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悠走後,醉竹給皇后娘娘重新上了一盞熱熱的薑茶,溫聲說道:“娘娘今個兒可是嚇壞了奴婢了,董大人如今還在乾清宮養着傷,瑾悠縣主可是動不得的!”
皇后挑眉微笑:“本宮也不過是嚇唬嚇唬她罷了,瞧着她在正殿,寵辱不驚的模樣,本宮就有些好奇,她這個小丫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
醉竹問道:“現在娘娘瞧出來了?”
皇后將身子窩在蜜合色的大迎枕中,掩口輕笑,“本宮入宮多年,還沒有瞧見過這麼有趣的小丫頭,真真不像是個十四歲的小小姐!”
醉竹點頭應和如儀,“瑾悠縣主規矩學的好,待人接物自有章法,便是宮中的尋常主子,也比不得。”
“也不怪她先前一直裝作是啞巴,一個沒有倚仗的小丫頭,那般小的年紀,也只能裝作是啞巴,自保了!”皇后的語氣中,帶着些許的憐惜。
醉竹又端了兩小碟子的茶點來,在皇后跟前的小几子上放了,“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有縣主的身份,又有皇后娘娘護着,瑾悠縣主的腰桿,也可以挺起來了!”
“本宮便是擔憂她恃寵生嬌,畢竟是個小門小戶的出身,一下子飛上枝頭變鳳凰,若是一時被這潑天的富貴,迷花了眼睛,這種小小姐,不留也罷,否則,到時候給董珺昊吹吹枕頭風,只會壞事!”
皇后說到這裡,想到了當初的純妃,暗暗咬牙,“那些個眼皮子淺的,只會盯着眼麼前的那丁點子利益!一肚子的花花腸子!”
醉竹知道,皇后又想起了當年的事情,輕嘆口氣說道:“事情過了那麼些年,如今皇上也已經悔悟了,娘娘實在不該還一直惦念着當年的事情,如今這不是好好的嗎?咱們的六皇子用不了多久,就要回宮了,到時候有董大人輔佐着,定然能順利登基。”
“瑾悠縣主也是個好的,奴婢打眼瞧着,瑾悠縣主心思純良,便是有些心計謀略,那也是看人的,您瞧,瑾悠縣主在宮中的這個月,婉雨閣那邊的奴才都歡喜的跟什麼似的。”
“說句不大中聽的話,若不是九公主找茬,瑾悠縣主也不會讓九公主難堪!”醉竹也只在宮裡沒有她人的時候,纔會跟皇后說這樣掏心窩子的話!
“九公主?哼!跟她的生母一個模樣,一個個都是眼皮子淺的!”皇后換了個姿勢,在美人榻上半趴着,有些小女孩撒嬌的意味。
“醉竹,本宮是不是老了?你聽聽瑾悠那話,一生一世一雙人,本宮給人家安了一個想要奪皇后之位的罪名,人家卻跟本宮說一生一世一雙人,真真是夠寒磣的!”
“皇上的後宮,佳麗三千!每三年就要選秀!瑾悠倒是好的,那個董珺昊爲了她,真真是連命都不要的!”皇后側着頭,有些羨慕的說道。
醉竹頗爲無奈,每每自家皇后這般模樣的時候,醉竹就有些束手無策,“皇后娘娘,當初皇上爲了您,那也是不要命了的,您……”
皇后翻了個白眼道:“那是之後的事情了,他先前做了多少混賬事兒?否則那旁的皇子和公主都是怎麼出來的?”
醉竹身爲奴婢,可不能去指責皇上的不是,思量了片刻道:“這世上的人,哪裡有一定就順風順水的呢?您如今瞧着董大人和瑾悠縣主是好的,那董大人不是還有個女兒呢?便是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與瑾悠縣主議親不是?”
皇后這才平衡了些,擺擺手道:“罷了,能讓瑾悠出宮,便出宮去,別拘着她,本宮這輩子被這皇宮拘着,着實是厭煩的緊了,沒得再毀了一個孩子!”
醉竹點頭應諾,自去下去安排瑾悠的出宮事宜。
撩了簾子出來,坤寧宮的掌事太監福總管,笑呵呵的上前道:“醉竹姑姑,咱們娘娘不生氣了吧?”
醉竹往簾子裡頭瞧了一眼,行到廊下,低聲說道:“咱們娘娘哪裡是真生氣了,是羨慕瑾悠縣主呢,口上不說,這不又要給瑾悠縣主撐腰呢。”
福總管也笑呵呵的,“咱家就說呢,咱們娘娘便是生氣,也犯不着跟一個小小姐動怒,原來是悶了,逗着瑾悠縣主玩呢。”
福總管往簾子裡頭瞄了一眼,試探着問道:“咱們娘娘這會兒子心裡沒有芥蒂了?”
