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寧小藥沒去皇后殿,而是按照樓子規的意思,將周氏皇后請到了帝華宮。
周氏皇后親手將一個食盒,輕輕放到了寧小藥的面前,小聲道:“這是臣妾親手做的糖水,放了雪蓮果,百合,銀耳,還有枸杞,聖上嚐嚐。”
寧小藥頓時就感覺憂傷了,這怎麼還來這一招呢?上回是甜湯,這回是糖水,還都是加了料的!
周氏皇后往桌後退了幾步,看着寧小藥笑道:“臣妾謝聖上讓臣妾去鐵佛寺,臣妾的兄長過得還好,臣妾這心也就安了。”
“嗯,”寧小藥只能點頭,說:“你兄長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周氏皇后猶豫了一下,還是繞過桌案,走到了寧小藥的身邊,打開了食盒的蓋子,將裡面的糖水拿了出來。
糖水是用一隻碧玉荷花碗裝着的,白水的糖水配上碧色的玉碗,看着還挺好看。
周氏皇后跟寧小藥道:“臣妾回宮那天,去見過太后娘娘了。”
“哦,”寧小藥說:“太后跟你說什麼了?”
周氏皇后說:“只是拉了一些家常。”
寧小藥說:“太后沒爲難你?”
皇后笑着搖頭,道:“臣妾是聖上的皇后,天下間誰會爲難臣妾?”
寧小藥嘴角一抽,不知道皇后是不是還能扛得住,反正她是扛不大住了,再演下去,她就得吐了,恩愛夫妻不是這麼演的啊!
“聽說聖上愛吃蛋黃鍋巴?”皇后又問寧小藥。
寧小藥覺得戲演到這裡就差不多了,她還是把毒藥喝了吧,再讓皇后這妹子演下去,回頭她對蛋黃鍋巴有了陰影,那就真的人艱不拆了。
“臣妾以後學着去做一做,聖上喜歡什麼,臣妾都會學着去做的,”皇后看着寧小藥,面帶微笑地道。
寧小藥運氣,準備幹了面前這碗加了料的糖水。
周氏皇后試着把手放到了寧小藥的手背上,輕輕地喊了寧小藥一聲:“聖上。”
嗯?
寧小藥一愣,擡頭看向了皇后,這妹子肚子裡的孩子是怎麼回事?原本發育很好,很健康的胎兒,這怎麼出宮一趟以後,變成要流掉的節奏了?
周氏皇后被寧小藥看得一驚,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了,摸了摸自己的臉,道:“聖上爲何這麼看着臣妾?”
你的娃娃要保不住了,你造嗎?寧小藥看着皇后皺眉頭。
皇后更是發慌了,聖上這是看出不對來了?
寧小藥垂眸看一眼皇后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反手將皇后的手抓住了。
突然之間被寧小藥握住了手,皇后像是被燙了一下,手下意識地就要往外掙脫寧小藥的手。
寧小藥鬆開了皇后的手,擡手飛快地在皇后的腹部上按了一下,手指間幾點淡綠的光團進入到皇后的肚腹裡。
被寧小藥拍了肚子,皇后想叫的,可是隨即她就感覺到了一股暖流在她的腹中流動,這些日子一直就不舒服的肚子似乎沒有那麼難受了。
有人想害皇后的孩子。
寧小藥這麼想着,端起碧玉荷花碗,一仰脖將這碗毒糖水喝了。
皇后張了張嘴,不忍、內疚的神情在皇后的臉上閃現,但幾乎是瞬間,一種豁出去般的狠厲表情,佔據了周氏皇后的整張臉。
寧小藥放下了碗,咂巴一下嘴,還別說,這糖水的味道還是可以的,很甜,還帶着一些百合的清苦味道,切成小方塊的雪蓮果嚼起來也很脆,這要真是皇后親手做的,那這妹子的廚藝還是不錯的。
“聖上?”周氏皇后喊寧小藥。
演戲就要演得逼真,所以寧小藥沒有在糖水入肚的同時,就開始自我療傷,聽見皇后喊,寧小藥擡頭看皇后,應了一聲:“嗯?”
周氏皇后問道:“聖上覺得這糖水的味道如何?”
“挺……”
挺好這個詞只來及說了一個字,寧小藥就感覺胃疼了一下,喉嚨裡有東西上涌,嘴一張,一口血就吐在了桌面上。
周氏皇后往後退步,緊緊地閉着嘴。
“你,”寧小藥想說話,無奈吐血吐得太歡,讓她連句順溜話都說不出來。
很快寧小藥面前的桌前上就汪上了一灘血,碧玉荷花碗中也積了大半碗血。
寧小藥趴在桌案上裝死,皇后往糖水裡加得絕壁不是太后給的那個什麼失魂藥,這藥是要人命的毒藥,皇后對她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
“聖上?”見寧小藥趴着不動了,周氏皇后喊了寧小藥一聲。
寧小藥一邊裝犧牲,一邊爲自己療傷祛毒中。
周氏皇后又喊了寧小藥幾聲,見寧小藥沒動靜,這才走到了寧小藥的身旁,伸手推一下寧小藥,皇后又喊了一聲:“聖上?”
寧小藥想,戲演到這份上了,你還不走?
