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南,你忘恩負義,我救了你,你就這樣對我。”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恐懼,墨塵不由激動的喊叫着要撲向谷溟熵,卻被谷溟末大力的半抱住身子,不肯鬆手。
“忘恩負義?”谷溟熵喃喃的在脣齒之間慢慢的咀嚼着這四個字,墨塵只覺得迎面一陣冷冽的風,下一瞬,谷溟熵的俊臉便已離自己只有那麼咫尺的距離,他都能看到谷溟熵脣角挑開的弧度是怎樣上揚,他都能聽到自谷溟熵胸腔裡傳來的一聲接過一聲的沉穩心跳。
“我救你一命,你也救了我,我們現下是扯平了。”谷溟熵靜靜的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說道,緩緩退開了自己的身體,他將臉看向東方天燁的方向,冷冷道,“只是,咱們現下談筆買賣如何,你幫我們打入鬼方各股勢力之間,我便許諾,不動你們墨家人一根寒毛,包括你的哥哥,左戎王墨休。”他一字一句說道,卻並不看向墨塵。
亂臣賊子,人人得以誅之,墨塵深知這個道理,亦是清楚哥哥與忠於鬼王的各方勢力糾纏不休,似乎還和天燁的某個強勢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眉間的刀疤驀地一跳,“你們是朝廷的人?”
蕩錢洋與谷溟末相視一笑,算是默認。
低下頭,只想了片刻,墨塵便猛地擡起頭,直直的看向谷溟熵,眼中是堅定的神采,只在一瞬間便是做好了決定,“好,這筆買賣,本世子做定了。”
似是十分清楚最後的答案,當墨塵開口說出自己心中的決定之時,在場的數十人,沒有一個臉上有着異樣驚奇的神情。
杷“那好。”谷溟熵身形未動,瘦削挺拔的身軀,此時在這些人眼中,是一股凝聚衆人心氣的力量,“這鬼方中人,誰誰比較好色,誰比較貪財,誰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墨塵應該都很清楚,錢洋負責混入左戎王府的那批人馬,溟末,你便將世子所說的一切好好整理齊整,找一些擅長與人打交道,拉交情的人讓他們接近鬼方軍中的將領,這其中持中立的那一股勢力,還有一些身在左戎王陣營之中的大臣謀士,照我交代過的,投其所好,愛財的就給錢,好色的領他們去逛逛窯子,這個好似墨塵世子很有心得,就往鳳池怡情去也行,特別是那幾個重中之重的,要想盡一切辦法,將他們牢牢掌控在手中。”
他忽地寒了眼,冷冷的看向谷溟末,“若能暫爲己用,便留,若不能,殺無赦。”
“是,錢洋領命。”錢洋單膝跪地,恭敬的如同膜拜天上的諸神。
“是,臣弟領命。”谷溟末亦是收拾起嘻嘻哈哈一臉玩笑的神情,漂亮的臉上難得有了一絲嚴肅的表情,他只微微躬躬身,便直起腰來。
臣弟?墨塵的右眼不住的跳了幾跳,他不由小心的靠近他幾許,怔怔道,“艾南,你到底是誰?艾南,不是你的真名吧?”
“你記好了。”那一雙幽明的眼裡,此際已是如被點染了璀璨星光那般耀人眼目,他驀地轉過身來,踏上一步,像是那樣踏步在戰場之上,睥睨天下再無人能與之抗衡的傲然大氣,“墨塵,記好了,我姓谷,叫做谷溟熵。”最後幾字,他幾乎是一字一字咬着牙冷冷說道,卻嚇得墨塵有一瞬間的怔愣。
谷溟熵?天燁谷家的人,有多久沒有再聽到谷溟熵這個名諱,因爲他已是這天下的尊主,因爲他已是天燁的皇,如今,人人都只對着他三跪九叩,道一聲皇上萬歲,如今,人人都只道天燁的熵帝如何如何,谷溟熵,谷溟熵……墨塵慢慢的在心中嚼着這個名字的滋味,一瞬間,心中已是明瞭,他爲何會有那般讓人臣服的氣勢,他爲何會那麼信心滿滿的要與自己做那筆交易。
重重的跪倒在地,他慢慢的將身體伏倒在地,用從未有過的虔誠,向站立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沉聲嘆息,“臣,鬼方世子墨塵,參見吾皇。墨塵愚鈍,不知皇上駕臨,望皇上看在墨塵並不知曉皇上身份的份上,饒墨塵的莽撞。”想想也是,自己拉着他要比賽騎馬,拉着他去了鳳池怡情,笑話他是好男風,想到這些,他就懊惱的極想撞牆。
谷溟熵自是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他也不點破,只是略一皺眉,冷笑道,“怎麼,是不是出來久了,腦子變得駑鈍了,恩?”
衆人的身子齊齊一僵,動作已是飛快整齊的站立成一線,低沉的聲音在山間迴盪,帶着一些莫名的豪氣漫揚,“是。”
谷溟末收起了臉上的玩世不恭,慌忙一把拉起還尚自跪在地上的墨塵,衝着谷溟熵略一行禮,“那臣弟告退了。”說着,也不管墨塵的掙扎,直直的拖着他遠走。
一個人看着那漸漸升起的紅日看了半響,那一瞬間,他的面上,是從未有過的安寧,純潔的如同孩子那般的清澈皎潔,
忽然,一道帶着鬼面的青色人影已是在離他不到數尺的地方站定,悄無聲息的,如同鬼魅般的無聲。
“你來了。”谷溟熵沒有回頭,仍舊癡癡的看着那一輪漸漸升起的紅日,似是自嘲般的道,“我現在受傷了,離心脈只差分毫,現在動手,我肯定不會是你的對手。”
那人沉默了半刻,陰森森的話語自那鬼面後傳來,“我知道你受傷了,要殺你,易如反掌。”他慢慢的伸出手,將遮擋住自己面容的鬼面取了下來,露出在了空氣中的臉,陰沉之中卻是帶着一抹令人意料之外的溫柔,“我是君子,不是小人,不會幹這種趁人之危的齷齪事。”卻是任城王谷溟森,亦是那麼多年來,如影子般跟在谷溟熵身側的暗影。
“你不報仇了?”谷溟熵緩緩轉過身來,極是認真的看着他,驀地,他的脣角微微柔和了一些,連眸中的暗黑之色也略淡了些,“凝碧是在你那吧。”
“恩。”暗影在原地沒有動彈分毫,他低頭笑了一笑,“有個人說的對,人已經死了,再怎麼報仇也救不回來了,何不抓住現在還能擁有的人,一起淡笑着白頭到老,你說是不是,三弟。”
谷溟熵的心霍然間一窒,“你說這樣的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