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笑着對剛子說:“剛子大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和你調換一下位置,我睡牆邊,你挨着他們怎麼樣?”
“好吧,反正我原來就挨着他們,咱倆就換一下,把行李拿過來吧。”剛子倒也爽快,沒做任何推辭,並開始幫庭棟整理被褥,這是下午他媽媽接到通知匆匆忙忙送過來的。
剛把行李打開,就聽見有人喊:“周庭棟,出來接東西,有人給你送牀墊子來了。”
庭棟答應一聲趕緊下地穿上拖鞋,這裡不允許穿硬底和帶鞋帶的鞋,所以在進入看守所之前一般都會通知家屬給準備軟底拖鞋,實在通知不到家屬的,看守所也會準備。
大家都跟在庭棟的後面來到了鐵門前,管教把大門打開了,兩名勞動號的人犯擡着一牀單人席夢思牀墊子遞進了監室。
庭棟有些詫異,按他的瞭解,爸、媽不會如此奢侈的給他買這麼貴的席夢思牀墊子,這裡可是看守所,國人都很迷信,一般從這裡走出去的人不會把帶進來的東西再帶回家裡,也就是說,再貴重的東西,在這裡也是一次性使用。
自己的父母節儉慣了,即使他們非常疼愛自己,也很難想象他們會這麼奢侈。庭棟問了一句幹警:“警察叔叔,請問這是我爸爸送進來的嗎?”
那名幹警看了他一眼說:“不是,聽說是一個姓樸的年輕女人,不到三十歲,很漂亮,你父母不會那麼年輕吧?還給你帶了些吃的,放在我辦公桌了,一會給你拿過來。”
這名管教幹警長得有些猥瑣,眼光不定,說到年輕女人的時候似乎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庭棟一陣噁心,不願意再搭理他了。
幾個小混子幫着庭棟把牀墊子鋪好,嘴裡“嘖嘖”連聲,絲毫不掩飾羨慕。
庭棟也懶得理他們。
他進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四點了,在押人員都已經開過飯了,一個小混混拿出一個饅頭,笑嘻嘻的遞給庭棟說:“我這裡還有一個饅頭晚飯我吃了一個,這個是留給海哥晚上夜宵的,大哥沒有進餐,就先墊吧墊吧。”
雖然,那人的樣子比較醜惡,可是人家畢竟是一片好心,庭棟也不好意思再斥責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你留着自己吃吧,我還不餓,剛纔管教說有人給我送東西來了,一會兒他給我拿過來。”
小混子鬼鬼祟祟的四周看了一眼,然後湊近庭棟耳朵邊說:“大哥,你別信他的,這個周扒皮最壞了,對了,剛纔那個管教姓周,家屬送來的東西大家基本吃不到,自己吃還不算,剩下的還往家裡帶,所以大家都叫他周扒皮。”
庭棟內心很感慨,無論哪裡都有,都有不平等。
就說這看守所吧,已經是社會的最底層了,在押人員連最起碼的人身自由都沒有,可是這裡的傾扎更嚴重,本來一頓每人兩個饅頭也就將就能吃飽,飯量大的還可能吃不飽,這也沒什麼,到這裡來的人畢竟絕大部分是要接受懲罰的。
可是,令人難以容忍的是,就這區區的兩個饅頭,還要有人給剝削一個,那個所謂的大哥憑着一副好身板就可以多出一個饅頭的夜宵,自己的拳頭更硬,那麼,這個饅頭就歸了自己。
這就是動物本能的弱肉強食,周庭棟再一次體會到了做一個強者是多麼重要,儘管他不會接受那一個饅頭,他還沒有達到對這樣的動物本能欣然接受的程度。
現在他很期待,期待着看看那個周扒皮一會兒會怎樣對待他。
整理完鋪位,剛子小聲說:“等一會兒周扒皮提你出號的時候,你別和他犯倔,那個人很陰險,你要是得罪了他,他會千方百計的想出惡毒的辦法對付你,很多人都吃過他的虧,雖然你有功夫,可是他們手裡有槍,在這裡我們還是忍一忍,免得吃虧。”
庭棟點了點頭,說:“謝謝,剛子哥,我記下了,到時候會見機行事的。”
剛子也點了點頭,似乎還有話要說,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庭棟看出來了,笑着說:“剛子哥有話就直說,我們都是爽快人,是不是想讓我找人送點東西進來?”
剛子邊笑邊豎起了大拇指:“小兄弟真是聰明,那個周扒皮有個習慣,每次輪到他值班的時候,有新來的犯人他都會提到他的辦公室提點一番。
“不外乎讓你想辦法通知家屬多存些東西,有時候還公開讓你家屬給他送錢,東西就是一些吃的和日用雜品,還有煙,他的煙癮比較重,自己不但不買菸,還經常往小賣店賣煙,就是因爲幾乎每一個他提出去的人都要給他存煙。
“不管本人是否吸菸,如果你吸菸,他也會順便給你一盒,所以我想讓兄弟你假裝會吸菸,這樣就能帶回一兩盒煙,不瞞你說,老哥我煙癮犯了,又沒人給我存,所以就……嘿嘿!”
周庭棟笑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反正現在中學生吸菸的也不少,呵呵。”
剛子很高興,覺得這位小老弟和講義氣。
生活就是如此,可能在需要的時候,一盒煙、一個饅頭都會讓人感動、銘記。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果然大約五點多鐘的時候,那個姓周的管教帶着鑰匙過來了,打開大鐵門,喊了一聲:“周庭棟出來一下。”
庭棟故意沒搭理他。大家都在看着他,有些奇怪,明明是聽見了,爲什麼不搭腔,難道這位大哥還要和管教對着幹?那也太強悍了吧。
過了有四、五秒鐘,“周扒皮”又喊了一聲:“周庭棟,聾了麼,怎麼不答應?”
周庭棟仍然斜倚在鋪上沒動,回了一句:“沒聾,我聽見了,有什麼話說吧?”
“哦?你還挺牛啊,管教都叫不動你,趕緊給我滾過來,例行談話。”周扒皮有些火了,做了這麼多年管教,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個生荒子(東北方言,意思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年輕人。),竟然敢把他不放在眼裡。
同室的其他人也都愣愣的看着周庭棟,這也太生猛了,剛進來就敢和管教耍橫,不要命了,不會是個二百五吧?
此刻,其它監室的人也都聚到了門口,都想聽聽來了什麼樣的牛人,敢和周扒皮叫號(對着幹之意)。
剛子也有些急,想要勸勸庭棟,沒等他開口,庭棟就向他擺了擺手,阻止了他,然後接着說:“我不牛,來到這裡還有啥牛的,不過我餓了,還沒吃東西,請你把朋友送我的東西送過來吧。
“今天好幾個朋友要給我送吃的,一樣不能少,你要是敢貪污了,我就找你們所長評評理,聽說你這人名聲不怎麼好,別怪我事先沒告訴你,我這人脾氣也不大好。”
好麼,還說不牛,沒見過這麼牛的,就是多大的官進來也沒聽說有這麼囂張的,庭棟的聲音很大,附近幾個監室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這裡面本來就沒啥娛樂活動,這下可算是遇到了新鮮事,人們都很興奮,差不多整個三樓監室的人都聚到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