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雷芒掠過東天城,再度出現在白琉璃親衛家的那處宅子裡,只不過這次換了個屋頂。
“哈雷,你要給我看什麼?”狄白伏下身子避免被那些守衛看到,而後給哈雷傳音問道。
哈雷這次沒有出現,只是同樣傳音道“你先看看這屋子裡吧”
聽到哈雷那壓抑着怒火的聲音,他的心中頓時覺得事情可能有些不妙,但是想了想還是依言搬開了那處屋頂的金瓦。
透過金瓦下面的孔洞,一個昏暗的環境出現在狄白的視線之中。但藉着微微的光亮,他還是看清楚了一切。
煉獄,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這處昏暗的房屋之內,沒有任何的傢俱,只有無數沾染着鮮血的刑具,是的,就是用來折磨的刑具。
除此之外,就是十數個全身傷痕累累的少女。她們或是被綁在十字架上,或是被人用鏈子鎖在脖子上,還有的則是被活活釘在一張牀上。
而且這些少女無一例外,皆是遍體鱗傷。綁在十字架上的少女不但身上滿是鞭打的痕跡,而且腳踝處被割開了一個口子,一滴滴鮮血順着白嫩的肌膚流淌而下,滴落在下面一個裝滿了殷紅血液的小碗裡。
被鏈子拴住的少女身上全都是成片成片的傷口,可以看出是一片片皮膚被活生生撕開,此刻的她似乎已經神志不清了,只知道趴在那裡磕頭。
而那個背活生生釘在牀上的少女,此刻早已經死去,只剩一雙不肯閉合的秀眸在傾訴着她身前遭受的折磨。
不僅如此,一旁還有幾個裝着一盆盆殷紅的紅色液體的大盆。雖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但是那濃郁的血腥氣和漂浮在上面隱約可見的幾隻秀氣的手或者腳無不彰示着它的身份。
“我要殺了他們”狄白一口牙齒死死咬住,只覺得心中彷彿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他想殺人,很想很想,他要用最殘忍的手段讓那對夫妻後悔來到這人世間。
“這只是冰山一角罷了”哈雷又傳給他另一個座標。
死死壓抑着內心的憤怒,狄白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和決心才迫使自己不立刻解救這些少女。
根據哈雷給的位置,狄白來到了另一處屋頂,熟練地搬開金瓦,另一處人間煉獄展現在了狄白的眼前。
如果說剛纔的是煉獄的話,這處屋子甚至可以說是比煉獄還要可怕。
和剛纔那處屋子同樣的佈置,同樣的昏暗,當然,也是同樣的人神共憤,慘絕人寰。
只見裡面同樣是十數個的少女,但是能夠知道她們是少女也是因爲是哈雷告訴的狄白。
看着下面這些皮膚枯槁,白髮蒼蒼,宛如風中殘燭的十幾個老婦人實在是想不到她們當中最大的一個才只有十幾歲,最小的一個更是隻有八歲。
“怎麼回事?”狄白咬牙切齒,幾乎將手中那片金瓦捏成一團。
“精元被吸乾了,都沒幾天活頭了”哈雷聲音中滿是悲傷,現在的人族是怎麼了啊,爲什麼對自己的族人都如此的殘忍。
看着那個只有孩童大小卻滿面枯槁的小小女孩在努力地呼吸着,似乎在貪戀着這人世間最後的氣息,狄白就覺得眼眶火熱。
我保證,等你來世便不會再有這噩夢般的人世,我保證。
“還有嗎?”狄白閉上眼睛,任由淚水落下。他的心在顫抖,他似乎可以感受到那小女孩絕望的哭喊,和那個禽獸得意的笑聲。
“那個親衛屋子地下,開你的龍目看”哈雷再度傳音,只是聲音卻是越發疲憊。顯然飽受折磨的不僅僅是狄白,他這個從上古時代而來的古人所承受的衝擊其實更爲巨大。
狄白點了點頭,一張臉此刻已是毫無波瀾。不是他不悲傷,而是已經悲傷到了極限,如同一座正在積蓄能量的火山,一旦爆發便是天崩地裂。
轉頭看向那親衛所在的屋子,狄白體內的真氣如同一條咆哮的江河一般運轉起來,一雙龍目直接被他開到了極限。
符王曾經告誡過他不可頻繁使用龍目不然就會有損他的血脈,但是此刻的他已經顧不上了。相比這些枉死的族人,自己的血脈受損算得了什麼。
被他開啓到極限的龍目內符紋流轉,使得他所見到的天地比起往昔所看見的更爲透徹,而那處屋子地下的情景就如同在他眼前一般。
“嘭”狄白目眥欲裂,體內的真氣更是幾乎是不受控制的透體而出。
那是怎樣一副場景啊,比起先前的兩處,這處場景更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只見那屋子的地下有一個巨大的空間,其內密密麻麻排列着一個個小小的身體,清一色都是十歲左右的小小女童。
不僅如此,幾乎每一具身體裡面都是空空如也,就好似活生生被掏空了一般。
想到那親衛身邊的小侍女,狄白終於明白哈雷那句話的意思了。這個傢伙,纔是最大的劊子手。
自己,絕對不會放過他。
“白琉璃,你這個蠢女人”狄白恨啊,要不是這個蠢女人非要堅持她那可笑的承諾,又怎麼會害了這麼多條性命。
想到那些悽慘死去的少女和小小女童,他就覺得自己的心如同被活生生撕開一樣疼。
“阿爹,我狄氏諸位長老啊,你們爲何忍心看着這些少女遭受如此折磨,你們的心真這般硬嗎”狄白淚流滿面,自己一族號稱護衛東天一界,爲人族死戰。但是卻看着這些無辜少女悽慘死去,我們真的是在守衛人族嗎?我們當真配嗎?
