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由劍氣形成的劍蓮消散,那烏黑色如同鋼澆鐵鑄一般的玄武虛影竟是自其纂刻着浩然玄妙符紋的龜殼開始寸寸開裂。
“卡拉卡拉”
伴隨着岩石開裂的聲音響起,這融合了玄龜靈蛇兩大神獸的玄武虛影直接便是崩碎成了點點晶芒。
“我這是,怎麼了”
摸了摸溼漉漉的胸口,擡手一看,卻是滿手殷紅的鮮血。
太浩驚恐地看着自己胸前那道貫胸而過的傷疤,心中滿是不可思議,自己不是還有弱水防護嗎,怎麼會被劍氣貫胸而過。
微微顫抖的手摸上那道環繞周身的弱水護盾,只見那原本流轉不息的弱水護盾上一刻還是好好的,但是待得被手一摸竟然瞬間便是化作了一片片冰晶般的碎片。
看着手中那逐漸消散的烏黑色冰晶,太浩整個人直直地向後倒去。
弱水護盾,被碎了。而他,也輸了。
見到太浩倒下,已經被那若潮水般一陣陣涌來的疼痛逼近極限的狄白終是心頭一鬆,而後便是捂着腦袋以臉着地的姿勢一頭栽了下去。也幸好一旁的狄氏族人搭了把手,不然等他醒來怕是會活活哭死。
“第三場,狄氏勝”
狄武長老雖然依舊面不改色,但是那高昂的聲音卻是出賣了他的內心。
此戰,狄氏贏了太氏,不但是贏得了此次兩族通商的話語權,更爲重要的一點是,此戰向世人證明了狄氏後繼有人,王族之首的地位不可動搖。
“小白哥萬歲!”“狄氏威武”“我族必勝”
將狄白高擡過頭,一雙雙狄氏族人的手將他從論劍臺的一側朝着狄鏡他們那邊送去。即使昏迷了,此刻的榮耀也該是屬於他的。
看着被激動的面紅耳赤的族人們擡過來的狄白,狄氏大長老的老臉上浮現了一抹欣慰的笑,這般熟悉的場景,與百年前何其相似啊。
轉頭看了看狄鏡,他當即開懷大笑起來。
我狄氏後繼有人,老夫死而無憾啊。
而相比大長老,狄鏡雖然沒有那般開懷大笑,但是他那憋不住的滿臉笑容以及眉宇間的笑意卻是無處不在昭示着他內心的喜悅。
即使身爲帝君高手,人族八王之首,見到自己的孩子有如此驚人表現,狄鏡此刻的表現與尋常的父親並無二致。
和符王互相拱了拱手道了聲恭喜,兩人便是再也忍不住,皆是哈哈大笑起來。
而相比他們的歡樂氣氛,太氏一族卻是在全族集體找地縫,只要看到螞蟻往哪裡鑽,他們的眼睛就往哪裡瞄,生怕漏掉任何一個可以躲起來的機會。
實在是太尷尬了啊,剛纔以爲太浩贏了,所有人皆是將長久以來的怨氣皆是爆發了出來,故而一個個皆是有着故意放浪形骸的嫌疑。
而此刻劇情發生瞭如此驚天大逆轉,原先有多興奮,此刻自然就有多丟臉。
看着族人們一個個聚精會神尋找着地縫,太玉一張俏臉卻是慘白若白紙,她知道此戰對太氏的意義比想象中還要重要。而此刻太氏已然敗北,那麼之後產生的一系列後果極有可能是需要太氏的那些族人們用生命去買單。
想到這裡,她看向遠處狄白的眼神就變得複雜起來,都是因爲那個昏迷不醒的傢伙,若非他那一劍,此刻的太氏應該是勝者纔對。
想到此處,她的心中便是對狄白有着萬般的恨意。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家族算計狄氏在先,此刻被對方以光明正大的方式贏了比鬥,又有何怨言可講呢。
於是,萬般念頭在心中交織匯聚的太玉只能黯然一嘆,此事實在非是憑她一人之力可解。
但願狄氏能看在同爲四大王族之列的情分能夠高擡貴手一二吧。看着臺上的狄鏡,她心中突然有了一絲希冀。
與太玉的面色慘白不同,太正長老的一張黑臉甚至是呈現了一抹死灰之色。
作爲太氏的大長老,他比任何人都知曉此次交易對太氏的重要性,如今比鬥敗北,同樣數量的玄鐵從狄氏能夠換回的滌靈草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二,而這三分之一的差距甚至會直接影響族內大計的最終結果。
此時的他眼前浮現了臨走前族長期許的目光和族內那些飽受折磨的族人們充滿希望的眼神,一想到自己將要看到他們失望的目光,他就覺得一顆心被揪的緊緊的。
身爲站在人族巔峰的半步帝君,他的一顆道心包納天地萬物,即使是天崩地裂也不會有一絲動搖。但是此刻,想到自己回去後將要面對的一切,他那顆晶瑩剔透不沾染一絲塵埃的道心卻是在微微顫抖着。
“老夫,愧對族長,愧對族人啊”
一聲長嘆,太正長老滿面悽然。
見到對方這般模樣,狄鏡並沒有選擇落井下石,只見其大手一揮,一金一銀兩滴散發着奇特氣息的水滴便是分別朝着狄白和太浩飛去。
若是狄白醒着,便是會立刻認出那金色的水滴正是狄氏的龍血。至於銀色的那滴,雖然從未見過,但是卻不難猜出其身份。
能夠與龍血散發出同層次氣息,而且還是飛往太浩的,不是玄武靈血又是什麼。
只見龍血和玄武靈分別沒入狄白的太浩的身體,下一刻,受到來自本源力量滋補的二人皆是開始緩緩恢復起來。
狄白被掏空的是靈識,而此刻在龍血的滋補下他的整個身體如同加大功率的機器一般在那快速地回覆着靈識。
而玄武靈血對太浩身體的修復卻是顯得更爲明顯了,只見他那原本貫胸而過的傷口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不斷縮小着,而隨着洞口的縮小,他的氣息也是逐漸穩定下來。
“多謝戰王了”
見到狄鏡這以德報怨的行爲,太正長老以及數位太氏長老皆是滿面羞赫,紛紛朝着狄鏡行禮感謝。
擺了擺手表示無妨,狄鏡看向太正長老的目光突然變的凌厲了起來。
“不知太正長老可否告知北天到底出了何事?”
