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湯有一次到野外打獵,命人用網將四面圍住後,隨之禱告上帝道,“無論從哪個方向逃走的,都將被網住。”
可他看到網住了許多鳥獸時,卻嘆氣道,“哎呀,這樣會將鳥兒捕光的啊。”
商湯繼而動了仁慈惻隱之心,便命人將三面的網打開,只留一面;又禱告道,“鳥兒啊,你願意向左飛就向左,願意向右飛就向右,實在不想活了就投入網中吧!”
這就是“網開一面”的典故,範二對這個典故自是爛熟於心的,但他剛纔下的命令卻是“四面合圍”。
範二同樣知道從古就有“春天不獵”的潛規則,但他毫不在意,因爲他所秉承的不是仁慈,而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大道。
仁慈不能填飽肚子,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才知榮辱,這纔是最現實的。
順應自然的纔是天道,天道從來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
在天道法則之下,強勢文化造就強者,弱勢文化造就弱者。
強者是適應規律的產物,他們也同時制定法則;弱者則生活在強者制定的法則之下,他們寄厚望於強者遵循道德,他們在退無可退時也只是等待救世主的降臨。
問題是,這世上哪有什麼救世主?
要是真的網開一面等着不想活的鳥獸來投,“範二”這兩個字或許從此就會成爲“傻瓜”的代名詞吧?
就算不網開一面,難道“二”字就不是“傻”的代詞嗎?
範二將自己的別名默默吐槽了一番之後,隨後就快速地進行了分隊。其實也沒什麼可分的,無非是讓甘純和蔡葵各領四人走一面,他和周如海則結爲一隊自由活動而已。
範二的隊伍和三江源的部曲在較量,而範二隊伍裡的甘純和蔡葵也在暗自較量,這樣的局面顯然是範二人爲製造出來的。
此次圍獵,與其說是爲了收穫能夠填飽肚子的獵物,不如說是爲了鍛鍊甘純這段時間的訓練成果;無論是蔡葵這一隊五人,還是葉添龍所領的十一個部曲,都只是陪着甘純這個太子讀書罷了。
範二有理由相信,甘純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相比於對甘純的期望,範二對自己就沒什麼信心的,主要原因還是阿仁、甘絛、範中規等七八個人都不遠不近地跟在範二身後。
誰見過帶着這麼一幫人還能打到獵物的?
可不讓後面這夥人保護吧,他們肯定不樂意,畢竟小樹林裡實在是太危險了。
就算範二沒踩着花花草草,單是踩到那些混淡部曲跑進來拉出的翔,那也是挺讓人難堪的。
儘管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沾,剛剛偷偷試了試手上那把弓的範二,卻表現出謎一樣的自信。
初春時節正是萬物復甦的時候,林子中有一半的樹都纔剛剛冒出新綠,少數幾棵樹上則掛滿的了白色或是黃色的花朵。
斑駁的陽光灑在林間,藤蔓植物的葉子稀稀落落的,只偶爾有幾枝荊棘調皮地勾住範二的寬衣廣袖。
範二也顧不得風度,將衣服紮緊後又挽起了袖子,心中又暗暗告誡自己,“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
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幾十步,範二終於發現了第一隻獵物,——一隻錦雞此時正在一棵大樹下覓食,但它和範二的距離相距着七八丈遠,中間還隔着兩個小灌木叢。
範二興奮起來,正要繞過前面的灌木叢找到最好的射擊位置時,忽聽身後響起了“嘶”地一聲,也不知誰的衣裳被荊棘勾住而不自知,竟然就此撕破了......
突然而來的聲響頓時驚動了不遠處的錦雞,它回過頭看了一眼範二這邊,隨之快步往樹林深處跑了開去。
範二一陣無語,卻還是一路追了下去。
可林間的藤蔓和荊棘實在太多了些,範二實在不出曾經得過校運會名次的百米成績,只七拐八繞地地追了十餘丈便失去了第一隻獵物的身影。
範二正在沮喪之際,又發現了不遠處的一隻小白兔,正在啃食林間草地上剛剛長出來的新綠。
“古代的資源就是豐富啊!”範二默默在心中感嘆了一句,隨之緩緩抽出一支箭,而後拉開弓一箭射向那隻小白兔。
看着剛剛射出的箭落在小白兔半丈遠的地方時,範二隨之又抽出了第二支箭,而小白兔早已經受到驚嚇跑出了兩丈,而後又停下來轉頭看向他。
範二也沒想到平時指臉就能射到腳的箭術,竟然對付不了一隻小白兔,但他現在依然有着謎一般的自信。
“一定要穩住!”範二暗暗告誡了自己後,隨之射出了第二支箭。
可惜的是,範二這一支本來以爲十拿九穩的箭卻再次射偏了,而那隻原本還與他對視的小白兔,也似乎感受到了滿滿的惡意。
小白兔轉身狂奔,再不陪範二玩了.......
