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看祖母的面子，樓曉曉跟林良謙還能是活的？若是祖母氣死了，他們倆都給陪葬！”甘琳冷冷的說，果然發現不僅林良謙臉發青，祖母身體也繃緊了。
鬧到這份上，林良謙清楚肯定是白折騰了，還能淡定的對甘知縣說：“表叔別急，小侄先送老太太回屋去，等下會勸老太太，表妹依禮也是在樓家待嫁的。”
甘知縣只要親孃跟親閨女不鬧騰就行，聞言，對識趣的林良謙印象大好，笑道：“那就煩勞侄兒你了。”
院子裡終於清靜下來的時候，甘雲振對甘琳父女大禮拜過，一臉嚴肅的說：“我會盡快找地方搬出去。”
甘琳沒好氣的說：“你傻呀，親大伯的光，該沾不沾，沒的便宜了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小人。”
甘知縣難堪的說：“振哥兒，聽你姐的，你祖母是老糊塗了，你們就住這裡。”
“對嘛，跟姐一樣，別管祖母說什麼。回頭讓我爹給你請個先生，你就專心讀書，以後考個狀元，給老甘家光耀門楣，也別枉費了我爹對你們兄弟的苦心。他可是特意跑去鴉翅集找你爹，說讓你們認祖歸宗的事。”
說到後來，甘琳純粹是爲了美化他爹的形象胡謅的，同時也是爲了讓甘雲振母子能安心住下。
甘知縣一聽，也來精神了，自覺得丟掉的面子都找回來了，清了清嗓子，威嚴的說：“是啊，你姐是知道大伯的苦心。以後安心住着，好好讀書。”
這麼一來，曲氏跟甘雲振還真沒芥蒂了。
甘知縣也沒心思逗留，拉着女兒出去，在門口朝旁邊歪了歪嘴，小聲說：“還在麼？”
甘琳搖了搖頭，至於說是不知道，還是說秦煜已經不在了，就得她爹自行揣摸了。
顯然，她爹的結論是後者，就叫她去了前院書房。
其實，秦煜是站在窗口，看着甘琳出了院子，才穿窗而出。他速度太快，又不帶一絲聲響，只一個閃身就不見了。
倒是甘琳走到院外，又回頭看了一眼，恰好看到秦煜掠上樹梢，像一隻大鳥撲出，很快就消失在屋頂的另一面，心裡悵然若失。
到了書房，甘琳失魂落魄的，看得甘知縣心驚肉跳，不由問：“是不是秦大人說了什麼不好的消息？”
“啊，他要升工部侍郎了，沒什麼不好的。”她心不在焉的說。
“升……升什麼？”甘知縣吃驚的跳起來，差點沒把桌子給掀翻了。等到他鎮定下來，又是老臉放光的問：“那秦大人有沒有說你們的事？”
“我們什麼事？”甘琳不明所以，看了老爹一眼，才悟過來，沒好氣的說：“爹想什麼吶，我跟他怎麼可能嘛！”
“爹看秦大人對你是有那個意思的。”甘知縣也顧不得這話不當說，慫恿說：“你得去找秦大人，把你們的事情趕緊定下來。”
“定下來做什麼，讓我給他做妾？”看爹的表情，估計讓她給秦煜做妾，爹也是樂意的，甘琳趕緊申明：“要我給人做妾，我就絞了頭髮出家做姑子。”
“死丫頭亂說什麼！”甘知縣罵道。說真的，他覺得女兒能給工部侍郎做妾，也不算虧本了。不過，女兒既然這麼說了，他覺得有必要眼界放高一點：“那你是想讓秦大人名媒正娶，也得趁他沒有離開江東縣，就趕緊把事情敲定。”
甘琳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說：“爹要是沒別的事，女兒就去睡覺了。”
她累了，心累！
“那行，你去睡吧。”甘知縣揮揮手，等女兒轉身要走了，又說：“爹去找秦大人談談，他還沒離開江東縣吧，住哪兒，你知道嗎？”
甘琳站住，轉身，看着親爹眉飛色舞的樣子，苦笑了一下，輕輕地問：“秦大人的家世，爹不清楚嗎？”
“爹當然清楚。”廢話，要是不清楚秦煜的背景，他能頂着奚樵的兇名，站在秦煜那一邊嗎。再說了，要是秦煜沒那個背景，能這麼快就從知府調任工部侍郎嗎？地方官員，要想調入京城，沒一點門路，想都別想。
“秦甘兩家結親，秦家能不調查甘家情況嗎？還是，爹以爲，大家子弟的親事，也是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就好？”心裡煩燥，甘琳說話就粗糙了，噎得她爹直翻白眼兒。
甘知縣瞪了一眼，斥道：“姑娘家，說話講究些。”
“爹不明白嗎，女兒現在裝淑女也來不及了。女兒的名聲，早就被樓曉曉跟祖母給抹黑了，臭不可聞。秦家隨便來調查一下，就能查出來。別說是秦家，就是縣裡的大戶人家，不是貪圖爹的權勢，也不會樂意讓女兒做他們家的媳婦。”
“你不要凡事都推到她們身上。”
“爹，女兒只是實話實說。”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甘琳慢慢地往窗子邊走了幾步，目光落在窗下的那盆蘭草上，兩顆淚水潸然滑落。
