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打電話把那死丫頭定位出來,我自己有傢伙,用不着公安局那些人。”白律師說着,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個東西——看來是高科技產品。“不接啊,她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哪還敢接我電話。”辰星打了個電話道。“天碧,你打。”宇城道。“我打她會接嗎?”天碧道。“你傻啊,你說律所面試她不就接了,拖着多講幾句。”宇城道。
“喂?你好,請問是白吟霜嗎?我是愷恆律師事務所的主任,我姓楚,我看了你投給我們所的簡歷,有興趣來所裡談談嗎?”天碧說着,宇城在一旁說:“馬上約出來,就在這裡。”辰星道:“當你家姑娘傻啊,約這裡她信嗎?不會查下律所網址啊?” “我家姑娘不用約了……”宇城悠悠道,起身,天碧和辰星看時,卻見一個奇裝異服爆炸頭的姑娘打着電話向這邊來了,那奇裝姑娘一見宇城,一愣,尖叫一聲就要奪門而出,宇城只說一聲:“站住!”不怒自威,奇裝姑娘竟真站住了,“過來!”宇城道,奇裝姑娘頭低低地,竟也乖乖過來了,宇城卻猛然大失常態,怒斥:“你個死東西!居然跟我玩失蹤!你跑啊你,有本事你飛上天去啊?!”“我要不跑,就被你抓去上海了。”吟霜低聲道。“你說什麼?”宇城反問。“好了好了,別怪姑娘了,算了吧。”辰星說着,又看了看吟霜——這身打扮實在是不成樣子,跟上次見到的完全是兩樣,道:“你怎麼穿成這樣?難怪你爸要生氣。”
“孫叔……”吟霜欲言又止,瞄了一眼天碧,心裡嘀咕:“這又是什麼鬼人,敢情又是和我爸來謀害我的?”吟霜猜對了,宇城立即開口,指了指天碧,道:“這是愷恆所的主任,以後你就在愷恆了。”“什麼?”吟霜心下想,“愷恆不是廈門的所嗎?老頭子肯讓我留廈門了?”吟霜正自思索,宇城見吟霜半天不開口,怒道:“你傻站着幹嘛?也不知道叫人家一聲?”
吟霜被這麼一吼,全身一震,呆呆地看了看辰星又看了看天碧,怔怔道:“叔叔……”天碧面沉似水,本來見這奇裝異服的姑娘就已渾身不爽,還被叫成叔叔,更添不悅,還沒開口,宇城就重重捏了一下吟霜的手臂,吼道:“叫誰叔叔呢?”這一吼惹得周圍的人探頭觀望,宇城見狀,清了清嗓子,只是盯着吟霜,吟霜又看了看天碧,低聲道:“學長。”見宇城依舊面色陰沉,想來是叫得不對,於是改口道:“楚律師。”那宇城還是滿臉黑氣,吟霜道:“主任——這總對了吧?”“行了行了,主任沒叫錯,主任就主任吧。”辰星趕緊扶着吟霜的肩膀,讓她坐下。
“這位是楚律師,以後就是你的老師。”宇城用慣用的教育口吻對吟霜說。吟霜撇了撇嘴,道:“楚天碧?”“是。”宇城道,“你在上海的時候見過。”“那麼小的事誰記得?”吟霜低低地說,還是被宇城聽到了,宇城厲聲道:“人家不跟你玩你就記得了?”宇城沒說錯,天碧剛畢業那會是他爸的助理,那時吟霜才十一歲,他爸的助理都喜歡跟她玩,倒不是爲了討好師父,而是漂亮小女孩誰都喜歡,小吟霜雖然有些刁鑽,卻可愛得很,獨有天碧不跟她玩,甚至不願多看她一眼,而小吟霜又很喜歡天碧——原因很簡單,天碧長得漂亮,小女孩想跟漂亮大哥哥玩。可天碧就是懶得理她,以至於吟霜記住了楚天碧這個名字,她討厭楚天碧,這個人跟她爸爸一樣冷酷無情,不,這個人比她爸爸還冷酷無情,老爸好歹是個中年男子,冷就冷了,這個人年紀輕輕就這個樣子,不知道三十幾歲會成什麼樣子?——現在好了,吟霜見着這個人三十幾歲的樣子了,肯定比以前更糟!
