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纖纖片刻不再耽擱,立刻寫了信,信上的字跡不是以她的手法寫的,而是以別人的手法寫的,寫罷她將信封好,裝入玉簡裡面。
柳紹齊看着,想到之前宋繁花已經識出這玉簡的真正奧妙,便道,“不要用玉簡了。”
柳纖纖問,“爲何?”
柳紹齊抿抿脣,沒有回答原因,只是站起身,奪過她手中的玉簡揣在了懷裡,柳纖纖一愣,繼爾問,“你幹什麼?”
柳紹齊道,“這信我明天替你送到趙老闆那裡去,你睡覺吧。”
柳纖纖奇怪看他一眼,“你不是一向除了玩樂與殺人,最不喜歡傳情報的嗎?今天怎麼這麼積極了?”
柳紹齊哼道,“近日無聊。”
柳纖纖無語,她說,“你若無聊,不如就先去河廟,我已經買好了敬神龍的東西,你帶着過去,提前訂好船舫,先在那裡下榻三日。”
柳紹齊應一聲,轉身走了。
段蕭從天琴閣離開後沒有回段府,而是去了官署,官署裡,範止安正伏在桌面上記錄這幾日派出去的各路官兵挨家挨戶盤查以及詢問的情況,即將寫完的時候,見到段蕭進來了,連忙站起身,一手按住紙面,一手提着青竹羊毫,頭擡起來,衝段蕭道,“大人。”
段蕭輕應一聲,對他道,“坐下繼續寫。”
範止安道,“馬上就寫完了,等寫完我再遞給大人看。”
段蕭點點頭,繞過桌子,坐在了案桌後方,拿起州內日常卷宗看了起來,還沒把一卷看完,範止安就收了羊毫,用嘴吹氣將墨汁吹乾,雙手呈上去,“這是這幾日調查的結果,大人先看。”
段蕭看他一眼,緩緩將卷宗放下,接過那紙張,逐字逐字地看了起來,看罷,他將紙收起來,說,“繼續查。”
範止安應道,“是。”
段蕭揮揮手,讓他下去了。
等到了晚上,段蕭回到府上,進門就把宋繁花喊到了自己的書房,將今天範止安寫的紙帛遞給她,“看一看,我想趁這次機會換掉衡州城內所有云氏一族派來的眼線。”說着,看她一眼,“這事需要你的幫忙。”
宋繁花沒有伸手去接,因爲她的手受傷了。
上次受的是鞭傷,又有柳紹齊及時給的頂級創傷藥,所以,不出兩日,那鞭傷就好了,可這一次,她是用九環鏢傷的自己,雖說以自己的血將九環鏢開了封,可到底這是神器,殺傷力太大,她今天一下午手都無力,大概是當時心中存怒,力道過重了。
她輕扶着椅角坐下來,盯着段蕭手中的紙帛看着,看了一會兒,問,“是什麼?”
段蕭眯眯眼,往她揣在寬大袖口裡的手看了看,挑眉問,“手怎麼了?”
宋繁花頓頓,說,“沒什麼,受了點傷。”
段蕭輕哼,“這次應該不是柳紹齊弄的了吧?”
宋繁花仰頭輕笑,“不是。”
段蕭抿下薄脣,“那就最好,不過,既不是柳紹齊,你手又怎麼會受傷?”
宋繁花將手從袖口裡伸出來,攤在他的面前,段蕭一低頭就看到了那嫩白嬌小的手掌裡一切刀的傷痕,他眼一沉,問,“誰傷的?”
宋繁花道,“我傷的。”
段蕭一噎,半晌,瞪她,“爲何要傷自己?”
宋繁花嘆聲說,“我也想讓九環鏢開封啊,想要開封就必然要見血。”
本來宋繁花是想以柳紹齊的血祭這九個流星鏢的,可在今天,她感受到了柳紹齊身上突然而來的黑沉之氣,是以,就打消了那樣的念頭,柳紹齊的血固然不錯,可若是因爲此而讓九環鏢異了主,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宋繁花就用自己的血開封。
她說罷,段蕭就拉着她的兩隻手腕,把她拉到小門後面的休憩室裡,段蕭取了藥,爲她抹上,又爲她度功療養了一會兒,這才說,“那這幾天你就別外出了,在府裡好好養着。”
宋繁花也不想出門,因爲最近她不願意再碰見柳紹齊,遂點頭,“好。”
段蕭扶她靠在榻上,他坐在邊緣,衝她說,“你可知衡州城內哪些人是雲氏一族人的眼線?”