拒絕了，她才越發清楚心裡是有他的，而是他的影子怕是終了這一生都無法磨滅。
好捨不得，可是她不想雙手捧上自尊，任人踐踏。
尤其是，她前世在秦家做過奴婢，太清楚秦家人是什麼嘴臉。
“若知有今日，女兒一定愛惜名聲，或許真有機會做秦家婦呢。”甘琳輕聲說道。
甘知縣的思路被帶歪了，跟着罵：“悔不該收養樓曉曉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祖母也不會被她慫恿了忘了疏遠近，毀你的名聲。”
甘琳並不接茬，垂眸，手裡撕扯着蘭草的葉片。
等甘知縣狠罵了樓曉曉一通，她都把一盆蘭草揪成禿子。他張嘴又要罵，便有丫環來稟報，說有一名錦衣衛來見甘琳，被迎到客廳了。
聽到錦衣衛三個字，甘知縣就打了個哆嗦，也顧不上管那盆心愛的蘭草了，驚慌失措的叫：“琳兒，錦衣衛上門來做什麼？”
甘琳想翻白眼兒，都沒見着錦衣衛，她上哪兒知道去。
不過，這不妨礙她借勢嚇唬她爹：“女兒不敢想秦家的親事，也是因爲秦煜跟奚樵結仇了。若是女兒只想自己舒坦，不管不顧的做了秦煜的小妾，相信他必能護住女兒。可是爹呢，奚樵恨秦煜，可是秦煜有背景，難保他不會把氣出在爹頭上。”
這話不算是危言悚聽，甘知縣聽進去了，更是驚慌：“那要如何是好？”
“中立。”甘琳淡淡的說。
女兒的淡定，多少感染了甘知縣。他鎮定下來，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女兒，忽然有些唏噓。從小到大，女兒算不上乖巧，沒少跟長輩頂嘴。可是，真攤上事了，還是自家女兒貼心，比別人家兒子還頂事。
於是，甘知縣的態度更好了，虛心的問：“琳兒，那你具體的說說。”
“秦煜多少要念父親幫過他，有機會，肯定會照拂爹。至於奚樵那邊，只要咱們沒有跟秦煜有進一步的關係，他也不會爲難咱們。”說到這裡，甘琳起身說：“我們先見客人吧，把人晾那裡也不好。”
父女倆便去客廳，那位錦衣衛看着眼熟，不過不知道姓名。打過招呼後，他很簡潔的呈上帶來的藥材，說是奚樵讓送的，還讓這人傳來口信，說她及笄之時，會親自送賀禮來。
及笄，她都忘了有這回事了，看了看她爹也是一臉呆傻，甘琳只得先謝過，然後說：“請轉告奚大人，前陣子小弟急病，甘琳許過願，若是小弟平安，要去廟裡帶髮修行一年。所以，奚大人的心意，甘琳心領了。”
甘知縣是一頭霧水，搞不懂奚樵怎麼對女兒這麼好，而女兒爲嘛又要拒絕，收個及笄禮應該不算是壞事吧？
那位錦衣衛態度很好，只說會把話帶給奚樵，就離開了。
等客人一走，甘知縣就忍不住問：“琳兒啊，難道你真要去廟裡住一年？”
“要是奚樵在江東縣呆一年，女兒真得去帶髮修行一年。”甘琳表情淡淡的，翻了翻藥材，嫌棄的皺了皺眉，又問：“爹知道奚樵不是失蹤了嗎，怎麼又出現了？”
聞言，甘知縣擔心的問：“你腦子沒燒壞吧？奚大人不是在咱們家被錦衣衛找到的嗎，還是你把他藏在弄影閣的。”
甘琳真是燒糊塗了，弄影閣裡發生的事也記不太清楚，努力想了半天，也只想起跟秦煜吵了一架，還有那個叫奚樵的小孩子……奚樵，難道就是那個小孩？
天吶，奚樵是妖怪不成，能假扮成小孩？
這個想法實在太具有震憾力了，甘琳張着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着，眉頭緊蹙，心緒飄遠。這樣子，又嚇着了她爹，憂心忡忡的等了半天，結果又見她莞爾一笑，笑容裡帶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驚得他把手裡的茶杯都掉了。
聽到茶杯砸在地上的響聲，甘琳偏頭看過去，弄清楚爹的想法，她輕輕笑了：“有些事，爹不知道的好。”要是說出奚樵那個瘟神，曾變成失憶的小孩，不知道會驚掉多少人的眼珠子呢。不過，她可不敢說，怕被那個瘟神擰斷脖子。
“及笄禮跟這些藥材，都是他給的封口費。女兒收不收，都沒關係。爹不必擔心。”甘琳自作聰明的說，只不知奚樵聽了，是什麼想法，就只有天知道了。
不過，甘知縣是徹底放了心，滿心歡喜的走了。
甘琳出了客廳，便直接去了祖母的院子，果然看到林良謙跟樓曉曉都在，祖母倒是不在，而錢媽媽等在院子裡跪了一地，都捱了板子，半身血淋淋地。
樓曉曉居高臨下的站在臺階上，氣勢凌人的斥道：“你們這起背主的奴才，竟然敢起這種黑心，對老太太下藥！”
“誰敢說他們背主？”甘琳淡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