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寒煙被素雲攙扶着坐下,笑看着瑾悠在羅漢榻上分線,“娘娘這手藝,怕是宮裡內務府的繡娘都比不上,這個小狗繡的活靈活現的。”
瑾悠斜睨了朱寒煙一眼,“你別這般旁敲側擊的,你這每句話裡,恨不能都藏着八百個意思,讓人去猜,你且放心,這小衫當真是給你肚子裡的那個的!”
朱寒煙掩脣輕笑,“皇后娘娘若是一早這麼說了,妾身也不至於多費那口舌了。”
“不過,妾身竟然勞動了皇后娘娘給妾身的孩兒做小衫,若是說出去,司徒氏怕是要打上門來。”朱寒煙笑眯眯的看着瑾悠做針線活,開口稱讚着。
“司徒氏與本宮,到底抵不過你我的情份,上次韓貴人的事兒,若不是你幫忙,本宮還不知道要忍她到幾時。”瑾悠將手裡的繡花針遞給一旁的素雲,素雲自去換線。
瑾悠用帕子擦了擦手,輕聲說道:“婉婉那裡,也多虧了你去看顧。這事兒,本宮不好去說了。”
朱寒煙掃了瑾悠身邊的素雲一眼,“娘娘將雲瑤和素心嫁了出去,好在素心白日還是在身邊伺候着,但身邊到底缺了得力的,如今又罰了雲珠面壁思過……”
“雲珠那個性子,本宮是喜歡,但是她這樣的性子,在本宮身邊卻是不合適的,哪天若是連皇上也一道訓斥了,這宮裡哪裡還有規矩?本宮也是瞧着她愈發的失了分寸,纔想要去冷一冷她!”瑾悠說完,掃了不遠處的水冉道:“去將雲珠放出來吧,便說是馬伕人給她求了情,日後再也不許了!”
朱寒煙等着水冉退了下去,方纔斜睨了瑾悠一眼道:“明明是娘娘自己心裡頭捨不得,倒來說是妾身的求情。”
“要妾身說,有云珠這樣的在身邊,倒是好事,她是當真爲着娘娘着想,纔會那麼心急了的,否則她聽了蔣嬤嬤的話,讓妾身去提點了婉婉小姐和詩雪公主,豈不是正好,何必自己趟了這趟渾水!”
朱寒煙含笑攏着瑾悠繡好的一段錦緞,仔細打量着,道:“司徒氏那天說,想要入宮來瞧瞧,又怕娘娘不得空,問了妾身,妾身也不好直接說了,娘娘若是想要見她,不如宣進宮來?”
司徒氏?瑾悠想了想,微微皺眉道:“莫不是因爲她們府裡的那個貴人?”
朱寒煙搖頭說道:“司徒氏可是個精明的,如何會沾染了這樣的事兒,且她自己都不願意往自己夫君身邊添侍妾呢,如何能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妾身瞧着,約莫是慕容府的意思,人人都知道司徒氏與娘娘情份不一般,估摸着是託到了她身上,她推脫不過,不得不走個過場吧。”
瑾悠點了點頭,讓身邊素雲記下,“回頭得空的時候,宣慕容少夫人進宮。”
素雲暗暗記了下來,又將分好的絲線遞給了瑾悠,瑾悠又拿起了花繃子,隨口問道:“婉婉如今可還好一些?自打出了韓貴人的事兒,雪兒將自己悶在婉雪閣中,輕易不出門,本宮倒是盼望着太學早些開課,也讓她出去散散,小小年紀,憋壞了身子可不好。”
朱寒煙方纔從澹臺婉那邊出來,便直言道:“瞧着是比詩雪公主好一些,但是神色也有些懨懨的,心裡愧疚着呢,還總唸叨着,是她將韓貴人薦了給雪兒公主的,聽鄒氏說,這些日子也一味的茹素。反正心裡不是那麼痛快就是了,也不敢隨意跟人玩了。”
瑾悠輕輕嘆了口氣,“就怕她們會這樣,所以本宮才一直壓着韓貴人沒動,可皇上……”
原本瑾悠一時是不想動了韓貴人的,便是韓貴人動了什麼心思,只要沈珺昊不上鉤,那也是白搭,可朱寒煙與馬元童說了那些話,馬元童又與沈珺昊說了,沈珺昊便容不下韓貴人了,更不願意瑾悠受了委屈,便直接在上元節的時候將韓貴人給辦了!
朱寒煙微微蹙眉,似是不願意提起韓貴人一般,嫌惡的說道:“也是個蠢笨的,名聲博的那樣好聽,到底還不是要用了那下作的手段?且上元節是什麼日子?皇上那一天怎麼可能臨幸嬪妃?”