頭一次,他對自己的信仰感到了懷疑,他在怕,是不是自己以後也會變成這樣。他不願,他寧可戰死在東天門之下,也不願變得如此。
“啊”狄白只覺得自己胸口一道火焰越燒越旺,如同一座火山終於到了爆發的邊緣,終於他再也忍受不住,仰天長嘯。
真龍長吟,天地皆驚。狄白雖不如真龍,卻也是足可稱得上一條幼龍,一聲長嘯響徹東天城,驚得無數修行人沖天而起。
“白琉璃,你給我滾過來”狄白又是一聲長嘯,注入了真氣的聲音頓時傳遍了東天城。
“譁”“這是何人,居然如此彪悍”“這是在找死嗎”“這是不是小白哥的聲音,威武霸氣!”
聲音傳遍了東天城,衆人皆是聽到,故而反應也都是不一。少數例如狄寧這種的可能會替狄白加油,但是大多數人還是感嘆狄白的勇氣,這傢伙是真的不怕死啊。
“吼”果然,一聲虎嘯響起,一而後道白芒自西城掠空而來。那白芒速度極快,數百里的距離幾乎是頃刻間就到。
狄白冷冷地看着那道白芒在自己面前化爲一個滿面怒氣的白衣少女,少女絕美的臉上滿是怒氣,一雙標誌性的胭脂虎目更是滿含殺氣地瞪着狄白,正是白琉璃此女。
“狄白你找死不成”白琉璃銀牙緊咬紅脣,怒斥道。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敢如此羞辱自己,尤其還是當着全城人的面。
狄白沒有回話,只是冷冷地看着對方,目光冰冷如數九寒冬。
白琉璃見狄白如此表情,一向性如烈火的她頓時就炸了,擡手就是一道刀芒直衝着狄白而去。
“呲拉”狄白不躲不避,任由那道刀芒斬在自己的身上。
雖然他的肉身極強,但是白琉璃先天實力也不是假的,故而那道刀芒直接割開了狄白的皮膚。一道兩指長的傷口出現在了他的胸膛上,他胸前的衣服瞬間被鮮血浸溼,而後點點鮮血順着衣角滴落在腳下。
傷口疼嗎,疼,但是狄白不想避開。只有這種疼痛才能讓他覺得好受些,才能彌補一點對那些無辜少女的愧疚之心。
“你爲何不避開”白琉璃愣住了,一雙杏眼滿是驚詫地看着狄白,她不過是氣急之下才朝狄白打出那一擊但不曾想狄白居然沒有躲開。
“我問你,這可是你那親衛的家”狄白沒有理會她的問題,反而反問道。
白琉璃看了看那處院落,而後點了點頭,但是俏臉上卻滿是疑惑。
“是你給他們錢財?”狄白又問道。
“是我,你到底想幹什麼?”白琉璃不耐煩了,一向強勢慣了的她可從來沒有被人這般質問過。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狄白怒極而笑,這蠢女人還在問自己想幹什麼。
“狄白,你莫不是以爲我不敢動手”白琉璃的耐心已經被狄白給耗得差不多了,事實上若非先前狄白給她的印象不錯,她早就動手了。
狄白卻是笑的越發大聲,彷彿聽見了世上最最可笑的事情。
看着面前笑的如此模樣的狄白,白琉璃感覺自己的胸口都被氣的疼,於是再也不按捺。只見一道金色罡氣包裹在她手上,而後一隻纖手呈爪形朝着狄白抓去。
這一抓又快又急,但是狄白依舊不避,就這麼被她一把抓在胸膛。
“噗嗤”五根纖指便這麼直接插入了他的胸口。
“譁”
衆多圍觀的人也楞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內裡有什麼不爲人知的故事?一時間衆人皆是聯想紛紛。
白琉璃也愣了,但不是因爲狄白沒有抵抗,而是,此刻的狄白卻是淚流滿面。他不是在笑,他是在哭。
“你,你到底怎麼了?”白琉璃一雙虎目中滿是不解,這才半天怎麼狄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明明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啊。
狄白慘然一笑,抓着白琉璃的手往外一拔,鮮血頓時順着他的胸膛五個血孔流了下來,但是他卻彷彿沒有感覺一般。
反而在白琉璃驚訝的目光下,單手一翻,將那杆黑槍拿在手裡。
此刻其實圍觀的人不少,不止各大家族的高手,還有許多來往的人族高手。看到狄白如此動作都是驚呼出聲,皆是以爲他要和白琉璃大戰一場。
甚至就連白琉璃本人也是這麼認爲的,下意識地,她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但是,令所有人都感到吃驚的是,狄白沒有與白琉璃大戰一場。
而是,朝着東方單膝跪地,持槍一拜。
此刻的狄白在心中默默道,此一拜,是替我狄氏一拜,諸位好走。仇怨我會替你們報,他們的命我會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