狄鏡以神識傳音,以他的修爲自是不可能被別人聽到,但是很奇怪,收到傳音的太正長老的黑臉在瞬間竟是劃過了一抹驚駭。
雖然只是很短一瞬,但是狄鏡還是看到了,而下一刻太正長老的傳音卻是讓得他越發相信自己的猜測了。
“異族雖然是有動靜,但是在我族守護之下並無大的異狀出現”
感受着狄白若噴發火山一般充斥着爆發力的威壓,太正長面色立時一滯,心中暗歎東天戰王果然名不虛傳。
但是族內大事他自然不可能告知狄鏡,所以便是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直接傳音給了狄鏡。
見到對方如此說辭,狄鏡自然知曉對方在搪塞自己。但是他也不願強逼,當下便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而後就將目光投向了遠處的狄白身上。
見到對方沒有進一步逼問,當事人太正長老也是暗暗鬆了口氣。在狄鏡的面前撒謊,即使是他也是感到壓力極大。
只有真正面對他的時候,纔會知道什麼才叫真正的如威如獄,俯視天地。
看着一旁滿面和氣,談笑風生的狄鏡,太正長老默然片刻,而後便是把自己的目光同樣投向了太浩。
不管如何,太浩不容有失。
而在衆人的關注下,狄白和太浩也是悠悠醒轉,緊接着,兩人便是一前一後皆是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摸了摸自己總算緩過來的腦袋,狄白用手指彈了彈眉心的劍紋,對這傢伙,自己真是又愛又恨。
雖然它的威力總是能夠給自己帶來驚喜,但是使用它的後遺症可是回回將自己折磨的不輕啊。
而見到狄白醒了,一旁的狄寧等人卻是撲了上來, 幾人雙手一擡,將其又是拋了起來,一個個鬼吼鬼叫地表達着內心的欣喜。此時的他們,與當初的太氏幾乎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好不容易等到他們都鬧騰完了,狄白這纔有機會朝着狄鏡和諸位狄氏長老們行禮。
“做的不錯”
聽到狄鏡的誇獎,狄白的臉上立時洋溢着一抹燦爛笑容。
人們總是習慣性地以成敗論英雄,這次也並不例外。
與狄白的英雄待遇不同,太浩雖然醒了過來但是太氏族人們對其並不熱心,僅有幾位女性族人將其扶了起來。
不得不說,太浩那囂張乖戾的脾氣是導致他如今慘狀的最大原因。
他原本在家族之內便是不得人望,而此時又是慘敗,若是他如狄白一般性子陽光,待人和善的話此刻周邊倒也不會這般冷清。但是他卻是脾氣暴躁,爲人跋扈,甚至於無緣無故遷怒於人。
這般一來,自然沒人會去自己找不痛快了。
“我敗了”
丟下三個字,太浩便是如同失魂落魄一般站在那一動也不動。
引動玄武血脈施展出自己平生最強大的絕學,滿心以爲會碾壓狄白的自己,卻是被對方一劍給毀了。
想到那至陽至剛,滿是浩蕩天威的一劍,他心中就滿是憤怒,不是對自己的憤怒,而是對這天的憤怒。
自己明明天賦異稟,但是爲何卻修不了劍,若是自己能夠修劍,此時獲勝的定是自己。
他恨,他怨,但是他無力改變一切,甚至是族內年歲最長的太上長老也是無法改變這一切。
飛劍和劍修已經成爲了他的執念,他放不下卻也拿不起。
換句話說,他的道心被狄白一劍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