周氏皇后扭頭看一眼關着的宮室門,又低頭看看裝死中的寧小藥,突然皇后就驚聲大喊了起來:“你是什麼人?!”
寧小藥被皇后突如其來的一喊,驚得沒跳起來,這又是什麼個情況?
“聖上!”周氏皇后尖叫,手裡的匕首狠狠地划向了寧小藥的脖頸。
淬了毒的匕首扎開了寧小藥的頸側,皇后的手腕一轉,手裡的匕首生生地將寧小藥的脖子剜出了一個洞。
血從傷口裡噴涌而出,瞬間將寧小藥的半邊身子都染紅了。
與此同時,宮室的門被人從外面踹開,皇后也哭喊着聖上,伸手捂住了寧小藥的傷口。
馬丹,太狠了!
寧小藥要不是得裝犧牲,這會兒就跳起來揪着皇后問了,下毒也就算了,還要再照脖子補一刀,這是多大的仇?!
將宮室門踹開的是影風,但最先進宮室的人是樓子規。樓督師最先看見的是桌上的血,第二眼他便看見半邊身子都被血浸着的寧小藥。
周圍的聲音樓子規都聽不到了,視線也變得有些模糊,腳步踉蹌着奔到寧小藥的面前,甚至沒有看皇后一眼,樓子規便伸手將皇后推開,沒有了皇后右手的按壓,寧小藥頸側的傷口,頓時就又血流洶涌了。
“剌客,有剌客!”周氏皇后跌坐在地上,身前的衣衫沾滿了血,手指着宮室左側開着的窗,皇后顫聲喊道。
樓子規死死地按着寧小藥頸側的傷口,看着面無表情的,但樓督師這會兒呼吸都困難,使勁呼吸了,空氣都好像進入不到身體裡一般。
“你們快去抓剌客啊!”周氏皇后衝龍禁衛們尖叫。
龍禁衛小哥們將皇后團團圍住,看着皇后的目光冰冷。
“小,小藥?”樓子規半跪在地上,將寧小藥抱在了懷裡,嘴貼着寧小藥的耳朵,小聲喊了一聲。
“太,”影風這時衝宮室外大喊了起來:“太醫!”
高太醫揹着醫箱,衝進宮室,然後就被滿目的鮮血驚住,愣在原地,手足無措。
“小藥?”樓子規的手被血浸得通紅,窒息的感覺越發明顯,樓子規的身體晃了晃,眼底泛了紅,他要失去這姑娘了?這個想法在腦海裡出現後,樓子規幾乎崩潰。
影風跑到高太醫的面前,一把揪住高太醫的衣襟,將高太醫拖拽到了寧小藥的跟前。
高太醫跪在了地上,看一眼樓子規血紅的手,顫聲道:“督,督師,你讓我看,看看聖上的傷。”
樓子規僵着,一動不動。
影風急了,伸手就拉樓子規按在寧小藥脖側的手。
樓子規一驚,看向影風,泛紅的雙眼,猙獰的神情,讓高太醫相信,樓督師在這一刻是想殺了影風的。
“聖上,”周氏皇后這時又在哭喊聖上了,在地上爬着,要往寧小藥這裡來。
隱約聽見了皇后聲音,樓子規側身看向了皇后,他要殺了這個該死的女人。
皇后被樓子規看得驚住,手腳並用地,又往後退去。
高太醫從藥箱裡翻出了一個藥瓶,要往寧小藥的傷口上灑止血的藥粉。
“皇后,”樓子規看着皇后,開口就要下令殺了皇后,就在這時,他感覺到有人在拽他的袖子,樓子規飛快地扭頭。
寧小藥睜着眼,衝樓子規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樓子規…
影風和高太醫……
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這位的傷就好了?
高太醫舉着裝着止血藥粉的藥瓶,再一次不知所措了。
影風身子脫力,跪在了寧小藥的跟前,影大統領是真的給自家聖上跪了。
樓子規目不轉睛地看着寧小藥,身體發顫。
寧小藥把吐出的舌頭歪向了嘴角,做了一個犧牲掉的表情,說好的她裝死,督師你和大風們裝悲傷,現在別就她一個人裝死啊!戲演砸了,對得起她流的這些血嗎?!
樓子規倒抽了一口氣。
影風倒是反應了過來,聲帶哭音地喊了一聲:“聖上!”
高太醫看着影風,突然也反應過來,顫聲道:“聖上他……”
“閉嘴!”樓子規厲聲喝了高太醫一聲,道:“你快些給聖上治傷!”
高太醫撲到了醫箱前,開始在箱子裡一陣翻騰。
“將皇后娘娘護送回皇后殿去,”樓子規又看着周氏皇后下令道。
皇后坐在地上,想起身卻起不來。
“影風,”樓子規喊影風。
影風還跪在地上呢,慢慢地從地上站起身,影大統領走到了皇后的面前,冷聲道:“奴才請皇后娘娘回皇后殿。”
皇后還是起不了身,方纔她可以殺皇帝,這會兒卻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樓子規脫下了外袍,給寧小藥蓋上,將寧小藥打橫抱在手上,大步往宮室外走去。
“聖上如何了?!”周氏皇后大喊衝樓子規追問道。
樓子規沒回頭,也沒有停步,抱着寧小藥走出了這間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