宋繁花說,“很多。”
段蕭眯眼,“嗯?”
宋繁花道,“幾乎三鋪一隔,必有一人。”
段蕭聞言冷笑,“倒是煞費苦心。”
宋繁花應聲,“誰說不是呢。”她笑着看他一眼,“你已經清除了一小部分,這很不容易了,剩下的我寫份名單給你,讓你省點功夫,至於姜小莫……”
段蕭接話說,“那裡我已經派了夜辰去,這幾日我若有空,也會去天琴閣。”
宋繁花道,“甚好。”說罷,頓頓,眉頭蹙了起來,“姜小莫功力不弱,想要殺他,恐有難度,而殺了他,要用誰來暫時替代他,這也是件頭疼的事。”
段蕭聞言輕笑一聲,伸手揉了揉她的臉,“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替他的人我已經選好了。”
宋繁花問,“誰。”
段蕭道,“方信。”
宋繁花哦一聲,“沒聽過。”
段蕭笑道,“你當然沒聽過,因爲他是無方的影子,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分離出來的,他一出來,無方就必然要受功力衰減之苦,需回佛門之地靜修。”
宋繁花聞言震驚,“影子?”她道,“影子也能脫離嗎?”
段蕭道,“能的。”
宋繁花吃驚地說,“影子從身體裡脫離了,那人還能活嗎?”
段蕭笑問,“爲什麼不能呢?”
宋繁花眨眨眼,“影子都沒了,那不就成了鬼?”
段蕭哈哈一笑,笑罷伸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江湖上有一種武功叫脫影術,凡練成此術的人都會脫影而生,就像是一面鏡子,從鏡子裡複製多個人出來,無方因爲年幼,功力尚弱,目前只習得脫影術的三階魂影,若是習得七階到八階,那他就能一分爲三。”
宋繁花愕然,“如此說來,無方是雙倍功力啊。”
段蕭搖頭,“非也。”
宋繁花一愣,問,“難道不是?”
段蕭道,“不是,脫影術施展的時候有七成的功力會轉移到影子的身上,也就是說,你能分出的影子越多,意味着你的功力轉出越多,而你本人就很脆弱。”說到這,他頓頓,長嘆一聲,“上次在淨塵寺,無方被柳紹齊襲擊,就是因爲他之前用過一次脫影術,功力大減,尚沒有恢復,差點遭了柳紹齊的毒手,而從那天之後,我就想着,讓無方以脫影之態提升功力,這樣一來,他就算脫了影,也能護自己安全,所以,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讓方信脫離無方的身子去扮演姜小莫,如此,姜小莫那裡的問題解決了,無方的問題也解決了。”
宋繁花聽着,忍不住譏道,“你可真是腹黑心機的很,見縫就插針,層層謀算謀的好啊。”
段蕭笑道,“那還不是因爲有你的鼎力相助?”
宋繁花哼道,“別給我戴高帽,我可什麼都沒做。”
段蕭道,“這高帽你戴的實至名歸。”
宋繁花瞪他一眼,抱臂問,“既然你什麼都盤算好了,那接下來呢?方信替了姜小莫,衡州城內的眼線被拔了,下一步就該是殺柳元康了吧?”
段蕭眯眯眼,“柳元康那裡我也已經安排好了,等到柳紹齊一死,柳元康就是狡兔三窟也逃不掉了。”他慢條斯理地掀起眼皮睨了對面的女子一眼,薄脣微勾,淡聲問,“倒是你,要如何殺了柳紹齊?”
宋繁花睫毛微垂,一手伸出來玩着另一隻手腕上的九環鏢,在指尖翻轉到那個顏色獨獨於其它八個不一樣的鮮紅色的流星鏢上的時候,她低低地說道,“到了龍王祭雨廟會,你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