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令雖已可算得是初夏,深夜的山上卻仍是涼浸浸的。
看看天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星子寥寥落落,極是慘淡。饒是習武之人目力極佳,也只得藉着遠處書房的微光,才能勉強看得見眼前山石和院落的輪廓。
已在太妃舊居門外守了一夜的凌飛與楚赫二人不由得有些焦躁起來:這該死的賊人,來與不來,給個準信好不好啊!
凌飛攥緊拳頭,狠狠地對着面前的山石錘了下去。
他必須保持絕對的清醒。黎明之前,正是夜行最好的時機,賊人既是高手,自然不可能不懂這個道理。
幾日前,是自己多嘴,出了這麼個沒有多少創意的點子,害得弟兄們苦守了幾夜,連只夜貓子都不曾逮到。今夜輪着自己,若是依舊什麼情況都沒有,便算是自己活該,自討苦吃;可是如果賊人來了,自己卻不曾將他捉住,丟人現眼事小,打草驚蛇事大,那麻煩可就不是一兩句話能遮得過去的了。
正在胡思亂想,忽然眼角瞥見書房的燭光閃了一下,定睛望去,只見一個人影在書房窗外一晃,卻正是向着自己這邊飛掠而來。凌飛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忙悄悄推了專注盯着太妃廂房的楚赫一把,向來人那邊一指。
楚赫看了一眼,卻是低低笑了起來:“門主究竟還是不放心啊。”
凌飛一愣,定神去看那人身形,卻不是紫蕤是誰?
看來自己竟是有些風聲鶴唳了呢,凌飛在心裡暗笑。若是旁人知道自己竟險些將門主當了賊人,不笑掉大牙纔怪。
不過片刻工夫,紫蕤已飛身來到二人藏身的山石之後,緊緊貼在背光的一側,與他們一同盯着前方隱在夜色中的小院。
凌飛心裡尷尬,雖說別人不知道,自己仍是忍不住想說些什麼,便悄聲問紫蕤道:“此處有弟兄們守着就好,門主怎的又來了?”
紫蕤道:“左右睡不着了,想着弟兄們守在外面的,自然更是十分受苦,便過來看看。”
近日雜
事頗多,紫蕤睡在書房也是常事,二人知他怕冷是假,關心弟兄是真,心下感動,卻也不好多說什麼,便仍是靜靜地守着。
空山之上,萬籟俱寂。幾人將呼吸聲都壓得極低,全神貫注地留意着周圍的動靜。
再有半個時辰,天色就要亮了,難道今夜,竟又是一無所獲?
正這樣想着,三人忽然齊齊神色一凜。
暗啞的木質摩擦聲雖然十分低微,距離也不算近,但在這完全寂靜的夜裡,聽在習武之人的耳中,還是分外清晰的。
太妃薨逝之後,這一處的屋子都是門窗緊鎖的,漫說今夜無風,便是有些兒山風,也不該吹得動那樣緊閉的房門纔是。
有人進去了。
竟然能在五位高手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這座小小的院落,此人的夜行功夫,倒確實算得上極佳。楚赫在心裡暗暗品評着。
紫蕤與二人對視一眼,同時飛身而起。另一側的亦嗔與何夢青也在同一時間掠了出來。五人一碰面,一語未發,齊齊衝到傳出聲音的房間,楚赫與凌飛各守住一處窗口,亦嗔早已按捺不住,大刀一揮便破門而入。
正在屋內亂翻亂找的夜行人雖是猛然間吃了一驚,卻也並不顯得十分慌亂。只見他只是微微一頓,飛身便向窗口掠去。
眼看那人便要越窗而出,楚赫突然從窗口探進頭來:“這邊有人哦。”
那人見機極快,一見此路不通便立刻回身,只是待他望向另一處窗口時,凌飛已經悠哉悠哉地坐在了窗臺上,笑嘻嘻地朝他眨着眼睛。
正門開處,紫蕤與何夢青二人不慌不忙地走了進來。
何夢青微笑開口道:“兄臺,您來錯地方了。這間屋裡,真的什麼都沒有。”
衆人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們陷阱中的獵物。
標準的夜行裝扮。
一襲深黑色勁裝,渾身上下無一處可以發出聲音的裝飾,十分簡單利落。同樣黑色的寬大面紗,不僅裹住了整張臉,連
額頭也都緊緊地纏着,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凌厲地盯着他面前看熱鬧的幾人。
果然是個慣走夜路之人。
紫蕤微笑道:“我很好奇,你們究竟是到須彌峰來找什麼?我一向以爲,自己手中並不曾有過皇兄看得上眼的東西。”
黑衣人並不答話,眼睛猶自不甘心地在屋子裡環視一圈。
紫蕤看在眼裡,無奈道:“我何必騙你?這個屋子,你已翻過不止一遍了吧?可曾有什麼收穫?依我看,你不如說說你想要什麼,我幫你找如何?”
那人冷冷剜他一眼,依舊閉口不語。
凌飛笑道:“兄臺不必再四處打量了,有我五人在,您便有天大本事,也逃不出這屋子去。事已至此,可否揭開面紗,讓我等一見廬山真面目?”
衆人自管說笑,亦嗔卻早已耐不得了。想起自太妃出事以來的憋屈,大和尚冷哼一聲,一個箭步衝上前去,舉刀便砍。
那黑衣人卻不肯應戰,一味慌忙往後躲閃。亦嗔哪裡容他躲過?大刀揮舞,步步緊逼。
黑衣人無奈,只得拔劍相迎。
餘下四人靜靜看着,全無插手之意,凌飛甚至已將雙手抱胸,坐在窗臺上打起盹來。
亦嗔的雁翎刀,走的一貫是剛猛的路子;那黑衣人的劍勢,卻是凌厲而乾脆,用於突襲極佳,長久下來,反倒是絲毫不佔優勢的。衆人一見之下,便都放了心。
只是這招數……
紫蕤看着黑衣人的劍招,隱隱竟有些熟悉之感,只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不消一刻鐘,亦嗔泰山壓頂般的攻勢便已將黑衣人逼到牆角,漸無反攻之力。到得最後,亦嗔一刀劈下,那人竟不抵抗,劍勢一收,閉目待死。
亦嗔哈哈一笑,刀尖一轉,竟是挑上了黑衣人面上的黑紗。
寬大的黑紗裂作幾塊,無聲地飄落在地。
笑聲未絕的亦嗔猛地愣在了當場。屋中其餘四人,也都不由得驚呼出聲。
(本章完)