸恢復理智的同時，他也發現蕭菀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真就不回來了！
因爲擔心她衝動做出什麼傻事來，又或者是怕她離了營帳會去找聶宣。找了許久，都不曾發現她的蹤影，如今已是早春時節，夜還是有些涼。
楚穆叫了幾聲蕭菀的名字都不曾得到迴應後，緊緊抿着薄脣，心裡莫名地泛起幾分不祥的預感。
此時的蕭菀正好走了過來，單薄的身子在這寒夜裡顯得越發的清瘦。
一雙清眸正好與他漆黑的雙眼對上，楚穆死死纏上她的目光與之糾纏。
良久，他冷聲一句，“怎麼，是想跟本王道歉來了嗎？”
他這麼說不過是想給蕭菀一個臺階下，只要她能乖乖地順着坡往下爬，他也就不計較了。
蕭菀卻並不認爲自己有錯，眸子裡都是堅定地道：“我並不認爲我有錯。”
莫名其妙衝她發火的明明就是楚穆，該認錯的也是他。
他究竟是有多大的自信纔會覺得自己會主動跟他低頭，認錯？
她的話一出，一時間氣氛凝結起來，尷尬到了極限。
楚穆的冷眸在她身上自上而下無死角地掃了她一遍之後，冷哼一句難得地沒有出聲責備她。
因爲他知道，只怕他再繼續苛責下去，這個女人就又該要跑了。
該死的，他爲什麼會在意這個女人的想法，他是王爺，難道還要遵循着一個女人的想法？
真是笑話！
這樣想着，他的眸子又被冷厲佔領，“真的不認爲自己有錯？”
“你是王爺，如果你真在心裡下定了主意覺得我有錯的話，再多的辯駁有用嗎？”她還是那句話，依舊地淡淡地說。
倒是個倔女人。
楚穆脣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看起來她的膽子越發地大了。一次又一次地忤逆他的意思，是不是真就想着恃寵而驕了？
他不再說話，穿着金絲黑靴的腳往前踏了幾步之後徑直把她扛到了肩頭。
對付她，他想用這種簡單粗暴的形式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一路走回了營帳，火盆裡點燃的火把燃得旺盛，幾乎要把黑夜照成了白晝。
這個夜無比地又漫長，又無比地短暫。
金軍營中的夜，氣氛十分地凝重。
“如今情勢已定，我金國已經處於了下風，只怕日後都會成爲大梁的附屬國了。”沈老將軍看着自己的傷口哀嘆一聲，早就沒有了多少年前的意氣風發，更沒有了當時的百戰不殆。
有的只有緊擰着眉峰，對着營帳中與他隨聲如死的兄弟們聲聲哀嘆。
這場仗李煜輸得也是十分憋屈，他並不打算髮表任何的言論。
不怕，他們來日還方長……
“沈老將軍，樑軍如今大獲全勝，軍中士氣大漲。我軍士氣低落，死傷不少，如果再這樣和大梁耗下去，只怕……”下列坐着的將士終於有人提出了意見。
儘管再怎麼不想承認，
金國輸了已經成了既定的現實。再打下去，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他的話取得了下列不少人的贊同，其餘將士臉上少了幾分光彩，多了幾分閃躲，紛紛緘默。
沈老將軍猶豫了半晌才道：“如今的情況本將軍已經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金都，只怕國君用不了多久就能收到信了。”
“那您的意思是……”
“敗了就是敗了，就算拼上本將軍這把老骨頭也絕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你們送死。”沈老將軍想到了沙場之上有情有義的將士，心裡的那塊惻隱之心氾濫。
也就罷了，所有的錯就讓他一人擔着吧。
他起身，蒼老的臉龐與前兩日相比老了幾乎十歲，“傳令下去，讓所有邊關的將士暫時撤離出與樑軍的邊界處。”
這樣做，無意就是在跟樑軍宣佈，他們不願再打了。
離真正的宣告失敗也不過差了一步，等到金國國君派出使臣出使大梁宣告金國的忠誠之後，便是真真正正地敗了。
此話一出，位列下座的將士開始交頭接耳。
雖然認輸不是什麼好事，但是總好過明知贏不了還偏偏湊上去送死好吧。
他們的臉上都或多或少地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有一個將士衝了進來。
“報，據說楚軍因爲羣龍無首，發生了內戰，死傷嚴重。”將士跪在地上說道。
“楚軍的副將軍呢？”沈老將軍瞪着雙牛眼反問。
“副將軍居心叵測，似有謀反之心。”將士沉聲回答。
沈老將軍一下坐回了椅子上，一聲大笑，“幸好啊，幸好。”