“天碧,你放心,她不會這個鬼樣子的去律所的。”宇城道,又對吟霜,“還不快去收拾清楚,看你像個人嗎?”“我不是人——我不是人也是你生的!”吟霜反脣相譏,宇城還未發作,辰星就笑得一口咖啡噴了出來。
“剪短!到脖子!”宇城對理髮師吼道。吟霜哭哭啼啼:“不要不要!我不要剪短髮,我不要,不要剪——你敢剪我就到法院告你去!”“剪!不用擔心,這個法院不會立案,我是律師,她告你我免費代理,我是她爸,剪!看她這鬼樣子!”宇城對理髮師道。“你敢剪,你敢剪我就發微博!”吟霜叫道,這發微博可比上法院更可怕。理髮師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如何是好。“不要剪,拉直了染黑,姑娘長髮挺好看的。”辰星趕緊打圓場。“還是長髮吧,短髮她每天都要折騰很久的。”天碧道。天碧說得沒錯,女生要把短髮收拾清楚可比把長髮收拾清楚難多了。宇城見天碧開口,立即改變強硬態度,道:“行了行了,長髮就長髮,拉直染黑。”吟霜淚盈盈地看了看天碧,天碧也沒多看吟霜一眼,把臉轉向別處。
“這樣就好了嘛,這樣多順眼。”辰星笑着摸摸吟霜的頭,“你面試的時候不就挺好的。” “那是假髮。”吟霜說着,偷偷看了天碧一眼,天碧還是懶得理她,兀自瞧着別處。“好什麼好,你看她身上這幾塊破布,這能叫衣服嗎?”宇城道。
“把這衣服換上。”剛到天碧家,宇城就把一套黑色正裝往吟霜身上一扔,吟霜看了看,嘟囔:“幹嘛要我穿這麼難看的東西?我不穿。”宇城指着吟霜,沉聲道:“你穿不穿?”“不穿!”吟霜把心一橫,一揚下巴,“就是不穿!你怎麼樣我?”宇城厲聲道:“你穿不穿?!”“不穿不穿!就是不穿!怎麼樣怎麼樣?!”吟霜和宇城槓上,越說越大聲。宇城怒上心頭,氣得三尸神跳,竟一把將吟霜拖到沙發上按倒,就要脫吟霜的衣服,吟霜急得大叫“救命”——天碧辰星見狀,趕緊將宇城拉開,吟霜捂着胸口,含淚道:“這裡還有人,你竟然這樣。”宇城狠狠地指着吟霜,道:“你還把自己當人嗎?”
天碧雖覺宇城往常有些專制獨斷,但沒料到對女兒竟如此粗暴,礙於師徒情面又不好說什麼,於是對吟霜道:“好了,你回去換身正常點的衣服吧。”吟霜含淚點點頭,宇城也覺得自己太過火,畢竟不是在自己家裡,也道:“行了,去換身衣服再來。”
“好啦,老白,你別太過分了,閨女好歹是你親身的,別搞骨肉相殘。”辰星道,“我先回去了,你們跟閨女去宿舍換衣服。”
那門開時,宇城和天碧覺得天地都亮堂了一片,但見眼前站着一個絕色麗人,那麗人黑色直髮梳成公主頭,穿一身淺灰色小西裝,裡邊是寬荷葉邊白襯衫,穿着黑色百褶短裙,小黑靴,那麗人豐乳細腰長腿,眉目分明,膚白如雪,明豔不可方物,卻是吟霜。宇城早知道女兒是個美人,可就是好幾年都沒見她穿過正常的衣服,多生幾次氣連她小時候的漂亮都忘了,乍一見這麼美麗的女兒一下子還真回不過神來。至於天碧,見那奇裝異服的怪女孩突然變得天使一般可人,倒也吃驚不小。看來吟霜沒有瓊瑤女主角的性情卻有瓊瑤女主角的絕世美貌,其實吟霜也不一定就沒有瓊瑤女主角的溫婉高潔,只怕是讓宇城粗暴的教育方式給摧殘了。
宇城震驚過後便一把拉起吟霜的手臂,指着她開始批鬥:“你這衣服,胸太大,腰太細,裙子太短,有傷風化。”吟霜無奈,這個老爸永遠能在雞蛋裡挑出骨頭,非但如此,他還能把雞蛋說成石頭,吟霜鼻子裡噴出一口氣,道:“把你外套脫下來。”宇城嘴裡問着“幹嘛”,卻已把西裝外套脫下,吟霜把外套往身上一披,道:“現在行了吧?現在不有傷風化了吧?”天碧笑笑,搖搖頭,道:“好了,老師,這樣穿已經很正式了,我們所不需要穿正裝。”吟霜瞄了天碧一眼,道:“不要穿正裝嗎?我看你穿得像個賣保險的。”天碧看看自己,倒也不生氣,卻是宇城吼道:“不準這麼對師父說話!他是你老師!”吟霜滿心不爽,不敢說話卻以歪嘴斜眼表示抗議。天碧道:“該去吃飯了。”
