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荊崎這句話落下的時候，程霺焰很明顯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種之前的那種有點失常的狀態解除了的感覺，整個身體都從僵硬的緊張直接柔軟地放鬆下來，雖然現在他們的動作還是司荊崎靠在程霺焰的脖頸裡，但是其實支撐着對方身體的那一方是司荊崎，程霺焰全身的重量交付給了司荊崎。
意識到她這樣的動作，司荊崎低低地笑出聲來，他很喜歡看到程霺焰這種很直白的反應，這樣的程霺焰對他來說纔是最真實最正常的，直白卻也善於隱藏自己最真實的情緒，隱藏卻又能夠很自然地做出一些很自然的直白動作，直白到表情動作甚至連細小的細節之處都很誠實地全部反應出她此刻的情緒，這一點和司荊崎很像。
兩個人雖然都需要戴着各種各樣的面具生活，但是卻同樣遊刃有餘地隨時能夠摘掉面具，都同樣擁有能夠值得他們摘掉面具的理由，都同樣擁有能夠讓他們如此真誠面對的人，他們都擁有值得互相坦誠能夠隨意地把自己最真實的情緒展現給對方的人。
在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夠擁有能夠互相坦誠，互相瞭解對方一舉一動代表意義的對手，在這個世界上，有誰能夠坦誠地依偎在對手的懷抱裡，一邊絲毫不留情地互相對決，一邊極度信任地相愛。
一時間兩個人安靜了下來，房間裡面的光線並不是很亮，只有書桌上的檯燈散發出有點刺眼卻照射區域不是很寬廣的光澤，他們就在這樣的光澤下靜靜地互相依偎着，沒有說話，現在的他們不需要說話，現在的他們只需要享受這樣互相依偎在一起的感覺，也只是想要享受互相依偎在一起的感覺。
他們就這麼互相依偎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外面的時間已經不早了，司荊崎的腦袋在她的脖子裡動了動，然後微微仰了仰臉，嘴脣轉到對準耳朵這一邊，先是輕輕地呼吸了幾口氣，在程霺焰產生預料之中的那種微微閃躲的動作後笑了笑，
然後笑着終於開口說話。
“嗯……我想我該走了，外面時間也不早了。”司荊崎說，“聽說莫大人最近對你盯的很緊，我在這裡停留到現在會被他察覺到的。”
“嗯……察覺到就察覺到嘛，隨他去好了，他又不能拿我怎麼樣。”程霺焰語調帶着強烈的不捨說，調子還隱隱約約染着撒嬌的味道，“即使他捅出去我也不怕，到時候我就跑去站在王宮樓頂上大鬧，又不是我家的家長，他們沒資格不允許我見自己男朋友——你潛進王宮這件事情反正大多數人也心知肚明，想要抓到你可要看他們有沒有手段，或者鬧大了對你反而有好處吧。”
司荊崎再次笑出聲來，語調半開玩笑地說。
“你最近的膽子好像真的變大了嘛，自從經歷過宴會會場上那件事情之後，你好像沒以前那麼害羞了，跑到王宮樓頂上大鬧這件事情既然你說出來就肯定能夠做到。”司荊崎笑着說，接下來語調微微壓低，帶着一絲絲甜甜的味道，“雖然我很喜歡看到害羞的你，但是這樣的你我也很喜歡。”
然後，程霺焰害羞了，司荊崎的這句話讓她完全地害羞了，滿臉通紅地把臉一轉，轉到他完全看不到的角度去了。
司荊崎繼續很愉快地低聲笑着，笑着笑着他們再次陷入了那種沉默地互相依偎着的氣氛中，不過這一次的沉默沒有持續多久，司荊崎似乎想起什麼似地抿了抿嘴，接着輕輕地試探性地開口問。
“那時候你難受嗎？我是指在這個魔法產生效果的時候，靈魂恢復調整不就是會在身體裡面分離重組之類的嗎？”司荊崎低低地用着某些略帶悠遠怪異的語調問，“那一定很難受吧？”
“嗯……很難受，的確很難受。”程霺焰很誠實地坦誠說，“這個魔法在調節靈魂平衡的時候人的確會很難受，當然還不是一般的難受，那時候我整整難受了一個月，感覺身體裡面的所有東西都在移來移去似
地，所有東西都被撕開了重新組裝似地，這種滋味我不太想嘗試第二次了呢，所以我失去的那部分靈魂還是不要補回來的比較好，這樣會引起靈魂的重新調節，這樣會讓你們……”
說到這裡程霺焰停了下來，她從司荊崎的懷裡擡起臉，淺褐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然後伸出手指再次撫摸像司荊崎的臉。
“這種感覺如此地難受，如此地疼痛，如此地令人恐懼，有時候想着如果直接死掉了是不是就不用承受這樣的痛苦了呢？——這樣的感覺是不是和你那時候在手術檯上的感覺一樣呢？”程霺焰深深地看着他說，語調帶着某種怪異的祈望，“這樣的我是不是算已經體會到和你等同的心情了呢？這樣的我是不是算已經承受過和你等同的痛苦了呢？這樣的我是不是算已經品嚐過和你等同的絕望了呢？”
程霺焰深吸了一口氣，深深吐出，深深地看着他，語調深沉地說出最後一句話。
“這樣的我是不是有資格微笑着站在你的面前，用感同身受的姿態笑着安慰你，笑着緊緊地擁抱你，笑着深深地親吻你，笑着在你的耳邊低聲地對你說‘沒關係，一切都會好的’呢？”
司荊崎深深地看着程霺焰，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想哭，總之他那一向亮晶晶的眼睛裡面蒙上了一層更加亮晶晶的水潤光澤，然後他深深地看着她，緊緊地擁抱她，在她的耳邊低低地溫柔地說。
“其實我也很希望我能夠早點和你相遇，在那個時候，我能陪伴在你的身邊。”司荊崎低低地說，“即使不能夠替你承擔這樣的痛苦，就這麼緊緊地擁抱着你也能夠減輕你那時候恐懼的感覺吧？！”
程霺焰淺褐色的眼睛睜大了，臉上顯現出極其動人的光澤，最後這種光澤全部轉化成柔軟的愛戀，接着她微微側過臉，第一次在完全清醒且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刺激的狀態下主動吻上了司荊崎的嘴脣，帶着某種被治癒了般的姿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