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慎之嘆道：“四姑爺這回搞的鬼很大！我看他就沒打算去打小成國的兵馬，存心要跟陛下一爭高下！也不知道陛下和蕊兒他們現在怎麼樣了？還有，北境兵馬也要來了，我真爲五姑爺擔心啊。他年紀輕輕，剛剛襲爵，運籌帷幄還嫩了點啊。”
高卿卿苦笑道：“原來涉事的，個個都是我們的女婿啊。”
兩天後，葉明德率領的北境兵馬來到了京城。東境將軍張雙翼在北城門迎接，一見葉明德便客氣地拱手爲禮：“這位想必是北境葉將軍了！我是東境將軍張雙翼，左侍郎特命我在此等候葉將軍！”
葉明德一聽對方是東境將軍，那就跟他自己是平級的，二品，但是“左侍郎命我……”是什麼意思？難道三品侍郎命令二品將軍迎客？
“有勞張將軍了！”葉明德客氣地還禮，然後狐疑地問道：“方纔張將軍說……是左侍郎命你前來的？”
“正是！”張雙翼按左先覺的意思明確答道：“葉將軍不必在意一個稱謂。請跟我去見左侍郎吧！現在京城裡，是左侍郎在主事。”
葉明德跟着張雙翼去見左先覺。左先覺沒有行禮，但是語氣很客氣：“葉將軍！我們又見面了！北境親王還好嗎？”
“王爺一切安好！有勞左侍郎動問。”葉明德不敢怠慢：“敢問左侍郎，京城裡，現在是個什麼情形？”
左先覺志很有把握地一笑：“葉將軍，我們先從城外說起吧。陛下帶着他的嫡系兵馬離開京城了，現在估計已經到了黃河以南了。所以將軍你的兵馬，儘可以在此等候，以逸待勞。”
葉明德鬆了一口氣：“哦。那好，那好。”
不動真刀真槍，就不會有傷亡，可以保存實力，當然是好。
“葉將軍和將士們一路辛苦，先駐紮下來將息將息。”左先覺的語氣是命令性的：“就用從前京城衛戍軍的營地吧，一切都是現成的。”
張雙翼的東境兵馬，駐紮在京城衛戍軍營地的外圍部分，左先覺要把北境兵馬安置在東境兵馬的內圍。
“哦，那好，那好。”葉明德好像只會說這幾個字了，反正左侍郎也不是商量的語氣。用現成的設施，條件確實好些，葉明德久在軍旅，當然知道這一點。
但是被圍住了就要受制約。這一點葉明德要遲一點才意識得到。
安頓好北境軍隊，左先覺便按計劃在柯振龍的朝堂裡召集衆臣議事。司徒慎之稱病迴避了。
“各位大人，”左先覺站在御座之側，目不斜視，早已想好說辭：“陛下與皇后已經離京，留下左某監國。小成國兵馬業已離開，京城，平安了！今日散朝之後，城門就會打開，一切恢復如常！望各位恪盡職守，報效朝廷！”
從左先覺召集衆人上朝開始，誰不是一肚子疑雲啊？司徒太師避不現身，一點幕後消息都打聽不到。現在聽說左侍郎要監國，衆人少不了互相看看，等着膽子大的先發問。
“額……敢問左侍郎，”陳世杰因爲與左先覺有點交情，就大着膽子問出來：“陛下與皇后離京，那皇子們呢？”
他真正想問的是，陛下怎麼不要皇子監國？左侍郎雖然精明強幹，但是不姓柯，陛下應該不會讓異姓人監國吧？頂多只會特命左侍郎輔佐某位皇子。
“陳尚書不愧是禮部老臣，”左先覺冷言道：“比一般人想得多。”
他的語氣，讓陳世杰打了個寒噤，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補救。
這位左侍郎，怎麼這麼陰森啊？然而沒人知道現在城外到底是個什麼情形，只看見城內兵馬涌動，聽說都是左侍郎調配的。滿殿頓時靜悄悄的，沒有第二個人質疑左侍郎監國的合理性。
左先覺在御座邊上踱步，並不急於發言。他那種做大事如探囊取物的氣場，讓衆人不敢大聲喘氣，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
陳世杰扛不住了：“左侍郎，我……冒犯了……”
這種陣勢，陳世杰當然不吃眼前虧，他本來就有牆頭草的良好嗅覺。
“陳尚書提醒得對。”左先覺站定，掃了一眼大殿上下，聲音威嚴：“我是該好好替陛下考慮一下他的皇子們，爲他們做個安排。那麼散朝後陳尚書就多留片刻，我有話交待。眼下京城需要穩定，我把軍隊調來，就是爲了這個目的，各位想必沒有異議。那就散朝吧，各司其職。如果有人不想當差了，好辦，到吏部柳尚書那裡把官服官印留下，回家安享餘年吧。”