“說句不大中聽的,若是那天韓貴人得了逞,怕是不僅僅是凌遲了!”朱寒煙深深的瞧了瑾悠一眼,上元節是大理的莊郡王府被滅門的日子,韓貴人那天若是當真引得沈珺昊動了情。欲,沈珺昊怕是要將韓府上下都凌遲處死了。
瑾悠不置可否,“皇上這個位置也不安穩,心裡也是難受着,若是後宮再不安份,給皇上添堵,便是本宮的不是了。”
朱寒煙甩了甩帕子,“妾身就說,這皇后也不是好當的,沒得那麼多糟心的事兒。”
朱寒煙話音一落,就見蔣嬤嬤撩了簾子進來,低聲回道:“娘娘,雲貴人嚷着病了,又不肯讓太醫瞧,還說要歸家去,老奴瞧着雲貴人都有些瘋瘋癲癲的,不好留在原本的宮殿裡頭,已經讓人給移出來了。”
朱寒煙雙手一擺,看向瑾悠,“妾身說什麼來着,這纔多大會兒功夫,韓貴人的事兒纔算是消停了,又出來一個雲貴人。”
“要妾身說,當初董太夫人給娘娘指的這條路,着實是偏了些,這一個個的,什麼時候纔算是消停了!”朱寒煙都替瑾悠堵心的慌。
瑾悠嘆了口氣,當初那樣的情景,她若是不下了懿旨,將這十個貴人弄進宮來,不知道還會有什麼樣的波折呢,董太夫人說的沒有錯,只要沈珺昊獨寵她一天,這後宮便不會消停,主要的還是在瑾悠的本心,她如今是皇后,能將後宮的事兒處理穩妥了,不讓沈珺昊憂心,纔是正經!
瑾悠站起身來,說道:“本宮不留你了,你懷着身子,別趕着黑再回府去,至於宮裡頭的事兒……”
沈珺昊已經幫了她一遭,瑾悠不能總讓沈珺昊憂心,“本宮這次就好好的處理處理,斷了這後頭的後患無窮!”
——
瑾悠冷冰冰的盯着下頭的九名貴人,她們或妖嬈,或端莊,或小家碧玉,或大方得體,只這十名貴人的姿色與才華,朝臣們任何人都不能說瑾悠是個善妒的皇后。
一個善妒的皇后,是不會將這樣十名世家小姐宣召入宮的。
瑾悠掃量着排在首位的雲貴人,當初入宮的時候,數她的姿色最好,如今卻是有些憔悴了,她當初第一個去招攬了沈珺昊,被沈珺昊責罰,裡子面子都算是丟了個乾淨,再也不敢招惹是非,這一次,不知道又是被誰挑撥了,來鬧事!
“雲貴人不是病了麼?太醫,本宮已經帶來了,好好給雲貴人診一診脈象!”瑾悠隨意的擺了擺手,錢太醫便往前進了一步,給雲貴人行了個禮,很是恭敬的說道:“還請小主將手腕伸出來。”
雲貴人此刻也有些後怕了,但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她便是退縮也是沒用的!
雲貴人嚥了咽吐沫,說道:“皇后娘娘,嬪妾自小便有說不出的毛病,是不適宜留在宮中伺候皇上的,還請皇后娘娘高擡貴手,放嬪妾歸家去吧!”
“歸家?”瑾悠挑眉看向餘下的八名貴人,大概掃了一下個人神色,心裡有了數,不急不緩的問道:“雲貴人這算是什麼話?入宮爲妃嬪的世家小姐,還有出宮的先例?”
瑾悠說完這話,看向一旁的蔣嬤嬤,蔣嬤嬤立時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入宮的妃嬪,若是五年無子,會被送出宮去,但卻是被遷移去水月庵,到底是服侍過皇上的人,不能隨意歸家去的。”
雲貴人一聽這話,便立刻說道:“可我們根本就沒有服侍過皇上,莫說是服侍皇上了,便是見皇上一面都沒有!”
瑾悠溫柔一笑,“當初皇上後宮空虛,不知道多少世家小姐想要入宮爲妃,如今可倒好,連一年的功夫都沒到,竟然就想要出宮了!”
“這裡是皇宮,不是你們的府邸,想要進來就進來,想要出去就出去的!”瑾悠擡眸掃了一眼雲貴人,衝着錢太醫擺了擺手道:“錢太醫給雲貴人好好瞧一瞧,是不是當真有什麼了不得的病症!”
“若當真是病入膏肓的話,也不是不能歸家的。”瑾悠說了半句話,微微停頓了一下,雲貴人似是見到了希望,立時便道:“嬪妾確實是有病的,一直都病着……”
瑾悠將手裡的茶盞蓋子輕輕一撂,發出“叮鈴”的一聲脆響,“若是當真病得嚴重,本宮看在雲家的份兒上,怎麼也得給雲貴人留個全屍!”
瑾悠話音一落,莫說是雲貴人,這九位貴人都嚇得跪不住,有那膽子小,直接就歪在了青石地磚上。
雲貴人一下子便急了,“皇后娘娘,您不能這樣,您不讓皇上寵幸我們,便將我們放出宮去,這般將我們禁足在宮裡,算是怎麼回事兒?”
瑾悠微微皺眉,輕輕的抿了一口茶,輕聲說道:“本宮這些年沒有怎麼動手,倒是讓所有人都忘了,本宮原本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