醉竹搖了搖頭道:“這瑾悠縣主膽子大的很,便是昭陽公主也不敢在皇后面前說了那樣的話,咱們皇后娘娘偏還吃這套,這不,讓瑾悠縣主,等着澹臺二老爺婚後第二日出宮呢。”
“第二日?”福總管一思量便明白過來,笑呵呵的說道:“得,但凡得了咱們娘娘心思的,咱們娘娘就護得跟什麼似的,先前瞧着皇后娘娘不是很喜歡瑾悠縣主,咱家還奇怪呢。”
“這瑾悠縣主論才論貌,那都是出挑的,人也和和氣氣的,如今咱們娘娘放在了心裡頭,你這邊可別怠慢了去,小心娘娘知道了,責罰了你!”醉竹叮囑道。
福總管謝過醉竹,低聲笑道:“若當真是和和氣氣的,可不會在大殿上,跟九公主嗆嘴。”
醉竹笑着回道:“若不是跟九公主嗆嘴了,咱們娘娘也不會對瑾悠縣主改變看法。”
福總管一甩拂塵,“得嘞,咱家這就安排瑾悠縣主的出宮事宜去,說不得以後還要仰望這位主子呢。”
婉雨閣這邊,桂媽媽正與瑾悠絮絮的說着話,“沒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會讓您出宮,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出宮,是不是安全?”
蔣嬤嬤在一旁冷着臉,低聲說道:“皇后娘娘肯讓縣主出宮,那必然是安全的,這話,不要在說。”
桂媽媽這話,等於在質疑皇后的旨意,真真論起來,是罪過。
蔣嬤嬤與桂媽媽畢竟是同輩人,蔣嬤嬤生怕自己說了桂媽媽幾句,桂媽媽面上會難堪,便解釋的說道:“皇后娘娘下旨,讓咱們縣主過了正日子再去,這可不就是爲咱們縣主撐腰的道理?”
桂媽媽疑惑道:“這是什麼道理?我想着,皇后是怕咱們二老爺大婚那日,人多事雜,萬一有人混了進去,再對咱們縣主不利,難道還有旁的意思?”
“大婚之日,新人最大,更何況那對新人,還是我的父母親?若是我正日子去的話,便是端着我縣主的身份,也定然要給二人行大禮!”瑾悠從妝臺前幽幽轉過身來,櫻脣輕啓,“那便等於第一次見面,我便給二夫人服軟了。”
原在寢殿內收拾東西的幾人,聽到這話,都放下了手裡的活計,湊到瑾悠身邊來,這一個月的功夫,便是明心也學的規規矩矩的。
瑾悠掃視了衆人一圈,聲音如水潺潺,“咱們今時不同往日,再出宮,我便是瑾悠縣主的身份,而不是澹臺三小姐了。”
蔣嬤嬤生怕衆人不明白,“按照規矩,縣主乃是正二品尊位,咱們府裡的所有人,都該給縣主行禮,便是二老爺也不例外,先君臣,再父子。”
素心等人會意,相視而笑,自此之後,三小姐再也不用害怕二老爺了。
明心年紀小,卻有些不明白,“可咱們縣主一早就封了縣主了,也沒見二老爺給咱們縣主行禮啊?”
瑾悠嫣然一笑說道:“所以纔會說,今時不同以往,那個時候,縱然我受封縣主,也不過是個啞女,可如今出宮,我上有太后賞賜封號,下有皇后護佑,無人再敢欺我分毫。”
想到出宮後要面對的形勢,瑾悠叮囑幾人道:“從今後,你們大可以拿出該有的氣勢來,莫要在外頭唯唯諾諾,受人欺侮,只要你們佔着理,沒人敢將你們怎麼樣。”
能聽到這樣有氣勢的話,衆人也都挺起了腰桿,滿心鬥志的去收拾東西去了。
蔣嬤嬤與桂媽媽擔憂在瑾悠身邊,低聲說道:“縣主,從今往後,澹臺府怕是沒有縣主的立足之地了。”
瑾悠從妝匣中拿了一支淡粉琉璃海棠簪子,斜斜插入髮髻之上,神色凌然,朱寒煙是三皇子的人,澹臺善昌與新夫人胡水琴是四皇子的人,還有在莊子裡的五妹妹澹臺萱,在水月庵中的六妹妹澹臺芷,有哪個是省油的燈!
這次澹臺善昌與胡水琴大婚,五妹妹與六妹妹怕是都要回來了吧!
澹臺府二房又開始熱鬧起來了,可是那份熱鬧卻不是屬於她澹臺靜的了!
既然各個都視她爲眼中釘,她又何必再不捨澹臺靜這個名諱?從今後,她便是瑾悠縣主,是與董珺昊站在一處的瑾悠。
“也不盡然,朱姨娘與胡氏怕是都要上趕着與我說上話,最好能將我勸到他們的陣營裡去呢。”瑾悠話音剛落,便有小宮女在外頭回稟,素心去外頭問了幾句,扭身回來的時候,手裡便多了兩個紫檀木的鏤空雕花木匣。
“縣主,一個是朱姨娘送過來的,一個是二夫人送過來的,說是宮中不比府裡,花銷大!”素心將兩個匣子打開來,一個是滿滿的銀票,一個是滿滿的金錁子。
瑾悠不過是淡淡的掃了一眼,輕聲道:“給朱姨娘回話,便說我出宮後,第一個要見她!”
瑾悠櫻脣微抿,她要問一問朱姨娘,她爲何要將她出賣給三皇子,朱姨娘那麼聰慧,難道不知道三皇子知道這件事情後,會如何對待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