“你想吃什麼?”天碧問吟霜,吟霜還沒來得及回答,宇城就道:“不用問他,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天碧道:“吃牛排好嗎?”宇城道:“那就吃牛排。”
“我去拿水果。”吟霜起身。“我去吧。”天碧道。“你坐着,你是師父,讓她去。”宇城制止吟霜。等吟霜回來時,宇城就開始數落吟霜:“跟你說過裝水果不可以裝這麼多的。”吟霜低着頭,“哦”了一聲又去裝第二盤水果,等裝完三盤水果,吟霜看看天碧和宇城,見兩人都不動,又看了一會,兩人還是不動,吟霜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吃了嗎?”宇城正欲開口,天碧怕他又要數落吟霜,於是道:“吃吧吃吧——”說着自己也叉起一塊水果吃了起來。
“你現在少吃點水果,牛排還沒上。”宇城蹙眉道。吟霜不情願地放下叉子。
“你能不能吃得慢一點,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餓鬼投胎。”宇城又對吟霜有意見了,天碧倒不覺得吟霜吃得太快,因爲他自己吃得更快,她覺得吟霜已經吃得很慢了,非但不是餓鬼投胎,簡直優雅得像個公主,只不知道師父哪來這麼多意見。
“盤子裡的東西不能全部吃完,教你多少次了?”宇城真是怎麼樣都有意見啊。吟霜把頭埋得低低的,默默地吃水果,宇城又道:“你能不能不要吃那麼多水果?吃水果也不要放那麼多沙拉醬。”吟霜的頭埋得更低了,天碧爲打破尷尬,起身道:“我去拿個冰淇淋。”
“來,吃個冰淇淋。”天碧把一個冰淇淋遞給吟霜,吟霜正欲接過,宇城又道:“不要給她吃這種東西,胖了就醜死了。”天!哪有老爸嫌女兒胖的?何況吟霜標緻得哪裡也不多一塊肉哪裡也不少一塊肉,看來宇城就是怕寶貝女兒多吃一個冰淇淋哪裡多長出一塊肉就不標緻了,天碧心下想:“要不是明明知道你白宇城就是我深深崇拜的那個英明神武的師父,還真以爲這是個囉囉嗦嗦唧唧歪歪的歐巴桑!”宇城在吟霜面前就是個囉囉嗦嗦唧唧歪歪的大叔,哪怕吟霜明明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英明神武、叱吒風雲的大律師,卻還是忍不住要討厭,要頂嘴,要耍脾氣。
吟霜委委屈屈地說:“不要了,謝謝老師,我吃飽了。”“給我——”宇城伸手接過冰淇淋,吟霜低聲嘟囔:“哼!都發福了還敢吃冰淇淋,就不怕胖死了。”“你說什麼?”宇城道,他是有些發福了,四十八歲的人有些發福很正常,宇城年輕的時候是個美男子,即使在這個年紀,他的風度氣質在人羣中也使他鶴立雞羣。“沒什麼啊……”吟霜道。“你說誰會胖死?”宇城不依不饒,看來他有教訓女兒的怪癖。“律師不胖點人家會以爲沒油水,委託人就不看好你。”這聲音從宇城身後傳來,過來一個黑矮青年,吟霜一見那黑矮青年,就破顏一笑,道:“學長,你也在這裡呀?”“是啊,丫頭你也在呀?”黑矮青年笑盈盈地對吟霜說。宇城卻把臉一沉,道:“新文,不要跟她開玩笑。”黑矮青年笑容不收,接着道:“你爸太嚴肅,我這樣隨意的人不宜在此,我到那邊去。”說着就往旁邊去了。
天碧此時也想說宇城這爸當得也太嚴肅了,之前一直覺得有個宇城這樣的父親是件值得驕傲的事,但今天才發現,有個宇城這樣的父親可能是件很累的事情,自己的父母雖然是普通農民,卻事事尊重自己,更不會對自己吃一頓飯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