“我願聽左侍郎差遣！”陳世杰趕忙表態。陛下都要他留下來了，那還不趕快表個忠心？
“我等願聽左侍郎差遣！”馬上就有人附和了。雖然還不是異口同聲，但是沒有反對之聲。京城確實需要穩定，城門不能老是關着，如果左侍郎能夠打開城門而且又能夠保證京城安全，有什麼理由反對他呢？
朝堂上的大局就這樣定下來了。左先覺成了柯振龍留在身後的興朝的實際掌控人。
朝臣們告退之後，左先覺對陳世杰道：“陳尚書是兩朝元老，你應該明白，陛下離開京城而未帶皇子們隨行，便是將皇子們委託給後來者監管了。我說得對嗎？”
皇子們沒有一個能獨當一面的，手裡又沒有兵馬，離開了陛下的護佑，那就只有被後來者監管的命了。陳世杰還敢說個“不”字嗎？
“對，左侍郎說得有理。”陳世杰毫不猶豫地附和，目光裡還有驚恐。剛纔他嘴賤，居然敢問到皇子們，現在還心有餘悸啊。
“好，那就把皇子們和後宮諸人好好保護起來。”左先覺命令道：“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自由出入。這件事由你負責，出了岔子唯你是問。”
“遵命！”陳世杰拱手彎腰，鬆了一口氣。有差事派給他，就說明他沒有被拋棄。
左先覺志得意滿地一笑，又搞定了一件事。每前進一步，他的宏圖就多完成一點，步步爲營，靠近他的左氏江山。
袁朗返回田莊的時候，城門已經開了，京城裡恢復了表面上的平靜。袁朗立刻帶上妻子兒女去了太師府，名爲看望岳父岳母，其實是爲了打探消息。
翁婿二人把城裡城外這些天的情形對上了之後，相對無言。司徒慎之擔心的事情坐實了，現在是小成國的兵馬在對付陛下他們，而左先覺卻擁兵自重，把持了京城。小成國的兵馬在京城以南幾百裡的地區，燒殺搶掠，已經有一批百姓往京城這邊逃跑了。小成國的兵馬還沒有回頭，說明陛下他們還在南撤，小成國還在繼續追擊，擴大地盤。
“沒想到，大興朝……會這樣散掉！”司徒慎之終於嘆息出來。
“沒想到，四妹夫會這樣奪取江山！”袁朗的聲音裡難掩義憤。
司徒慎之糾正道：“四姑爺沒有明說他想要江山。”
“這還需要明說嗎？”袁朗反駁道：“他不想要江山，用那麼多心思是爲了什麼？他只是眼下還沒有完全的把握。畢竟，陛下當年手裡有現成的兵馬，而四妹夫現在完全是無本起家。他要一分一分地積攢力量，等待時機。”
司徒慎之無語。四姑爺那天說的“水到渠成之後，改個稱呼很容易”，確實就是在等待時機的意思。
“我現在就擔心袁景。”袁朗憂心忡忡：“他不肯聽我的勸，心裡還在怨懟陛下奪了袁氏江山。以後，難保他不跟四妹夫走得近。”
“我跟你一樣，爲五姑爺擔心啊。”司徒慎之覺得僥倖：“幸虧現在蕙兒有孕，把五姑爺拖住了。以後他當了父親，自然會更加謹慎小心。”
“那岳父以後打算怎麼辦？繼續在朝爲官嗎？”袁朗探問道。
司徒慎之搖頭道：“我倦了。國丈也好，太師也好，侯爵也好，都提不起我的精神了。四姑爺叫我稱病在家，我就照辦吧。眼不見爲淨，也省得別人總到我這裡打探風聲。我以後，只求一家平安就好。七丫頭還沒出嫁，我得護着她，還有你岳母。”
“我明白了。”袁朗安慰道：“那岳父就好好歇歇吧。我跟芸兒都是閒人，岳父岳母要是覺得城裡悶，就帶七妹到田莊上來散散心吧。”
司徒慎之頓時高興起來：“這是個好主意！你等等，我這就叫七丫頭和你岳母收拾東西，跟你們一起到田莊上去。沒想到這麼快我就要開始含飴弄孫的日子啦！”
司徒慎之把一切都拋諸腦後，住到田莊上去了。這裡有晝耕夜讀的田園生活，還有一雙聰明活潑的外孫兒女。以往榮華富貴沒能帶來的安閒輕鬆，現在都有了。當然，內心深處，他也明白，他那位四姑爺肯定知道他在這裡躲着，只是不想找他的麻煩罷了。有四姑爺罩着，別人也不敢找他的麻煩。所以，女婿位高權重也不是沒有好處，就看老丈人如何自持自處。
看丈夫放鬆下來之後人顯得年輕了，高卿卿自然高興，不過，她擔心這種與世隔絕的日子會誤了司徒菲的婚事。過了年，司徒菲就要滿十六了，如果京城不出事，現在正該緊鑼密鼓給她議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