範二毫不猶豫地追了下去,站在他身邊阿仁則是一陣頓足捶胸,而後也默默地尋找他剛纔射失的箭去了。
小白兔的窩似乎就在左近,所以跑得沒有剛纔那隻錦雞果決。
範二很快就追出二三十丈,期間他又斷斷續續地射出了五箭,只可惜他平時還能百發十中的成績,現在卻變成了箭箭落空。
小白兔似乎看清了眼前這貨戰鬥力只有五的渣性,所以乾脆停下腳步,徹底不跑了。
範二大喜之下,一口氣又射出了三箭,箭箭都在小白兔身邊一丈之內,然後無奈地發現這兔子串出幾丈之後又停了下來。
“表哥,要不給我試試?”範二正在越挫越勇時,身後卻響起了甘絛的詢問聲。
範二轉過身才發現甘純就在身邊,而阿仁、金枝和小莫等人則離着幾十丈遠,隔着幾個灌木叢和幾十棵樹也不太看得真切。
原來剛纔出糗都讓甘絛這小子看到了啊......
範二頓時羞得無地自容起來,他雖還有繼續作戰的心思,卻不得不將弓箭交給甘絛。
甘絛接過了弓,又從範二手中的箭壺中抽了一支箭,隨後便如兔子一樣串向了還在不遠處挑釁的小白兔......(這形容的,好拗口的趕腳。)
雖是看着甘絛突然變得跟兔子一樣敏捷,範二心中卻還是不屑道,“你小子跑得快有什麼用,你能拉得開弓嗎你就跟我搶,一會我再損你這小王八蛋!”
心中雖對甘絛要求試試的舉動表示不滿,範二一邊抽出箭一邊追了上去。
而那隻小白兔經受過八支箭的洗禮後,也似乎有了雄心豹子膽,它此刻竟還一動不動地,瞪着兩隻猩紅的眼珠子挑釁地看向甘絛。
只聽“崩”地一聲弦響,甘絛手上的箭已電射而出。
下一刻,這支箭便插在了驚叫而起的小白兔身上,小白兔被弓箭的慣性撲倒,它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喊出最後的悲鳴。
這是血的教訓,這是生命的代價!
“這.......”血淋淋的現實,同樣驚呆了正要將第二支箭遞給甘絛的範二,他遞出弓箭的手頓時就成了雕塑。
原本還以爲人家連弓都拉不開的,可現在呢?
不但輕而易舉地拉開了弓,而且有着養由基一般的本事,這可不是指頭射腳,而是百發百中啊!
好吧,這個百發百中是由一發一中得來的,反正約數都是一。
範二心下震動的同時,又百思不得其解地看向甘絛的臉,但甘絛還是那個甘絛,而不是養由基后羿李廣黃忠什麼的......
好一會,範二才問出了關鍵性的問題,“你......你是怎麼練出來的啊?”
“只是運氣比較好。”甘絛笑着搖了搖頭,隨之又將手上的弓遞還給範二,“表哥,還是你來吧。”
運氣比較好?坑爹呢這是!
範二隻得暫且壓下要暴走的心思,接過弓箭後邊誇道,“不錯,你很有前途。”
甘絛展顏一笑,隨即往那隻還在垂死掙扎的小白兔的方向跑了過去,而阿仁和周如海也在此時走了過來。
周如海的運氣不錯,竟然獵到了一隻褐馬雞和一隻果子狸。
他們快步走到範二身邊時,很快就見到了甘絛手上的兔子和四五支箭,而後誇道,“二公子好厲害啊,竟然射到一隻兔子!”
範二實在做不到冒功頂替,苦笑着搖搖頭道,“慚愧慚愧,這兔子是甘絛射中的。”
“甘小郎君?他怎麼會......”周如海和阿仁都是滿臉不信,周如海從三個月前就開始教範二箭術了,他們也都知道甘純教他射箭的事。
“事實就是如此。”範二擺了擺手,又指了指來時的路,笑道,“差不多咱們就往回走吧,反正也吃不了那麼多......”
周如海順着範二的手指望去,看到金枝和小莫後,說道,“中規和兩個部曲在他們身邊,應該不會有事的。”
阿仁也附和着周如海,不解地問,“不是說好了比賽的嗎?這會時間還不到.......”
“比賽只是個噱頭,我只是想看看虎頭和伯賢的本事罷了。”範二解釋了兩句,又故作鬱悶地說道,“我對自己現在的本事是一清二楚了,我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練習弓箭!”
周如海等人都以爲範二因一無所獲而鬱悶,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纔好。
範二剛纔的確有過鬱悶,但他此刻卻因樹立了目標而欣喜,更重要的是,他又發現了一個人才。
獵殺鳥獸,又怎能與捕獲人才相提並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