幸好他們沒有和楚軍進一步地合作，若真到了那個時候，只怕金國的下場不止止是敗了那麼簡單。
“你們都且下去吧，本將軍有些乏了。”沈老將軍大笑過後，有些疲憊地朝着他們擺了擺手。
所有人都依言退下。
李煜看了沈老將軍一眼之後，心思有些複雜地離開。
金國敗了，他們要撤了……
只怕日後要再見蕭菀一眼也不容易了吧，斂了眉眼的他往下退去了三兩步之後腳步匆匆地離去。
沈老將軍的命令剛下達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樑軍夜守的將士在看到金軍陸續退離了之後，情緒高漲。
金國退出了，這就是要宣佈敗了的意思！
他們背井離鄉這麼久，如今終於看到了回家的歸期，又怎麼能不激動？
“將軍，金軍已經退離了邊防線，如今的將士的情緒十分飽滿。”就連彙報情況的趙柯眼裡也盛滿了激動。
這場仗完勝了之後，王爺要是回京都了必會受到嘉獎，得到皇上的寵愛。他們作爲下屬，又怎麼能不高興。
楚穆剛躺在榻上，回頭看了一眼緊緊拽住棉被一角，背對着他的蕭菀之後直接起身。
“召集軍中百夫長以上的將士，本王要看看這一次金軍究竟是真要投降，還是耍的障眼法！”楚穆披上了袍子，徑直走出了營帳。
直到整個營帳重新被寂靜覆蓋，蕭菀才漸漸地從
棉被裡擡出了頭。
望着頭頂的營帳蓋，思緒飛揚。
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得要回京了。回京之後，她又得重新變成了側妃娘娘，和他也不可能像如今似的相處了吧。
他的注意力以後不再放到她的身上，她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只是如今又爲什麼連半點笑意都擠不出來呢？
蕭菀輕嘆了口氣，默默地闔上了雙眼。
在黑夜中的雙耳變得極爲敏感，她很快就聽到了不同尋常的聲音，猛地睜開眼，她冷聲一句，“是誰，出來！”
短短四個字，氣勢十足。
凌厲的雙眼裡帶着眼刀子，似乎只要那人一出來就能把他剜死。
在某個角落裡，一個黑衣男人摘下了臉上的面罩，對着她盈滿了笑意，“許久未見，不知道你還記得我嗎？”
眼睛逐漸習慣了黑夜的蕭菀，望着他臉上分明的輪廓，有些狐疑地問：“李煜？”
“看來你的記性還不錯嘛，側妃娘娘。”最後四個字帶着陰測測的味道。
蕭菀早就在他放自己回來那一天就知道了李煜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份的，所以也沒有太大的驚訝。
不過有些疑問她還是要問清楚的，“既然你清楚我的身份，又爲何把我輕易地放了回來，難道不該是利用我來要挾楚穆嗎？”
李煜挑眉看了她一眼之後，大喇喇地坐在了她的身邊，一臉的邪魅道：“第一，我並不清楚楚穆對你的真正態度，要是貿然要挾只會加劇挑起兩軍的戰爭。所以說，沒有弄到南宮羽，確實是個不小的損失。”
“第二呢？”蕭菀可不想聽他這些官方理由，她隱隱覺得其中還另有隱情。
“這第二嘛……”李煜賣了個關子，聲音打了個轉後繼續道，“這第二呢，你難道沒發現楚穆對你的態度有了變化？”
蕭菀聽完心中一驚，咯噔了一下之後，急聲道：“難道你的目的就是想讓楚穆一步步地疏遠我，懷疑我？”
但是因爲她三不五時地替楚穆排憂解難，所以他對她的感情很難決定。才造成了如今他彆扭的性子。
“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看到李煜的笑意越發明顯，她的臉整個沉了下來。
真是可笑，只怪當初的她對他沒有戒心，如今後悔當真是太遲了。
李煜在她的冷笑之下起身，反問一句，“你認爲我如今能有什麼目的，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金軍敗了，不用多久就該撤出邊疆回金了。”
“我只是很好奇你越過大梁層層的包圍，來找我不會只爲了說上幾句話吧。”蕭菀半坐了起來，與他的黑眸對視。
李煜覺得自己已經被她吸引，幾乎整個都落入了漩渦之中。
片刻之後，他移開眸子，沉聲道：“如果我說就是呢？”
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深穿夜行衣，越過大梁士兵的層層守衛來到這裡找蕭菀是爲了什麼？
他躲在帳篷的上端，親眼看着楚穆離開之後才故意出了動靜讓她察覺。
直到兩人四目相對時，他才隱約感覺到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